但仅凭这一点,东部这边不一定会选择与她合作,宋逐云需要展示出自己有足够的实力,能够战胜竞争者,同时值得被投资。
她跟林德·拉斐尔之前虽然不存在言语的交互,却有着暗中的默契配合。
在此刻之前,宋逐云一直觉得自己算是了解这位圣堂大祭司的想法,直到莫名其妙地被拉进了[蕨林山脉]。
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伤势太重,必须进入圣地治疗,或者是因为圣堂那边藏了过多的内鬼,不够安全,需要找一个方便接触的地点。
但从林德·拉斐尔方才的态度中,宋逐云隐隐察觉出了一点别的意思。
而且为什么她的到来,能够治愈对方?
她的脑海中没有来过[蕨林山脉]的印象,却并不对此地感到陌生。
宋逐云注视着面前的大祭司,等待对方的解答。
她能看出来,对方必定知道些什么。
林德·拉斐尔的眸光犹如湖泊,仅仅是平和安静地站在那里,就让人联想起林荫与绿草。
“之前只是猜测,现在的话差不多确定了,您应该是——”她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郑重,“‘女士’的血裔。”
“……”
宋逐云目光微微一动。
她感觉自己需要消化下新得到的消息。
这里的“女士”自然指的是“森林意志”,就像“血肉之瓶”被称为“冬圣者”一样,祂在抵达根源前,曾用过的名称就是“绿之女士”。
宋逐云在被北部救援队发现的时候,就没有往昔的记忆。
她一直好奇自己是谁,出生于何地,如今终于得到了答案。
林德·拉斐尔讲述的时候,一直注意着面前年轻人的眼睛。
那双水银色泽的瞳孔中看不出情绪的变化,对方明明以人类的形态存在于此,但给她的感觉,却更像是一面银镜,有种神性的异样感。
林德·拉斐尔微微欠身:“您心中的疑惑,我会尽量解答。”看向前方那棵垂挂着许多巨大果实的树木,“这是生命树,是‘女士’的造物。”又介绍了下方才的两枚王冠,“它们叫做‘纯白之冕’与‘漆黑之冠’。”
太过强大的圣遗物仅仅是存在,就会对周围造成影响,就像“命运纺锥”,之所以跟“闭合的帷幕”绑定使用,是因为后者相当于放置前者的保险柜,能遏制纺线的扩张。
而“纯白之冕”跟“漆黑之冠”之所以放在一起,因为这就是它们的封印方式。
林德·拉斐尔:“‘纯白之冕’是能让人恢复青春的圣遗物,副作用是佩戴时间过长,佩戴者的智慧会被清空。”
它能让一个知识丰富,并有着足够生活经验的老人,重新蜕变为刚出生的拥有纯白灵魂的婴孩。
“‘漆黑之冠’则是令人获得智慧的圣遗物,效果是燃烧生命,使佩戴者得到知识。”
两枚王冠被放在同一棵植物之上,效果正好彼此抵消。
在聆听介绍的时候,宋逐云眼前忽的闪过一些碎片状的画面,她感觉自己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什么,看向前方,迟疑道:“我曾经,戴过那顶黑色的头冠。”
话音方落,宋逐云感到一丝恍然——原来她不是遗忘了之前的记忆,而是根本没有之前的记忆。
她脑海中的知识,完全来源于“漆黑之冠”的灌输。
宋逐云当时会觉得“代行者”的概念陌生,是因为她原本的生存环境中,根本就没有普通人。
身为“森林”的血裔,她在被培育阶段所能接触到的,只可能是半神级别的存在。
林德的神情有些复杂:“‘漆黑之冠’是我们希望让您获得‘人性’的尝试,最终却失败了……没有想到,您依靠自己的力量成功做到了这一点。”
[蕨林山脉]的天空中看不到类似太阳一样的恒星,却不缺乏光照,而且这里没有季节跟昼夜的区分,一切都是恒定如常。
细碎的光斑从树叶间的缝隙中漏下,洒在银灰色的袍子上,面前这个有着能令人联想起镜面的瞳孔的年轻人看着林德,语气温和:“我还记不起太多的事情,那么能不能麻烦您,从头开始讲述?”
