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没乱来吧?”
“我忘了与你说,戚百里是鲛人,他在瀑布那里疗伤,妖身的他你没见过可能会误以为是妖兽……”
“没事,就差一点。”
少女说着活动了下有些酸疼的脖子,刚才昏迷时候一直在地上躺着太久了不大舒服。
“我收剑速度很快,没有伤到他。”
“幸好他也没生气,不然本来就不怎么牢固的同伴情可能要在今日就破碎完全了。”
说到这里白穗想起了他最后给自己说的那句话,单手撑着下巴往瀑布那边看了过去。
“不过他好像没之前那么讨厌我,排斥我了,刚才不但没有生气,还给我道谢,说是认可我了。”
“怎么说呢,我还挺高兴的。”
风祁对于白穗能不能和戚百里搞好关系并不在意,在他看来妖修即使摒弃了妖身化成了人形也改变不了其本质。
能不走近尽量不要走太近为好。
倒不是他对戚百里有什么偏见,这是一种从古至今的惯性思维。
妖不信人,人不信妖。
妖丹可以化为灵力为修者吞噬,助长其修为,同样的,人的金丹亦是如此。
从本质上,他们两者算的上是相克,似天敌一般的存在。
只是和魔族不同,沧海的妖修与人修有契约束缚而已,只要没有做什么逾越界限的事情,一部分妖族是有被允许在修真之中的立足之地的。
哪怕是之前在对上宁玦的时候戚百里没有抛下他们离开,这也不代表他是值得信任的。
在那个情况下他主动留不留下来是一回事,宁玦不会让他走又是另一回事。
退一万步,就算戚百里成功走了,可是若是一人也是很难通过这一次试炼的。
他作为沧海妖族,比起其他宗门更需要为同族争取这一次守擂比试的名额。
不单单是为了妖族争光,证明其实力,更因为那灵宝“醉花阴”对于妖族有隐匿行踪,躲避天敌的作用。
本就擅长幻术的妖族,若是用上这样的九品幻境灵宝,更能躲避一些居心不良,欲夺妖丹走其捷径的修者的追杀。
沧海妖族数量本就不多,其中妖族领袖也不过元婴。
很难护得族人周全。
所以比起其他宗门,他们更加需要“醉花阴”。
“他又不是像你师兄师尊那样的剑修大能,他的认可于你半分用处都没有。”
风祁说这话没有恶意,更没有嘲讽意味,单纯站在一个剑修角度上来实话实说罢了。
他是个剑痴,对其他事情并不怎么在意,不明白白穗为什么会因为戚百里的认可而高兴。
白穗没像最开始时候那么反驳少年,她知道少年亲族上下都死于妖魔之手,对于戚百里有多防备再正常不过了。
“好了,不聊这个了。你之前不是说我因为吞了那个妖丹虽然成功从筑基到结丹初期了,但是什么来着?”
“但是雷劫还没过,之后几日你随时可能遭遇天雷。”
风祁抬头看了下天,此时天色已经隐约有了些光亮。
过不了多久估计就要天明了。
怪不得之前就落了一道下来,白穗原想着借着天雷给宁玦一个教训。
没想到这天雷还挺照顾人,知道他们没至金丹的修者比较弱鸡,怕他们一下子承受不住,这渡劫都还有缓冲呢。
白穗在想什么风祁不知道,他感知了下四面的风传来的气息后眼睫微动。
“因为每一道落雷都会暴露我们的行踪,他们只不会在落雷时候动手,没有落雷的时候却没规矩约束
所以我们试炼这几日需要频繁移动位置,这样才不会轻易被他们发现。”
“我们的卷轴已经收集齐了,没必要往内圈斩杀妖兽,就尽量往外围避一避吧。”
少年将这几日的打算告诉了白穗。
她原以为像风祁这样的剑修会和青烨一样有着极强的自尊心,宁愿硬碰硬也不会做出这种躲避的行径。
如此看来比起其他心高气傲的修者来,风祁要会审时度势得多。
“……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如果有什么不对的你可以直说。”
白穗摇了摇头。
“没,我没什么质疑。”
“我就是觉得你们和我一样贪生怕死真是太好了。”
风祁噎住了。
“……不,我那叫小心谨慎。”
……
秘境之外,问心台上。
从白穗被风祁救走之后,四面浮生镜里都因为入夜,试炼的修者们敛了气息各自寻了隐蔽的地方静修,里面再没什么动静。
偶尔一两处也是他们不小心撞上了,知道夜里斩杀妖兽,那血腥气会引起妖兽潮。
所以他们也不恋战,甩掉了妖兽便回到了各自的驻扎地。
在秘境之外的各宗各派的长老们观战了一天也乏了,也纷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一时之间问心台上除了悬浮在四面的浮生镜还闪烁着光亮之外,便只有陆九洲和顾止一老一少还在原处待着,没有挪动分毫。
两人所担心的都一样,都见到了那一道天雷,算到了那是白穗的雷劫。
怕中途有意外发生,连入了夜也没轻易离开。
顾止盯着黑漆漆的浮生镜半晌,见那道落雷之后没了动静,松了口气,抬起手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
余光一瞥,发现台下那个白衣墨发的青年依旧站的挺拔如松,跟个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我说,你这么站着不累吗?”
