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穗瞳孔一缩,慌忙想要收剑。
可剑易出难收,刚才她又用了不小的气力,那剑锋破风,径直往对方面门过去。
这般近的距离,哪怕白穗中途有所顿涩也快若雷落。
那人却神情淡然,侧身避开了锋芒。
紧接着身形一动,骨节分明的手覆在了白穗的手上将剑推送回了剑鞘之中。
白穗惊魂未定,他静默站在她身后,两人贴得很近。
她的背靠在他的胸膛,隔着衣料也能感知到他温热的气息。
“清岫师姐?”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过去,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刚好和他的视线撞上。
清岫薄唇压着,夜里很暗,他整个人隐没在光影里,看不真切神情。
白穗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低下了头,眉眼从昏暗中映在了光亮。
清冷的气息随着阴影笼罩在了她的头顶。
“怎么?不过几月不见,连我的气息都认不出来了吗?”
“没,你误会了。我刚才不是没认出你的气息,是屏住了呼吸没法感知。而且你突然从后面动手,我条件反射就……”
她说到后面感觉像是在狡辩,顿了顿,抬起手摸了摸鼻子。
“总之对不起,你别生气好吗?”
“我哪那么容易生气?”
清岫见她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叹了口气,抬起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
“对了,我出来时候带了点桃源的糕点,你要不要吃点?”
她看到桌子上摆放着的精致糕点咽了咽口水,而后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不了不了,我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我……”
“你若是要找风祁他们的话暂时别去找了,他们被千手带走了。”
白穗话还没说完,他便沉声打断了她。
“那千手修为在大乘初期,你我不是他的对手。与其硬碰硬,不如想想其他的解决办法。”
当时在嗅到那股冷香的时候清岫就立刻屏住了呼吸。
而后等到那香气散了之后他再感知的时候,发现风祁和谢长庚已经没了踪影。
“千手?是那个仙剑大会那个毒修的师尊的那个千手吗?”
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只提了一次而已白穗竟然还记得。
“没错,正是那个毒修大能。”
白穗不解:“诶不是,他好端端的抓风祁他们做什么?该不会是因为我们今日拍卖时候没买他那只冰蚕,所以怀恨在心蓄意报复吧?”
“不对,就算要报复也该带上我啊,毕竟是我不要的。”
“他没这么无聊。”
清岫倒了杯茶水递到了白穗手边,一身白衣衬得他肤色如雪。
“不过南疆毒修的确睚眦必报,你再想想,你们这几日有没有招惹什么不该招惹的人。”
“那就更不可能了,我们这才刚到南疆,连个本地人都没……”
她话说到一半,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紫色身影。
“看来还真有。”
看到白穗这个欲哭无泪的反应,清岫隔着水汽掀了下眼皮,轻飘飘看了过去。
被水泽潋滟的唇角却悄然勾起。
“闯祸精。”
第199章
顺着清岫的思路去想,白穗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个在沙漠时候遇到的毒修。
然而南疆毒修千千万,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运气这么差,随随便便就遇到了千手的徒弟。
“我们就是怕从毒林那边入不了南疆,所以这才舍近求远穿过沙漠过来的。”
“现在倒好,那千手本就和灵禅子有恩怨,我师尊又是灵禅子好友,我又好巧不巧得罪了他的徒弟,早知如此我还不如硬着头皮闯一闯那毒林呢。”
白穗知道那个有“千手”称号的毒修大能,不单单是因为之前仙剑大会时候听清岫他们提起过。
更是因为这人是给灵禅子下蛊毒的女修的同门。
尽管南疆这几百年来并没有因为灵禅子杀了那女修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可当年那女修在南疆身份显赫,威望极高。
明面上他们是觉得她有错,如今来了这里不过几日,白穗发现南疆这些修者并没有那些正派宗门的是非善恶。
若是真的像他们所说的热情好客,根本就不会有这种竞宝场。
他们只是审时度势,趋利避害被迫作出的妥协罢了。
白穗越想越懊恼,抓着头发一脸生无可恋。