*
当年的绿之女士作为第一个抵达根源的存在,为后来者开创了凡人攀升为神明的道路,但同样的,祂也没有旁人的经验可供学习,不可避免地做出了一些错误的抉择。
——比如过分扩展自身的力量。
太过驳杂的概念对根源之树来说是负担而非增益,在掌控的权柄超过限度的状态下,对于的存在会逐步崩溃。
在察觉这一点时,东部的贤者已经不可逆地要陷入沉睡。
林德·拉斐尔亲身经历过那个时代,当时森林意志认为,与其拖延时间,不如提前进入浅眠的状态,以此缓解不同概念带来的冲突。
当然作为世界上第一位仪式师,祂也为自己准备了不止一套后续解决方案。
第113章 [银白之溯]
林德·拉斐尔讲述的同时,再度看向面前这位穿着银灰色袍子的年轻人。
对方的头发不算长,只是刚刚超过肩膀的程度,又没有塔斯隆特人常见的自然与艺术气质……也多亏了这两点,旁人才不会第一眼就注意到,这个名义上北地出身的年轻学生,其实是典型的东部人相貌。
她湖水般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回忆之色,语气轻得像是在叹息:“‘女士’为摆脱困境做出了许多计划,您就是当年的计划之一。”
林德·拉斐尔的手中同时出现了两本书——《容器的制作与维护》以及《树木的栽培与移植》。
宋逐云看了一眼,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根源们的著作果然有其共性,换了不了解内情的人过来,绝对没法从标题上猜到书里讲的是什么内容……
《容器的制作与维护》是来自极冬之宫的书籍,当年森林在陷入睡眠状态之前,有把冬圣者喊过来讨论学术问题。
——身为一个善于制造容器的神明,冬圣者经常制造一些能在物质界中随意活动,又不会给周围人造成太大影响的躯体出来,然后将自己的意识注入其中,通过这种方式跟其他人进行交流。
当时森林这边的想法是,如果自身的陨落结局实在无法逆转,那至少将生命的概念剥离下来,交付到新的神明手中。
为了做到这一点,两位根源提出过很多设想,并进行试验。
最开始,森林打算将生命的权柄交托给座下的代行者。
——然而这是办不到的。
“生命”是森林的主要概念之一,远远超过了半神所能容纳的器量。
宋逐云能够理解。
“生命”的权柄就像是一个能让人直升九十级的巨型经验包,但代行者们的等级上限却只有五六十。
冬圣者提出,可以对代行者们进行适当改造,人工扩充其器量。
两位根源的第一个方案,是制造万灵药阿佐特,让代行者们获得近似神明的光化之躯。
这能解决他们的器量问题,但在此时,又有新的问题产生。
神明们都曾经举行过[固化根源]的仪式,祂们本身的意志,与根源之树完全是融合在一起的,也就是说,被剥离下来的枝条,同样浸染有森林本身的意志。
在林德讲述到这里的时候,宋逐云目光移到了远处的“纯白之冕”上。
林德肯定了她的猜测:“‘纯白之冕’可以清楚根源枝条上的残余意志,但这需要时间。”
以森林当时的情况,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不过这并不是特别关键的问题,因为圣堂中的很多代行者,都虔诚地信仰着“森林意志”,非常愿意让追随的神明借助自己的躯体重生。
……对比下来,“无貌旅行家”的为人显然相当的失败。
但这种牺牲的意愿,却被已经进入浅眠状态的森林意志直接否决。
牵扯的代行者们自然遵从了所追随神明的指示,而在那个时候,上一代的圣堂大祭司,正好从偏远之地中,找到了一颗未成熟的根源树种。
这颗树种拥有奇特的适应性,比代行者更适合变成容纳生命概念的容器。
宋逐云立刻就反应过来,那种奇特的适应性到底是什么。
——是镜。
比如她自己,就能通过投影改变自身的力量属性,那位代行者当时获得的虽然只是未成熟的树种,显然也具备着基本的特质。
然而就在前任圣堂大祭司往回赶的时候,她遭到了“胜利之剑”的座下的骑士长的袭击。
“胜利之剑”是“刃”领域的神明,在作战的范畴当中,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与其他神明不同,当时的“胜利之剑”是一位人性非常浓郁的根源,对战斗有着强烈的热爱,祂所在的西部星域,是允许决斗之地。
祂甚至曾经挑衅过森林以及冬圣者两位前辈,同时还成立了自己的骑士团,并重点培养里面的佼佼者,等对方变得足够强大之后,再将自身的实力压制到凡人的等级,与之较量。
