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可以给她随便塞个灵丹就回去的啊。
那他现在什么意思?
是从这几日修行,尤其是今天爬悬崖的时候见自己竟然在一日之内完成,觉得自己天赋异禀不可错过,所以改变主意了?
好耶!
只要顾止同意收她为徒,之后那个什么清理门户的任务也好办多了!到时候他们师徒强强联手,肯定能把那魔尊给揍得稀巴烂!
这样既完成了任务,又可以避免be结局!一举两得,简直爽歪歪!
白穗想到这里,一个鲤鱼打挺激动的从床上跳了下来。
然而还没来得及蹦哒几下。
一直禁闭着的门“吱呀”一声推开了,一个月白色身影也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正裹着被子高兴地转圈圈的白穗身子一僵。
两人视线撞上,相顾无言。
“……你在干什么?”
半晌,顾止薄唇微启,先一步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
“那个,我,我在活动身体,爬了一天的悬崖了,浑身上下有些酸疼,就,就随便做一点拉伸运动缓解缓解。”
这说辞顾止显然不信,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推门进来,手上拿了一个食盒,还没打开饭菜的香气便从里头传了出来。
“我算着你应该也是这个时候醒,过来吃饭吧。”
“不过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什么都捡了点儿……”
顾止走过去将手中的食盒轻轻放在了靠窗边的桌子上,话还没说完,觉察到了对方目光灼灼盯着自己。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没,我就是想问师尊你一个问题。”
白穗摇了摇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盛着光亮,看得人心下一动。
“你今天把我带回凌霄峰是什么意思?是承认我是你亲传的意思吗?”
青年倒着茶水的手一顿,溅起的茶水烫红了他的指尖。
他缓了一瞬,等到没那么疼了之后这才闷闷开了口。
“想得倒美,你以为当我徒弟有那么容易?”
“?!可是不是你说只有亲传才能出入凌霄峰吗!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你是昆山剑祖,怎么能言而无信!”
白穗急了,扔了被子光着脚鞋子都没穿便“噔噔噔”跑了过来。
“再说了不是你不是也没时间再找其他人了吗,我冰灵根,纯阴体质,而且还剑免,怎么就做不得你徒弟了?”
她有个毛病,一着急一生气情绪就会上头。
顾止看着对方激动地靠近自己,声音拔高,气势逼人。
离得这么近,说话时候连呼吸都喷洒在了他的脸上。
他喉结滚了滚,往后退了一步和白穗拉来距离,伸出食指点在了她的额头上。
不让她再继续往前。
“……我言而无信怎么了,我又没立誓。再说你之前不也不愿意拜我为师吗,怎么就你能出尔反尔,我就不能了?”
“那怎么能一样?哇你都一千多岁了,你还和我一个十六岁的人比,你不要脸我都替你害臊了!”
她气得脸都红了,那双眸子闪烁着怒火,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我不管,你既然把我带回来了,你就得收我为徒对我负责!不然,不然……”
“不然怎么样?”
“不然我就吐你一身!我恶心死你!”
“……”
还没开始吐,光是听到这话,一人一剑就似乎已经感觉到了那种浑身温热的粘腻感。
顾止脸色微变,气得磨了磨后槽牙。
原本抵在白穗额头不让她靠近的手指曲起,“啪”的一声弹了过去。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疼得白穗眼泪都出来了。
“你干什么!说不过我还动起手来,以大欺小了?”
