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一向是咋呼欢腾的二缺个性,跟这群人融合得非常好。
方文镜片上早就蒸上雾气覆盖满,他索性也不擦了,直接摘下眼镜。
这一天方文眼看着其他人对温杳从忽视到信任,他如一个天生的和平主义者,对温杳既未表现出过多强烈的反对,却也没有过丝毫支持。
方文收好书包,跟他们道别。
“抱歉,我想起还有东西没买,要先走了。”
他语气诚恳,当真像是带着未能参加“集体活动”的遗憾神色。其他人都表示理解。
“没事,你去吧,不然太晚回宿舍也不好。”
方文天生的笑眼眼角,浅浅的笑纹如湖面上的波纹荡开。他转身离开,在别人看不到的方向,眼中一片冷凝。
温杳的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脚下有千斤重,她没有一点知觉,本能地在挪动,被汗浸湿的刘海贴在脸颊边,运动过后脸蛋透出好看的粉红,眸子和眼睫被泪雾润过,如同某种小动物般格外黑亮。
耳边传来男生们朝气的喧闹声,夜间的操场都被他们赶跑了寒冷。
几个人打打闹闹地从温杳身边经过。
“队长加油!”然后冲她背后挑衅道:“辣鸡!来追我啊!”
这话当然不可能是对着温杳说的,她强撑着意志回头望去,模模糊糊的视线里,整个跑道上每个角落都出现了人影,仔细一看,全是她六队里的人!
心头涌起一阵阵感动,似是重新获得了无限的力量,她抬起步子一点一点向前。
结束的时候已经近八点,跟其他人去训练营食堂吃完晚饭,休息够了她跟狄昕离开。
两个女生都不住在训练营内,狄昕家里给她在旁边的酒店订了房间。
酒店比御天府更近,她提前跟温杳告别,剩温杳一个人走路回去。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是孟云擎。
温杳接起,“回到临市了吗?”
孟云擎今天回临市,他还得上学,只不过忙碌了一天的温杳还没时间问他。
“到了,”他听到温杳四周的风声,问,“这么晚才回去?”
温杳顿了顿,随即笑着说:“对啊,做题到比较晚,刚结束。”
“哦,快回去休息,我周末再去京市看你。”孟云擎难得贴心地说道。
挂下电话,温杳拖着步子往回慢吞吞走,脚软得使不上力气,她此时就是只背着厚重巨壳的蜗牛。
十分钟的路程硬是被她走成了小半个钟,进到御天府楼里的那一刻,眼泪都要飙出来。
啊啊好累!想进浴室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想躺进软乎乎的大床翻腾梦游,什么维数啊,不要再想了吧,躺尸做条咸鱼不美妙么!温杳自嘲地想。
电梯到达18楼,温杳抬不起的脚无限贴近地面,缓缓地拖动疲惫的身躯,撑着墙挪动擦地回家。
输入密码,温杳摁下指纹锁,将门拉开。
突然,背后有人叫她。
“你怎么了?”
温杳愣了一秒,这声音——
她猛地回过头去,见到对面邻居的门口站着的人影,只觉得是自己累到了出现幻觉,非常不可思议。
是穆厉庭。
他抱臂斜靠在门边,廊灯映在他的身上半光半影,整个人像一尊立体雕塑。他只穿着一件衬衣,袖口挽起露出半截小臂,手腕处的青筋脉络分明,透着一种力量的美感。
见她怔愣了好一会儿还没回过神。
穆厉庭笑,又重复问:“怎么了,很累?”
温杳呆呆地点头,一时间竟失语。
第69章 邻居
“你怎么在这儿?”温杳瞪圆眼问。
穆厉庭点了点身后, 好整以暇地说道:“这是我家。”
“你搬家了?啊不对,你怎么会来京市?啊不对,你几时买的对面这房子?”温杳满肚子的疑问。
“对,京市有工作, 昨天买的。”穆厉庭简洁答道。
“所以, 昨天对面搬家的是你?”
“是我。”
“你今天才过来京市?”
“对, 下午到。”
“要在京市待多久?”
“一个月左右。”
还真像这么回事,温杳暗自吐槽, 我要再信你就有鬼咧。两人心知肚明,但默契地不捅破这一层薄纸, 朦朦胧胧的惹得人怦怦然。
“那我们是成邻居了?”温杳露出故作惊讶,“好巧诶。”
“是挺巧,”他点头,又问,“你还没说,你这是怎么了?”