这位根源之树虽然好战,但对其他领域的权柄毫无兴趣,所以也没有陨落的危机,祂喜爱纷争,麾下的代行者为了取悦自己侍奉的神明,也经常出去挑事。
林德·拉斐尔:“那位骑士长,也就是胜利之剑的代行者中的大祭司,在抢夺了树种后,就立刻背叛了自己追随的根源,并藏匿起来。”看向宋逐云,“您其实听过他的称号。”
宋逐云安静地点头。
这么熟悉且遭人恨的行事风格,显然就是“无貌旅行家”本人。
不过当时才刚刚拿到树种的“无貌旅行家”,还远没有后来那么狡猾强大,为了脱离胜利之剑的掌控,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代行者不是一项延续终身的职业,他们被允许中途辞职,其中森林跟血肉之瓶并不会剥离那些离开自己的代行者身上的力量,但“刃”不同,祂是一位暴脾气的根源。
“无貌旅行家”必须主动斩断自身与神明间的联系,才能将自己藏匿起来。
在最开始,“无貌旅行家”度过了一段相当艰难的时光,除了躲避追杀外,还要自学仪式知识——“胜利之剑”并不注意培养代行者除了战斗以外的能力,祂的代行者们经常被其他神明的追随者形容为肌肉填充进了大脑里面。
“胜利之剑”没能找到借助镜之树种躲起来的“无貌旅行家”,很快就将兴趣转移到其它事情上头,但是已然陷入浅眠状态的森林意志并未忘记此事,于半梦半醒间做出了一定的应对。
“无貌旅行家”杀害了生命领域的代行者,并因此受到了难以获得治疗的诅咒。
别人可以带奶进副本,但他只能一命通关,而且在上个副本中受到的伤害,还会带入到下个副本当中。
不过“无貌旅行家”不愧是能惹出跨星域级别麻烦的人物,他并非只有代行者的天赋,更具备出色的仪式天赋,甚至从“森林意志”所施加的诅咒中获得了灵感,创造出了名为“慷慨者的馈赠”仪式,借助给予与偿还之间产生的联系,将学生跟下属变为自身的镜像,并将自身的负面状态转移过去。
除此之外,“无貌旅行家”还用了一个极为特殊的方法,来为自己治疗。
他之所以无法得到治疗,是因为现世当中所有治疗类的卡牌跟仪式都来源于森林意志,所以“无貌旅行家”难以从中获得生命力的恢复。
所有星系的智慧生物夹在一起,只有唯一一个存在可以对他进行治疗,那就是森林意志本身。
“无貌旅行家”当然不会跑到创造界去找已经睡了的东之贤者聊天,他用了另一个绕过“森林”本身,却能窃取祂的力量的仪式。
那个仪式的名字就叫做[银白之溯]。
这是一个涉及时间之力的伟大仪式。
“无貌旅行家”以此时此刻为镜面,过往的历史为物相,那么映照在镜中的影像,毫无疑问就代表着未来。
这个仪式所展现的能力也跟他被称为“先知”有关——他确实能看到未来的画面。
而身为掌握了“镜”领域根源之力的存在,“无貌旅行家”跟宋逐云一样,能改变镜中的影像,并通过对影像的操纵,来反过来影响事物的本体。
“无貌旅行家”当时的状态已经十分糟糕,他的生命犹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时刻都可能熄灭,于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如果他当时没有抢到那颗树种,那么树种便会被圣堂的前任大祭司献于“森林”,然后被培育成具有极高生命亲和性的存在,成为这一概念可能的继承人。
虽然未必会被启用,但仅仅是这种可能性,已经足以让树种在某种程度上,被视为“生命”的后裔与神子。
这些都只是以过往为源泉,所能通往的无数的未来中的一种而已,“无貌旅行家”却利用“镜”领域的仪式,将未来才可能成立的事实,挪用到了一切都还未开始的当前时间。
“……”
同样身为掌握了“镜”领域的根源之力的存在,宋逐云当然比任何人,都能理解[银白之溯]仪式的本质。
比如一个才出生的婴孩,未来可能在作为医生的父母的安排下,同样走上成为医生的道路,那么[银白之溯]就能让这个婴孩,直接获得医生的身份,从摇篮里爬出来为病人诊治。
再比如一个刚刚创建的游戏账号,未来会练到九十级满级,那么[银白之溯]就能让这个账号,直接获得满级号的待遇,自由进入一些有等级限制的副本。
虽然能够理解,但宋逐云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镜”的力量,居然连这种事情也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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