陆九洲听到声音后一愣,抬眸看了过去。
顾止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盯了他半晌,而后朝着旁边位置抬了抬下颌。
“上来坐这儿吧。”
“可那是蓬莱主的位置……”
“啧,不就是一个座位吗,还分什么你我他,再说了这老家伙现在又不在这里,我让你坐你就过来坐,别那么多废话!”
陆九洲大致上了解顾止的脾性,也知道他为什么叫自己上去。
估计是太无聊了,想找个人过去陪他聊聊天。
青年犹豫了下,在顾止不悦的视线下还是乖乖御空飞到了高台之上。
不过他并没有坐下,而是走近在距离对方一步位置旁站着。
然后又规矩恭敬的依着礼数行了个剑礼。
“剑祖。”
“嗯。”
顾止这么应了一声,也没再硬要陆九洲坐自己旁边。
半晌,在陆九洲以为是自己会错意,对方并不是想找自己聊天的时候,一旁的青年手指挠了挠桌面。
而后闷闷开了口。
“……樱桃酥还有吗?”
“什么?”
“我问你樱桃酥还有吗!你之前不是说给我备了一份吗,怎么?现在又不算数了是吗?!”
顾止恼羞成怒地瞪了陆九洲一眼,这时候周围也没人,他发脾气也没个顾忌。
声音比平时拔高了不少。
青年愕然了下,意识到对方不是无聊而是嘴馋了后勾唇笑了笑。
“有的。”
他一边说着手指点了下储物戒指,一个檀木盒子骤然出现在了青年的手中。
“这个是之前师妹入秘境时候交给我的,让我找个时间给你。”
他知道自己拿给顾止对方碍于面子肯定不会要,若是把师徒两人的份一并给了白穗。
白穗又让他拿给顾止的话,顾止就会找个是自家徒弟孝敬自己的理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着台阶下了。
“哼,算你识相。”
顾止接过陆九洲手中的樱桃酥也不客气的拿了一块咬了一口。
吃到了好吃的东西他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话也变多了。
“对了,你师弟呢,这来了蓬莱两三日了我怎么没看到他人影?”
“青烨他抵达蓬莱当日便遇了雷显,师尊便带着他回了昆山,等灵力稳定了之后可能便会过来了。”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也就昆山和蓬莱的几个长老知道。
顾止是那种只担心自家弟子的人,所以对于旁的事情也不在意,这才没怎么留意。
“这样啊,挺好的……”
顾止显然不知道和陆九洲聊什么,刚打开的话匣子又在这个时候给闭上了。
一时之间,空气里除了顾止咀嚼糕点的声音再无其他。
静谧得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正在顾止想着吃人手短,觉着冷落了对方不好,皱着眉想要努力找个话题聊的时候。
青年看出了他的窘迫,弯着眉眼轻笑了一声。
“剑祖你若是不知道说什么就算了,不用勉强。”
顾止一顿,被戳穿了心思有些尴尬地抬起手挠了挠面颊。
“咳咳,也是,我比你年长近千岁,我们两个有代沟,就算想要找点感兴趣的共同话题之类的一时之间也找不到……”
共同话题吗?
陆九洲喉结滚了滚,在可能面对着被顾止引命剑砍过来的危险,和遵从本能的好奇心之间。
他沉默了良久,选择了后者。
“剑祖……”
“或许我们可以聊聊师妹?”