“呜呜呜呜师姐怎么办?那千手那么厉害,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唯一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联系我师尊,让他过来帮我把风祁他们给救回来……”
“最好不要。”
清岫皱了皱眉打断了白穗的慌乱言语,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面。
他的手本就修长白皙,在乌木之上那指尖泛着的浅淡粉色更是清晰可见。
“一来你师尊若是来了,人还没救出来之前便打草惊蛇。你师尊速度再快,也赶不上他动手。二来昆山是天下第一剑宗,你师尊的一举一动更是代表着昆山,他若是来了南疆,外界难免非议不断。”
“南疆几百年前便遭遇过众宗的疏远排斥,孤立无援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不站正也不属于恶,这种暧昧的立场最不稳定,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们人心惶惶。”
就像是合欢宗一样,他们起初也是中立,最后因形势所迫这才入了昆仑。
同样的,南疆也会如此。
只是更趋向于邪罢了。
“自仙剑大会那萧泽和戚百里联手破了结界,搅了蓬莱安宁之后,沧海那些妖修也算是和我们对立了。”
“凤山,沧海,除了鬼界,其余妖界魔界已然在萧泽麾下,要是这时候南疆也倒戈了,后果不堪设想。”
听了清岫这一番话后白穗脑子也跟着冷静清醒了不少。
她刚才关心则乱,太想当然了。
在《仙途漫漫》里对于南疆的描写并不多,然而每一次都不是什么好事。
第一次是灵禅子入万毒窟历练的时候碰上了那女修,再来便是二次仙魔大战时候他蛊毒发作。
当时他近乎一只脚踏入鬼门关。
对于生死他早就置之度外,然而苍生有难,再加上他心有罪孽难以放下。
于是撑着这最后一口气来到了南疆,也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一颗续命的丹药。
南疆的丹药自然也是毒丹。
灵禅子服用了之后解了一时的蛊毒,然后同时也要了他的命。
尽管白穗对南疆没什么好印象,但是从之后的剧情来看,现在和他们闹掰百害无一利。
正在白穗发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清岫想起了什么,薄唇微抿。
“等一下,你说你遇到的那个人是千手的徒弟?”
“他那徒弟你之前在蓬莱时候不是见过吗?你既然都认得她,怎么还去招惹?”
“诶不是,我们在沙漠里遇到的毒修不是蓬莱那个,要是真是那个紫鸢的话别说威胁她了,早早的我们就跑了。”
倒不是白穗怕打不过紫鸢,只是在蓬莱时候她的那颗毒丹给她的印象实在深刻。
连灵禅子都险些没抵挡住,更何况是他们?
他眼眸闪了闪,将杯盏放下。
在放下的时候清岫用手指靠了下桌面,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你弄错了。”
“千手的眼光极高,自百年出关以来只收过两个徒弟。一个是你之前见过的那个紫鸢,另一个是男子。”
“你若沙漠之中遇到的女修不是紫鸢的话,那那人便不是千手徒弟了。”
不是千手的徒弟?不是千手的徒弟那为什么还要为难他们,把风祁他们抓走?
看出了白穗的疑惑,清岫思索了一会儿。
“或许那女修和那千手有些旁的关系,又或者做了什么交易。”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现在暂时不会有危险。千手做事一向谨慎,断然不会落下什么把柄。他要是真的要对风祁他们怎么样,便不可能把你留下。”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就像清岫所说的一样,如果千手真对他们动了杀心,根本就不用这般大费周章用香来把她迷昏带走他们。
他一个大乘修者,这里又是南疆,说他的地界。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几个小辈,简直易如反掌。
理清楚了这一点后白穗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更加困惑了。
“那我就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了……难不成只是单纯想要警告我们?”
“想不明白就先不要想了,如今我们当务之急是入南疆。”
千手将风祁他们带走必然是不可能放在竞宝场这样人多眼杂的地方,所以清岫推测他们此时应该已经入了南疆。
想到这里清岫顿了顿,看着对面因为知晓了风祁他们暂时没有危险,而放松下来晃着腿吃着糕点的少女。
“……我让你想不明白就别想了,不是让你什么都不用想。”
“对于现在这个情况,你就没有什么打算吗?”