“不是你说要拜我为师吗?我教训下自家徒弟应该不算什么以大欺小吧。”
白穗正要跳脚反驳。
可刚一张嘴,话好没有来得及说,捂着额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徒弟?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顾止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杯盏喝了口水润了下喉咙。
他的唇本就薄唇而红,沾染了水泽之后,宛若雨打海棠。
“白穗,我无意隐瞒你,在真正承你的拜师礼,喝你的拜师茶之前,有一件事我要与你说清楚。”
“在你之前,大概五百年前的时候我收了个徒弟。”
“那是我第一个徒弟,相貌好,资质尚佳,为人也谦虚,对待我也恭顺孝敬,我很看重他。甚至决意此生再不收徒,等到我羽化之后这凌霄峰乃至昆山的一切,我都打算交付于他。”
这些白穗都知道,《仙途漫漫》里也有记载。
顾止有多喜爱多看重那个魔尊,白穗再清楚不过了。
不然也不会在最后仙魔大战的时候,如果对方有一丝向善之心的话,甚至还打算用最后一缕神魂给他洗去魔气。
“……那师兄现在呢,为何不在昆山?”
白穗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沉默了一瞬,垂眸这么沉声询问。
“昆山太小留不住他。五百年我历劫时候刺了我一剑,叛逃去魔渊当魔尊去了。”
“我前日与你说的业障罪孽,便指的是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平常时候顾止提都不愿提起,甚至抗拒的事情。
如今说出来的时候竟然出奇的平静,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
顾止也觉得意外。
他指腹微动,缓缓摩挲着瓷白的杯沿。
“我与你说这些并不为其他,而是希望你能在知晓了这一切之后再好好考虑。”
“你若是要个能够长长久久陪你的师尊,我可能做不到。你若只是想要从我这里学到无双的剑法,我愿意倾囊相授。”
这是一个有些沉重的话题。
触及生死,涉及苍生,又牵连大义。
无论是去原著里去迎战魔尊,还是现在,前者为着苍生,后者为昆山的传承。
顾止好像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自己。
“我明白了。”
在顾止以为对方会考虑很久,或者选择沉默不语的时候。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白穗开口这么说道。
“不过在剑祖让我考虑是否还愿意拜你为师之前,你能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因为你的回答,决定了我的答复。”
这一次白穗没有再继续唤顾止“师尊”了,神情和语气都少有的严肃。
她有一双很漂亮很纯粹的眼睛。
尚未染上欲望,也未沾到污浊,好像世间万物,只有美好能够映照在其中一般。
顾止眼眸一动,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而后对上了她的视线。
“你问。”
“剑祖你想死吗?”
“什么?”
这个问题的确有些意外和不按常理出牌。
饶是做好了回答准备的顾止也在听到这话的瞬间愣住了。
可白穗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这么问有什么奇怪,或者冒犯失礼的地方。
她没有移开视线,依旧这样直勾勾地注视着眼前的青年。
“如果你想死,选择了放弃昆山,放弃凌霄峰,放弃这里的一切,甚至断了传承的话,我无话可说。”
“因为我不会拜一个一心求死之人为师。”
“什么叫一心求死,终南山那老祖都活了三四千岁都还没活腻呢,我才一千多岁,你以为我不想活,非要选择英年早逝?我有病吗!”
“要不是为了清理门户,扫了业障,我不仅要活三四千岁,我还想与天齐寿呢!”
白穗这话无异于是在曲解顾止的意思,他给气得厉害,猛地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
一瞬间茶盏摔在了地上,桌子也四分五裂。
滚烫的茶水烫到了他的手背。
还有几滴落在了他的脚边,浸湿了衣角。
也不知道是疼得还是气得,顾止的眼尾红了一片,怎么看怎么可怜。
在看到白穗语调轻快,唇角弯起的时候,顾止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刚才是故意在激他。
“不想死就好。”
“那我们就一起努力活下去。”
白穗上前一步,踩过地上的水渍 ,迎着窗外皎洁的月光。
她站在了距离顾止半步的位置,盈盈月色如潋滟水泽,全然落在了她的眉眼之中。
而这双盛着万物美好的眸子,此时只映照着顾止一人。
“师尊,你为苍生,却不为你。”
“我为苍生,也为你。
我愿为你杀宿敌。”
第49章
白穗的话让人太过震惊。
如果之前说什么“守他”,他也只当做是她在得知了自己身份之后对自己的一种憧憬敬慕,以为自己是在考验她一时冲动胡乱表了衷心。
可这一次他已经将原由说清楚了,对方非但没有改变主意,反而比起一开始时候更加坚定了。
这让顾止又惊又慌。
他不知道到底是他没表达清楚意思,还是白穗的耳朵出了问题。
“我没与你开玩笑,剑祖,哦不师尊,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吧,我不想做个无情无义之人,你都愿意以一己之身为苍生赴死。”
“我心没那么大,我就想护着你一个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吧?”