穆厉庭紧皱眉头上下打量着她,温杳跟他说这话时还扶着门边,双腿发软微微发抖, 站都站得不稳当。
“哦, 捱教练罚跑了呗。”她语气倒是轻松,仿佛加倍跑完12圈爬回来的这人不是自己。
“跑了多少?”
“12圈。”她耸肩答。
穆厉庭听罢, 问: “哪个教练?”
温杳:“狄教练。”
“狄洪?”他挑了挑眉。
温杳奇道:“你认识呀?”
“认得,他以前也是我和孟云翳的教练。”穆厉庭告诉她说。
“哇,那可真是巧, 原来狄教练这么厉害啊!”
“他才是真正的华国维数第一人,我们当年的队伍就是他组建的。虽然会很辛苦的,但你一定能大有所获。”
他的语气低低缓缓, 连冷峻淡漠的面容都在廊灯暗昧的光线中柔和了几分。
温杳面上涨红,脑子里自动对他的话加上滤镜,就像在柔声安慰劝哄,小姑娘哪,可能会比较辛苦,但是你要乖,坚持下去你会变得很棒。
“好知道,我先进去了,拜拜。”温杳手拉开门,闪身回屋。
她背靠在门上,猛地用手扇了扇,让脸上热气散发。一定是穆厉庭莫名其妙出现在京市,更莫名其妙成了她邻居,才会让她这样想入非非。
甩甩头,不想了!
温杳回房间拿衣服去泡了热水浴,温温热热的水流淌过躯体,将全身的疲惫酸痛的缓解了许多。
时间过了不知多久,她躺在浴缸中,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有人按响门铃。
温杳大脑混混沌沌,软绵绵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门铃停了一会儿,再次响起。
意识回笼,她将眼睛努力睁开,两手掬起一捧水拍到脸上,可算是清醒过来了。两臂一撑站起,哗啦啦的水珠顺着她玲珑身体、凝脂肌肤滑下。
探手拿过浴巾草草擦了个遍,换上睡衣推开浴室门出去。铃声第三次响起时,温杳总算走去打开门,站在门口的穆厉庭略带忧色。
“怎么这么久?还以为你出事了。”
“不好意思,”温杳挠头,“洗澡差点睡着。”
“这样很容易着凉。”他一脸不赞同,随即扬起手中的东西,“给你买了药油。”
“我没受伤啊。”
“按一按脚,不然明天肌肉疼。”
温杳以前突然剧烈运动之后,第二天照样精神百倍,不过就是浑身肌肉痛得十分酸爽,站也不行蹲也不行,爬楼梯更是要命。
但她毕竟年纪小,从不在意这些。
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药油难闻的味道,她摆手拒绝道:“不用不用,睡一觉就好了。”
“不行,”穆厉庭不容拒绝,“我帮你按。”
他坦然得像回到自己的家,换好拖鞋还顺手调了室温,踱着步子到沙发边。
“过来,趴下。”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偏他面无多余表情,说得十分正经,倒显得她想太多。
温杳扭扭捏捏走过去,将睡衣裤腿挽到膝盖,听话地趴下。
她方才急着去给他开门,身体没擦得很干,发尾还有水珠滴落,衣领处湿了一片。因为不好意思,后脖全染成了绯红。
穆厉庭能够想象,她埋进手臂的脸应当是熟透了。一开始当真是担心她明天会不舒服,可这会儿心爱的姑娘趴在自己面前,是个男人都得心猿意马。
他勉强定了定神,将两手摩擦微微生热,药油倒入手心,按上温杳的小肚腿。
温杳浑身一抖,唔一声后咬住下唇,他温热的手心直烫进心里。
可当穆厉庭手腕配合使力一压一揉。
“嗷!”
温杳感觉到疼,小腿反射性地往后一蹬,穆厉庭反应未极,胸口挨她踹个结实。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
温杳羞恼极了,小说里都是骗人的!为什么她发出的不是少女的呻吟,是汉子的哀嚎!
眼中闪过明显的笑意,穆厉庭问:“继续?”
她反身跳起来,坐在沙发上,讪讪道:“我自己来自己来!”
