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厉庭今天可以说是非常“平易近人”的了,对于他们提出的问题都会回答,只是在这几人面前,他的客气疏离自然而然就竖起来了,和其他人以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
十九班的同学住的酒店离这边也很近,过不久呼啦啦的进来一大群人。李响他们见到温杳很是兴奋,闹腾着扑过来,却在与她身边的男人打上照面时骤然停住。
最惊讶的肯定是穆景宸了,他来京市这两天,跟十九班的人完全混熟了,只是跟孟云擎还是不大对付,别别扭扭的模样。
听莫助理说他哥最近一直在京市出差,昨晚在温杳生日宴上见到时,他还一根筋没多想,只当是他是孟家邀请才去的,可今天一见这两人,分明不是这么一回事啊!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不敢相信面前形容亲密的两人是穆厉庭和温杳。
他的大哥穆厉庭什么时候跟温杳这么熟了!?他不是来京市出差工作的吗,怎么在这里陪温杳看电影!?
穆景宸的脑海中闪过一幕又一幕,从他挨孟云擎揍了被叫家长,结果被他哥压着跟温杳道歉,到他做错事被他哥拎起给温杳下跪,还有维数题本、朋友圈回复……很多很多的细节,再是个傻子也发现问题了!而且是出大问题了!
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他哥,他那个浑身上下写满孤独终老的大哥!居然跟温杳有情况,嗯,嗯???
穆景宸情绪极其复杂,简直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温杳可能未来是他的大嫂,他们要成为一家人了,忧的是他这个冷冽凉薄不解风情的哥哥,拿什么呢能拐得走孟家上下宝贝的小姑姑呢?
穆景宸小步挪到他哥身边,嗫嚅道:“哥,你们……”
穆厉庭点了点身边人,“礼貌呢?叫人。”
温杳和穆景宸是同年级同学,但穆厉庭这话明摆着在给她抬辈分。
他纠结半晌,干笑道:“大、大嫂?”
这一声叫出,温杳好不尴尬,刚要否认,孟云擎一下跳出,插身在他们之间。
“喂喂喂,穆景宸,你可别乱叫啊!别坏了我小姑姑名声!”
局面一时僵住,孟云枝和安北霖两人戴着大墨镜登场,俩大明星走路跟带风似的。
原来穆厉庭也跟来了?孟云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道自己电话打得及时,不然这两人今天岂不是成功约会了?
她热情地勾着温杳,就这样故意地一旋身,将她带离了穆厉庭身边。
“我们进场吧~”
孟云擎跟她打了个配合,隔在她们两人旁边不让其他人靠近,一堵墙似的。他在防谁呢,明摆着只是在防穆厉庭而已,说是防贼也不过如此。
温杳被孟云枝挽着手,边走向前边回头用余光去寻找穆厉庭。
在一群人中,他们两人视线在半空相接,温杳眼睛弯了弯,耸耸肩,用眼神表达歉意,穆厉庭亦颔首表示不在意。
和小鹿乱撞的青涩小姑娘不同的是,穆厉庭并不强求每分每秒的二人世界,他只要在温杳身在众人包围之中,这样偏过头的一个眼神,两人眼里只有彼此,就够了。他会紧紧地牢牢地跟在她身后,绝不会跟丢,她只要回头,始终可以看见。
“穆厉庭,你可以啊,真的很可以。”
孟云翳不知何时来了,缓步走在穆厉庭身侧,语气不太好,笑容森森。
穆厉庭目视前方,神色缓淡,并不搭理他。
将近二十号人走进影院,空出的位置还有很多,坐在哪里好呢?温杳为难了。
李响:“杳杳,来我们这边坐啊。”
谢承阳:“不是队伍团建?当然跟我们坐一块儿啊。”
穆景宸白眼一翻,“看电影而已又不是要跟你们讨论维数题,她当然是要跟我……哥坐一起啊。”
孟云翳、孟云枝、孟云擎:“凭什么!”
孟云枝立刻收回声儿,大小姐脾性发挥得十足,眉一挑道:“都别争了,小姑姑,我们坐这里吧。”她拉着温杳在第一排正中坐下。
其他人三三两两坐下,电影开始后,温杳很快进入到剧情中,她虽然当时陪着孟云枝去客串了一场戏,但这完整的故事她并不知道。
孟云枝坐在她左侧,看电影是她很安静。安北霖坐在她的右侧,他这人有个很大的毛病,喜欢剧透!
身为电影的男主角,他十分了解剧情的发展,一边啃着爆米花嘴里一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很屏幕上的铁血冷硬将军完全是判若两人。
孟云枝忍无可忍,没好气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你都说完了我们还看什么?”