“什么打算?你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如今最主要的就是入南疆。和你一样,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清岫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咬牙说道。
“我是我,你是你。”
“我有十足的把握入南疆,你一个结丹初期怎么敢在这个时候还这么悠哉悠哉的吃着糕点的?”
“……不是你让我吃的吗?”
白穗将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这么委屈巴巴说了一句。
清岫被噎住了,看着她这副样子又不忍心说什么重话。
“我没说不让你吃,我是说你在吃的时候能不能想想明日该怎么办?”
“以你的修为上竞技台根本毫无胜算,你现在反悔的话还来得及,我可以去给你竞拍一件灵宝让你通行。”
白穗本来就是因为这里的东西太贵才不愿意竞拍的,现在自己已经选择了上竞技台。
要是她再反悔了那女修必然会逮着她嘲讽一顿,然后再拿出比之前冰蚕更贵的物件来敲诈她。
“我不要,我这人爱财如命,那么贵的东西我宁愿上去竞技台打一场也不会花冤枉钱买这些于我屁用都没有的玩意儿的。”
“不用你花钱,我帮你买。”
白穗一愣,而后反应比之前还要大。
“那更不行了!我知道师姐你是为了我好,但是这是你和我师兄辛辛苦苦攒的灵宝,我不能让它败光我手上!”
“啧,什么跟什么,左右也不过几十万灵丹,还不至于败光……”
他说到这里一顿,原本还算温和的神情沉了几分。
“你身上有陆九洲的戒指?”
白穗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下发现储物戒指并没有掉出来。
应当是清岫自己感知到的。
她见他发现了,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于是连着玉佩一并取了出来拿给对方看。
“嗯,这是师兄临走之前给我的,估计是知道我要去南疆怕我没钱不方便。”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
“唉,可是就算我有钱了又如何?这里的人各个都是黑心肝,一个低阶灵宝都能炒到中阶价位,他舍得给我花,我可舍不得这么败家。”
白穗自顾自说着话,一边说着一边摸着储物戒指一脸惆怅。
“所以你不是舍不得钱,是舍不得花陆九洲的钱?”
“啊?”
清岫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让正在出神的白穗一脸恍惚。
还不等白穗反应,他余光一扫,神情冷淡的将视线落在了与储物戒指串在一起挂着的玉佩上。
本就心情不悦的清岫看到那上面的“九”字,更是觉着一口气憋在了心头上不去下不来。
“我就说你既能上第八层又怎会缺这点财物,我只当你是爱财不舍,如今看来倒是我多事了。”
“你不仅不缺这点灵丹,有了这块灵玉,想必明日也不需要我了。”
白穗被清岫这突如其来的火气给弄得一脸莫名,她见他神情紧绷,唇角也压得很低。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清岫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跟花谁的钱没关系,我就是觉得不值。就算不是师兄的钱,是你给我付了我也是不会要的……”
“这点财物于你安危相比算得了什么?”
这话还没过脑子便脱口而出。
快到清岫自己都没觉察到,他愕然了一瞬,抬起手用手背挡住了脸。
“……我是说,不要因小失大。”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历练,用不着为了入个南疆就这样拼死拼活的,这才是真的不值。”
“其实在风祁他们被带走的时候我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去竞技台,我有自知之明,知道我一个人很难取胜。”
白穗捏着手中那块吃了一半的粉色糕点,就像初见时候清岫送给她的那一束花叶。
“我之所以下决心上竞技台主要在你,因为有你在的话,我就算输了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你的意思是还需要我是吗?”
半晌,清岫沉着声音这么询问。
他的头上没什么发饰,只用了一个银冠束着,垂落的乌发衬得他肤色胜雪。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刚才他并不是生白穗的气,而是不安。
在白穗被带去灵山之前顾止就来桃源找过他师尊,他知道对方会来,所以一直等着。
他原本就打算和白穗一同历练,拒绝了许多人的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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