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陆九洲都明白,只是他一想起当时在问心台自己被完全压制,自己眼睁睁看着白穗被对方控制而束手无策。
若是顾止没有及时赶到,那白穗会如何?
对于自己的无能和弱小,没有好好保护白穗的事情就像是一根扎在心里的刺。
他很难释怀。
他薄唇压成,擦拭着少女泪水的动作一顿,而后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
睡着了的白穗又哭又闹很不安分,在不小心被她给打了一拳后。
陆九洲疼得脸色苍白,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了。
倒不是怕被打,而是怕自己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又给白穗给折腾得昏死过去。
好在后来白穗没再动手动脚了,陆九洲这才松了口气,支撑着身子起身将她抱在了床上。
这张床其实还算大,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
只是白穗是个姑娘家,他不好冒犯,便只坐在了床边位置。
陆九洲昏迷了这么几天才醒,也没什么睡意,再加上浑身疼得厉害自然也清醒至极。
这时候应该是三更天了,月光皎洁缓缓流淌进了屋子。
青年静默坐在旁边注视着床上泪痕未干的少女。
在冲出阵法的那一瞬间陆九洲其实就没想过还有命活,所幸最后顾止灵禅子他们及时赶来了。
同样的,他也算命硬撑过了雷劫。
之前时候倒没什么感觉,觉得只要能救下白穗,死又何惧。
可如今真正清醒过来,看到眼前鲜活的少女时候,陆九洲才开始后怕了起来。
死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真的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所珍视的一切,也都真正离他而去了。
“呜呜师兄,不,不要死……”
梦里的少女刚停歇了一会儿,这时候不知道又梦到了什么又开始小声啜泣了起来。
她紧紧抱着被子,眼泪又顺着眼尾滑落下来,滴在了枕头浸湿一片。
“好,我不死。”
哪怕知道白穗现在听不到,陆九洲也依旧放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郑重地承诺道。
“晚安,做个好梦。”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将白穗濡湿粘在面颊的头发别在了耳后,刚准备给她掖好被子去靠窗那边的椅子上靠着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
前一秒还抱着被子的少女似乎感觉到了,伸手一把抱住了陆九洲的手臂。
陆九洲本就坐在床边,手还没收回来便被白穗抱了个正着。
也不知道是他现在太虚弱了,还是白穗力道太大,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白穗拽了过去。
因为太过猝不及防,陆九洲瞳孔一缩,甚至连用手去撑住床面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倒在了她的怀里。
虽然是隔着被子,但是她的气息却在他头顶。
他靠在白穗的怀里,温热的气息好巧不巧刚好擦在了他的后脖颈。
鸦青色的头发下隐约露出的雪色肌肤,肉眼可见变成了绯色。
陆九洲呼吸一窒,好不容易缓过来准备起身。
然而白穗鼻子一动,无意识低头凑了过来,凑到了他的脖颈位置嗅了嗅。
“唔,是师兄的味道……”
她以为是在做梦,做什么全然循着自己的本能。
这么呓语了一句,白穗唇角上扬了些弧度,又用鼻尖蹭了蹭,而后直接埋在里面深吸了一口。
吸猫薄荷一般上头。
“好香。”
陆九洲身子僵硬得厉害,手不自觉攥紧了被褥。
他眼睫颤了下,抬眸看了过去。
白穗并没有醒过来,只是一脸餍足地蹭了他几下,等了会儿才老实。
只是她现在虽然没动了,手却抱得更紧了。
那本该枕在枕头上的脑袋此时歪了下,靠在了陆九洲的颈窝位置。
这样的距离近得只要他稍微一低头就能碰触到她的面颊,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陆九洲的脖子红得厉害,薄唇压成一条直线,身子更是紧绷得像是一根随时会断裂的弦。
现在怎么办?