安北霖往嘴上做了个拉起链子的姿势,不再说话。但他本身就是个话痨,没消停一会儿又忍不住继续。
“哎呀,这个侍卫,等一下他就死了。”
“皇帝是被皇后毒死的。”
“将军到后面……”
“你可闭嘴吧,”孟云枝抓起一把爆米花越过中间的温杳,往安北霖嘴里塞。
安北霖吓得往后一缩,她一手的爆米花哗啦啦落在他裤子上。
“哇!你这女人太野蛮了吧!”
与此同时,电影屏幕上,将军骑在马上,对城门外挥着鞭子的异族少女公主喝道:“你这女人好生刁蛮!”
屏幕里,温杳饰演的公主侍女身穿白色胡服,低声道:“将军息怒。”
而温杳坐在这两人这间,拈起一颗爆米花慢悠悠说:“将军息怒,这女人将来可会是你此生的白月光啊。”
电影中的公主最后与将军相爱,却因为家国仇恨无法在一起,公主是将军内心深处唯一的柔情。
但见此刻,安北霖掌心捂住眼睛,仿佛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一脸悲戚。
孟云枝跳起,怒火中烧,“这怎么,还委屈你了?”
第一排的闹剧最后一排的孟云翳和穆厉庭看不到,事实上这两人从坐下的那一刻起,都冷着脸端坐看电影,始终部分半个眼神给身边人。
直到屏幕上的胡服侍女出现,穆厉庭脸上才有了些表情。冷厉的将军,娇艳的公主,这出戏画面上好多好多人,他只看到那侍女一人。
灵动又漂亮,穆厉庭在心里说。
孟云翳见不得他这沉溺其中的样子,哼了一声。
温杳扮演的侍女只有这一场戏,最后一排这两人重归沉默。
在电影落幕的前一刻,孟云翳恍然升起一个念头,从前他跟穆厉庭无话不谈,那时他们怎么能想到,他们会在十年之后,两个人坐在一起板着脸看电影。
他突然有些想笑。
“穆厉庭,”孟云翳问,“你对我的小姑姑是认真的吗?”
“是。”
孟云翳嘲他,“世事难料,我们当初也以为第二年能拿金奖。”
“这不一样,温杳和维数没有可比性,”穆厉庭哑声说,“她是我的命,所以不存在我会放弃她的命题。”
孟云翳彻底怔愣。
第81章 温家
穆厉庭没有跟温杳一起回临市, 在这第二天,他因为工作上有急事先走一步,温杳在临市睡足了两天,才慢腾腾收拾行李跟其他人一道走。
回到临市以后, 温杳他们回归正常的校园生活。不是说比赛完拿了金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虽然是确定可以保送临大, 但温杳也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其他科目落下。
更何况,她还要不断刷维数题学习, 以她现在的实力,可还没有十足把握能赢国际赛。
他们回到冲刺班, 再次见到了方文。
方文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他在学校里也不好过,每个人看他如看到蛇鼠,厌恶至极。可他偏偏对谁都依然是笑脸相迎,但他学习真的是下了狠劲的,至少温杳能见到他的时候,他不是走在路上看书,就是坐在教室刷题。
从某种程度来说, 他也是强大的, 可惜。
时间一晃就到了12月,这期间温杳和穆厉庭除了在电话微信, 没有见过面。
温杳忙得每天除了学习就只剩下学习,穆厉庭似乎也很忙,可以想象, 他为了去京市陪她参加训练营堆积了多少工作。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跟穆厉庭再次相见的时候,两个人站上了相对的立场。
这天孟家家宴, 孟云翳照常提前到雅哲学校接温杳和孟云擎回清平园。
当然了,孟云擎以前可从没有过这个接送的待遇,很明显孟云翳就是来接小姑姑的,而他,只不过是捎带蹭车的罢了。
车上。
孟云翳说:“小姑姑,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温杳毫不犹豫,“你说。”
“孟氏最近在竞争一个文化项目,如果能够得到温家的支持,赢面非常大。”孟云翳说。
他的话没说完,温杳福灵心至。
“你想让我去温家?”
“是的小姑姑,温家这些年很少活动,如果您能出面的话,他们会答应的。”
“这……”
温杳为难了,温家实际上也是孟云翳的外曾祖父家,跟孟家关系应当是非常亲密,跟他相比,连温家本家都没去过的温杳,身份上其实是很尴尬的。
“你去也不行吗?”她疑惑问。
孟云翳笑,“我去,必然是不如您的。”
温杳讪笑,想说是他太看得起自己了,她在温家可没那么大的排面哪!