第113章
陆九洲猜的没错,他说完这话后顾止第一反应的确是引命剑过去给他一剑。
不过今天情况特殊,他手上拿着人给的樱桃酥,嘴里还包着一半没有咽下去。
吃人手短拿人手软,顾止就算想要动手里外都占不了什么理。
他沉默了一瞬,而后当作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调转了个方向背对着陆九洲。
眼不见心不烦,拿着樱桃酥只当没有对方这人,自顾自地继续吃着东西。
陆九洲哪里看不出顾止是不想搭理自己,他觉得有些好笑。
之前顾止常年在凌霄峰闭关,他入昆山这么久也没见过他几面,哪怕见了也只是行个礼便离开了。
在他印象里顾止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除了宗主一般从不与外人说话。
所以陆九洲对待他从来礼数周到,比起其他长老更为恭敬,生怕不小心触了他的霉头,惹恼了他。
然而自他出关之后,因为不放心白穗,陆九洲得了空闲就会去凌霄峰那儿看看。
相处久了,他发现顾止其实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不好相处,相反的,他比哪个长老都好哄。
心思喜怒都写在脸上,一眼便能看出来。
——像个老小孩。
之前时候陆九洲曾经听宗主说过,顾止和其他剑修不大一样。
他的资质千年难遇,修行路上一直没什么瓶颈坎坷,速度更是一日千里,百岁左右便破了金丹抵达元婴,是其他同门都望尘莫及的存在。
就连渡劫的时候也没出过什么岔子,顺遂得让人眼红。
顾止之所以有这样的成就不单单是因为资质极佳,更因为他道心纯粹,修的是剑心通明的剑道。
能一直保持孩子的诚挚心性,且也鲜少与外界接触,所以受到的影响很小。
他有奉行苦修的修者不会有的很多毛病,贪口腹之欲,怕死又怕疼,更是怕麻烦。
知世故不世故,有所畏又敢所为,敢所当。
——比一心向道快修魔怔了的修者活的通透单纯多了。
因为了解得多了,陆九洲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对顾止那般敬畏不敢靠近,交谈时候反而自在随意了不少。
他垂眸看着顾止生怕他把樱桃酥给拿回去,嘴里的没咽下去就又拿了一块往里塞。
吃得太急太快,好几次都险些噎着。
“剑祖,就着茶水吃吧。”
顾止腮帮被塞得鼓鼓,听到陆九洲的话后一顿,余光瞥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热茶奉到了手边。
“你,别以为讨好我我就会把我乖徒交给你,你还差的远呢。”
他嘴里包着东西,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含糊不清。
不过因为实在有些噎住了,顾止还是接过了陆九洲递过来的茶水就着喝了一口,这才活了过来。
陆九洲听了顾止这话一愣,对于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思他并不惊讶。
毕竟他也知道自己表现的太过殷勤明显,而且好几次都被顾止逮了个正着。
只是……
他眼睫颤了颤,等到顾止缓过来了之后这才轻声询问。
“……剑祖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我可以改。”
顾止刚才那句话也就是顺势敲打一下对方,让他收着点儿心思。
不想陆九洲没听明白这警告,反而还问了这么一句。
他磨了磨后槽牙,想要毒舌数落陆九洲一番,结果发现想了许久都找不出青年的错处来。
长得好性格也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年轻一辈中更是个中翘楚。
简直就是修真界女修们的梦中道侣,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这样一想……
和周围那些歪瓜裂枣相比起来,陆九洲其实,勉强,也是可以配得上自家乖徒的。
这个想法只冒出了一瞬,立刻被顾止给压下去了。
不行不行!想什么呢!
白穗现在才几岁,这么好的资质这时候谈什么情说什么爱,肯定是要好好修行,继承他的衣钵才是正事啊!
好险,差点儿被这小子给带偏了。
“陆九洲啊,我对你没什么不满。只是白穗和你不同,她修为还不定,你对她有什么暂时也不要表现出来,别乱了她的道心。”
“修者时间长久,不急于一时。”
顾止端着长辈的姿态,轻轻将手中的杯盏放到了桌面上。
杯子碰触的声音不重,却在夜色朦胧里显得很是清晰。
“再者,你们都还太小了,也可能就是相处久了的一点好感而已。等之后分开得久了,自然而然这感觉也就淡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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