动的话应该会吵醒她,可是不动就这样僵持着的话……
那温热的气息一直擦在他的肌肤,每一次的呼吸轻柔,却在他心里掀起了四面起伏的波澜。
“……”
算了,就这么靠着吧。
至少这样她不会再哭了。
陆九洲叹了口气,就这么任由白穗抱着枕着。
他试图放松下,也像白穗那样心安理得,没心没肺般枕靠着对方。
但是他根本没办法忽略她的存在。
那鼻翼之间萦绕的是她的清甜,下面枕着的是她的柔软。
夏日的被褥本来就轻薄,隔着这样的一层被褥陆九洲不单单能感觉到白穗的温软。
就连她的心跳声也清晰入耳。
好安静,好像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人一般。
陆九洲眼眸被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给弄得有些面红耳热。
他喉结滚了滚,竭力压着自己的情绪,怕压着白穗,只虚虚靠在她的身上。
原以为这是个难眠的长夜。
不想听着白穗的心跳声,还有她绵长清浅的呼吸。
慢慢的,他竟有了睡意,缓缓合上了眼。
一夜无梦,等到陆九洲再一次睁眼的时候天已蒙蒙亮。
阳光熹微,透过晨间的薄雾映照进了房间,一切都变得明亮通透。
和白穗一般雷打不动,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不同,陆九洲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就清醒了过来。
白穗睡觉不大安分,之前时候还是抱着自己的胳膊。
如今已经直接改着抱住他的脖子了。
好在力道不大,他能挣脱开来。
陆九洲将白穗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拿开,又把她的手放回了被子里盖好。
昨晚上因为不敢乱动,只保持了一个姿势睡了许久,浑身酸疼得厉害。
他抬起手稍微活动了下脖子,揉了揉手臂,刚准备推门去外面走走活动下。
门外有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陆九洲动作一顿。
紧接着那人站到了门口。
因为这几日陆九洲都是昏迷不醒的,中途会有童子过来给他换药。
所以他们一般不会敲门,直接就进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陆九洲心下一惊,连忙起身过去先一步打开了门。
他站在门口位置,刚好可以遮挡住童子的视线。
“陆道友?”
那青衣童子看清楚了陆九洲的身影后有些意外。
他手中拿着纱布和药膏,正是来给陆九洲换药的。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昨儿长老过来给你诊治的时候还说要是你今日不醒可能就有危险了,幸好你醒过来了。”
“你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我一会去给长老回禀你醒来了,让他过来再给你瞧瞧。”
这个童子看上去对陆九洲极为仰慕,态度热切又殷勤。
“这几日多谢照顾,我已经好多了。剩下的只是一些外伤休息下就能痊愈,不用劳烦长老再跑一趟了。”
“那就好,那我先进去给你换一下药,然后你再好好休息……”
童子说着正准备进去,可青年挡在面前并没有想要侧身避让的打算。
“陆道友,你这是?”
陆九洲眼睫微动,伸手接过了童子手中的东西。
“我既已经醒过来,这点事就不麻烦阁下了,我自己来就好。”
“可是你身体尚未恢复……”
他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只是话说到了一半对上陆九洲那稍显强势的眼神。
童子一顿,咽了咽口水。
“那好,那我就先行告退了,若道友一会儿有什么事情托青鸟来唤我就好。”
陆九洲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看着童子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之后这才稍松了口气。
他带上门转身进了屋子,刚走了一步,便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床上熟睡着的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了过来,头发睡得乱蓬蓬的,在看到陆九洲的时候那点惺忪睡意立刻荡然无存。
瞪大着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陆九洲也有点尴尬,因为昨晚的事情,更因为如今两人这般共处一室。
“……你醒了?”
“……嗯。”
白穗看似镇定地这么回道,可心里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躺在陆九洲的床上?
她昨晚是偷偷跑来看他了,但是她记得自己是趴在床边的,怎么现在跑到床上了?!
淦!难道是她半夜嫌睡得不舒服无意识爬上去的吗?
还是陆九洲抱她上去的?
“是我抱你上去的。”
看出了少女强装镇定,实际上慌乱无措的样子,陆九洲将东西放在靠窗的桌子上,主动开口解释道。
“?!那我们昨晚上又躺在一张床上睡睡了一晚吗?!”