但她终究是答应了下来。
“好,我明天去试试。”
周六,孟云翳派车到大院接温杳去温家。
温家在华国的文政界有着一呼百应的地位,文化底蕴深厚,当代名流大家很多当年都得过温老爷子的指点,敬他为老师。
可惜温家人丁单薄,如今住在本家的只剩下温老爷子,还有温杳见过的表哥温绍,以及温绍的儿子温岭。
温老已经是个百岁老人,从身份上来讲,她得叫他外公。老人家如今就在本家颐养天年,他这些年白发人送黑发人,见着自己的儿女接连早逝竟一个也不剩,尤其是在小女儿温凝去世之后,他身体越发不好。
温杳没见过她的养母温凝,只不过多次在父亲带着怀念的叙述中想,她一定是个有才情的女子,一个温婉恬静的闺秀。
下车的时候,司机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她。
“四小姐,这是先生为您准备的、送给温老爷的见面礼。”
温杳接过以后掂了掂,还挺沉。
温家的本家座落于临山后,钟灵毓秀。这里以前是个书院,只不过如今闲置下来了。早些年的时候,这里也是往来鸿儒不绝,但现在就冷清得很了,庭院草木很多,看着好像没怎么经过修剪,生得杂乱无章,尤其是院墙上的爬藤,十分嚣张,但再仔细看颇有些野趣。
这里比外面温度感觉要低上几分,温杳咂舌,暗幸自己今天穿了羽绒服过来。
进入第二道门的时候,温岭已经在等她了。可以看出,他在这里是最自在的状态,而他本身的气质和这里周围环境融合得非常奇妙。
“走吧,”温岭转身走在前。
“是先去见外公吗?”
“嗯。”
院落最深处是温老的住所,照顾他的护士正推他到小院中坐坐,轮椅上的老人依稀可见当年的气度,只是现在一个人坐在那,看上去很是寂寞。
温杳心里一酸,提起精神一句“外公”大声唤出。她声音很大,就是耳朵不好的老人也抬起了头。
她叫完走过去,每走一步老人家浑浊的双眼便清明一分,在她停在他面前时,他颤声叫出“温凝”二字。
温杳在轮椅边蹲下,轻轻攀着外公的膝盖仰头。
“外公,我是温杳。”
“温杳、温杳……”外公的精神状态不大好,喃喃叫着她的名字,随即继续含糊着,“温凝、凝凝……”
温杳语速放缓,耐心说:“外公,我是温杳,温凝是我的母亲。”
“温杳、温凝……”外公好似听不进去,反反复复没有别的话。
温杳像哄小孩似的,一遍一遍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就这样十来分钟,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重复名字,说着好像毫无意义的对话,却是再有意义不过的事情。
身后传来轮子滚过草坪的轻微声响,温杳回头,不知何时温岭已推着温绍来到了她的身后。
温绍是温岭的父亲,温杳的表哥,今年四十多岁,在她的回归晚宴上两人打过一个照面,当时温绍有出席。
“表哥,”温杳点头打招呼。
温绍跟初见时一样,书卷气十足,双眸透着看破一切的睿智,周身气场沉静隽永。他是温家现任家主,以前发生意外腿脚行动不便,只能以轮椅代步,而温岭又是个有些与众不同的少年。外界不知多少人叹息,曾经风光无限的书香名门温家,现如今竟没落至此。
“杳杳,爷爷他现在记性不好,你陪他说说话吧,他心里会记得你的。”温绍淡笑道。
温杳于是干脆盘腿坐在草坪上跟外公说话,她漫无目的地想到哪儿说哪儿,有时上一句还在维数竞赛,下一句便提起孟云擎的糗事。
她说着说着把自己都逗得乐不可支,温绍笑容温柔,温岭静默发呆,而老人家没什么反应,好像有在听,又好像没听进去。温杳很有耐心,就算完全没有回应,也一个人把这独角戏唱下去。
直到温杳说得口干舌燥,温绍才喊停。
“杳杳,跟爷爷说再见吧?我们去茶室聊。”
温杳也觉得累了,顺着他的话说:“那外公,我先跟表哥过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她撑着蹲麻了的膝盖慢慢站起,突然右手被老人家拉住。
“外公?”温杳一愣,下一秒眼中被惊喜点亮。
外公布满皱纹的手握住她的,往她的手心里塞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像是要提醒她藏好似的,合上她的手拍了拍,然后松手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
温杳摊开右手,掌心躺着一颗小小的糖果,彩色的糖果纸非常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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