穆厉庭点头将药油递过去给她,然后抽出茶几上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
她屈起腿,嫌弃地拧开药油倒在手上,刺鼻的味道凉凉辣辣冲得很,温杳迅速将掌心合起一搓,捏上小腿。
她手劲儿不大,加上对自己下不去狠手,轻轻沿着细白小腿上下摩挲,丝毫不觉得疼。
穆厉庭侧坐在沙发尾,低头看她的动作分外认真,如同在凝视什么珍宝。
温杳在他的目光下又开始了醺醺然,这场景就像是她在他面前抚摸自己小腿,这带着暗示的动作让气氛再次跑偏。
她停住手中的动作,不好意思再继续。
穆厉庭呼吸微乱,移开眼神,视线一转触及她还在滴水的发梢。
“吹风筒有吗?”他问。
“有,那个柜子里,”温杳伸手给他指位置。
穆厉庭起身去,从柜子里拿出吹风筒,忽的顿住,想到她讨厌药油的味道,举起手闻闻,还残留有一点点,于是进厕所洗了几遍才出来。
他将吹风筒插上电源绕到沙发靠背后。
说:“你继续按,我帮你把头发吹干,天凉了别感冒。”
“哦,”温杳随口应。
她手上还在一通乱按,动作不跟脑子走,因为她现在满脑子的思绪都飘到了身后那人的手上。
穆厉庭的手很大,温杳闭眼能感受到他无意识的指腹与她额际相触,但他的动作很轻很轻。她每一缕头发柔柔滑过他的指间时,都在与他的手指缠绵。
温杳不再拨弄可怜的小腿肚了,盘腿坐起方便他动作。她眯起眼嘴角上扬,像只被伺候得舒服了在打盹儿的猫咪。
“今晚早点睡,别做题了。”
“嗯。”
“遇到不会的题可以问我。”
“嗯。”
“明天训练结束回家吃饭。”
“嗯。”
无论他说什么,温杳都懒洋洋地应声,脑子在这片刻彻底放松,什么都不愿多想。
穆厉庭给她吹完头发,两指轻轻拈动,仿佛还能感觉到她细软的发丝碰触时的微痒,那痒意能钻进人心里去。
“那我先走了。”他抚摸过她的头顶,轻轻拍了拍,十分宠溺的姿态。
“喂,穆厉庭。”
“?”
穆厉庭走到玄关处,听到那小姑娘语气带着别扭叫他。
回头望去,她仍盘腿坐在沙发上,侧首盯着他,强作镇定的脸上看似不动声色,实际上被他轻易捕捉到了紧张。
温杳问他:“你来京市就是为了工作吗?”
轻笑,告诉她说:“自然不是。”
温杳下一句“是为了我吗”差点就脱口而出,但是微微一顿,将话咽回肚子里去。
“那你来做什么?”
她许是未察觉,这话问出来时,口吻是多么的娇嗔。
穆厉庭心软得一塌糊涂,反问道:“你来京市做什么呢?”
“来比赛啊!”
“我来陪你。”
第70章 七十
“家属才要来陪考呢, ”温杳嘟囔一句。
等等,她忽觉这话不对,趴着埋进沙发扶手处。
声音闷闷传出,“行了行了, 你快回去吧, 我要睡觉了。”
穆厉庭轻笑, “好。”
拉开门一瞬再次提醒她道:“明晚记得回来吃饭。”
温杳听着门被关上后,“啊啊”低叫几声, 脸朝下埋左右摇头,疯也似的摩擦了好一会儿, 才觉得鼓噪的心平稳了些。
然而说好要早点休息,这晚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这屋子房间里的窗帘厚重,晨曦的微光被阻挡得严严实实。
直到闹钟响到第三遍,温杳才从被子中不甘不愿伸出一截藕臂,在床头柜处摸来摸去,探到手机收回被中摁掉。
十分钟后,她猛然掀被坐起, 点开手机一看, 已经是早上八点二十。
匆匆忙忙收拾妥当,她连早饭还来不及弄, 就背上书包冲出家门。
可门外站着的人,可不就是一夜扰她清梦,害她晚起的那个?
穆厉庭刚从楼下晨跑回来, 他一身运动服,微微潮湿的头发些许凌乱,这让他没有了刀鞘般的凌厉感, 像别人口中大学校园里的淡漠学长,显得很年轻。
他手上提着个装早点的纸袋子,路边买的那种,格外的接地气。
“猜你今天会起晚,路过给你带了早餐。”穆厉庭将手中袋子递给她。
温杳也不同他客气,接过道:“还真就是睡过头,快迟到了先走啦。”
“去吧,”他叮嘱道,“早餐一定要吃。”
“嗯嗯知道,”温杳随口敷衍,摆摆手一眨眼功夫跑到了电梯口。
外人眼中惜字如金的穆总,大概只有温杳才会见到他絮絮叨叨的老父亲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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