“没,我是在……”
意识到昨晚自己虽然没有和白穗同床共枕,但是他靠在白穗身上睡了一晚又是无可反驳的事实。
陆九洲一愣,脸“噌”的一下红了个通透,一直蔓延在了脖子根。
“……你别误会,我在床边坐着,我没有上去,更没有做任何冒犯你的事情。”
白穗盯着陆九洲看了一会儿,他红着脸垂眸避开了她的视线,可神色却坦然,并没有任何异常。
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而他也不可能说谎。
“……哦,这样啊。”
那语气不像是松了口气,反倒是有些失望。
像是期待着发生点什么似的。
“……”
陆九洲沉默了一瞬,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旁的少女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情绪外露太明显,也跟着尴尬了起来。
“那个我的意思是,就是你身上不是有伤吗,我这人睡觉特不老实,要是睡在一起的话我要是不小心打到你踢到你的话就不好了。”
这话倒是真的。
不过就算陆九洲没有和白穗睡在一起,昨晚她也的确打到了他。
陆九洲看着慌忙解释的少女,原本还有些尴尬,见她这般反倒平静了下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介意和我睡在一起吗?”
“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语气也风轻云淡的像是随口一问。
白穗看不出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玩笑,她发丝之下的耳根有些红。
“……介意什么?睡一起又不会少块肉。”
该说求之不得吧。
反正是她喜欢他,是她占了便宜才是。
这话白穗不敢说,只在心里这么默默补充着。
然而单单是那句不介意,就足以让陆九洲面红耳热了。
刚才那句反问陆九洲嘴比脑子快,没反应过来就问出来了。
没想到白穗还真的不介意,这才让他不知所措了起来。
要是换作以往时候他估计会说几句女孩子不要这样没有防备心,要警惕些才是。
只是这一次这些话到了他喉间,又给咽了回去。
感觉这时候说的话,有些太煞风景了。
白穗以为是她说的太直白了吓到了陆九洲,毕竟她是信任陆九洲,也不是很在意这些接触。
可青年不一样,他又不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思想什么还是相对保守,估计接受不了她这样的想法。
她这嘴就是没把门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怕再继续这个话题下去陆九洲会以为自己是个轻慢的人,白穗余光落在了桌子上放着的药膏上,有些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师兄,你现在要换药吗?”
白穗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也不等陆九洲反应就拿着药膏过来坐在了床边位置。
“我知道你不希望麻烦别人,不然也不会把刚才那个童子给叫走。但是你身上的伤有的在后面,不大好上药……”
“要不我帮你上吧?”
她说到最后时候颇为忸怩的拽了下衣角,看着很羞赧的样子。
可是那眼睛亮得出奇,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很是期待似的。
“我也是昨天刚醒,因为太担心你了,所以这才过来瞧瞧,结果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结果还占了你的床,我觉得特别内疚。”
“师兄你放心,不该看的我绝对不看怕,所以你就让我帮你上个药吧。”
男女授受不亲,他们现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经算是逾越了。
如今他要是答应了,那便意味着他的身体会被她看到,还会碰触到。
这简直……
“……不行。”
陆九洲是喜欢白穗,可是他不能仗着白穗的愧疚做出这种事情。
他是无所谓,白穗是女子,就算旁人不知道也很是冒犯了。
“我若是不方便可以找童子过来帮忙,你来做这种事情不合适。”
他不大敢看白穗的眼睛。
这应该是他头一次拒绝白穗,她应该很失落。
白穗没想到陆九洲会拒绝自己,她愣了一下,见他站在那里并没有过来,像是刻意保持距离一般。
尽管知晓陆九洲没别的意思,可她心里还是闷闷的。
“……有什么不合适的,反正昨晚上衣服都扒了,该看的都看完了,上个药又怎么了?”
修者五感敏锐,更何况白穗说这话的时候也没太刻意放低声音。
这个屋子就这么大,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更别提她说的话了。
不提这个陆九洲都险些忘记了,昨晚上自己昏沉恍惚的时候,的确感觉到了白穗扒了自己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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