见顾止还恍惚着没有反应过来,白穗抬起手将对方抵在自己额头,不让她靠近的手给扒拉开。
她上前了一步,他下意识往后退,可因为早已退无可退了,顾止的腰“啪”的一声撞在了桌角。
疼痛没有到来,白穗的手先一步放在了桌子上垫住了。
他碰触到的是一处温热,而后对上了少女的眉眼。
“别躲,你先听我说完。”
白穗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易受惊体质的人。
哪怕是沉翎也没有这么稍微上前,或者说了一两句话就给吓成这样的。
“我之所以上昆山一来的确是在凡尘时候遇上了陆师兄,听了他的建议拜入宗门的。但是我也并非得过且过,来这里混吃等死的。”
“在没入宗门之前我也揭过除魔斩妖的悬赏,我是为了钱,同样的我也嫉恶如仇,有颗除魔卫道之心。”
她脑子转的快,知道若是继续说什么不为其他,就是因为想要守着你保护你这种屁话顾止是不会被说服的。
888知道白穗是在执行任务,可顾止不知道啊。
站在顾止的角度来看,他和自己见面到认识也不过小半个月,哪有这么深的感情?
之前自己还不愿意做什么亲传呢,此时态度变化这般大,还立刻表了衷心。一开始顾止或许是被惊讶到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但是但凡有个脑子的人事后都会觉得奇怪,觉得她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另有所图。
于是白穗早在之前就想好了要用什么样的理由来说服他,既然他可以为了矫正错误,扫除业障甘愿一死。
那她也从这个思路入手再合适不过了。
也只有推己及人,顾止才能真的站在她的角度上来思考,才有被说服的可能。
想到这里,白穗深吸了一口气,直勾勾注视着眼前明显听进去了一部分,却还似懂非懂的青年。
“师尊,容我先这么称呼你吧,我怕我说完之后你还是不同意收我为徒,以后没了机会。”
“正如你刚才所说,没有人不怕死,也没有人不想要长长久久地活着。人生在世,总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就像你因为这个错处,不得不去做一件事,一件明知道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事。”
“可同样的,一个人的能力也有限。我没有师尊你这样的修为,这样的胸怀,我没法像你这样拯救苍生。”
“你圆了我除魔卫道的愿望,所以我也想竭尽全力,救一救你。”
她说到这里,抵在桌角的手轻轻收回。
大约是怕顾止躲避,白穗双手摁着他的肩膀,不让他离开。
“我知道我这样说可能异想天开,不自量力。”
“但是我不论结果,我只想努力做到我想做的过程,成败与否,我问心无愧。”
这些话大多数是白穗为了说服顾止而故意这么说的,她这人没那么高的觉悟,也没那么大的心。
可后半部分却是发自肺腑的。
这话是说给顾止的,也同样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结果有好有坏,任务也有失败和成功。但是和别人不一样,白穗有重置的机会。
她没有想过能一举成功,一次不够那便两次,三次,总有一次她会成功。
夜色静谧,风吹有声。
凌霄峰的夜要比其他峰的要长些,可在皑皑白雪之下却又有着白昼的柔光。
其实从白穗把他逼到桌角之前他就可以躲开的,甚至于现在她这样双手摁着自己不松。
一个化神修者要想挣开一个筑基再轻易不过。
但是他没有。
也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单纯忘了,听听她究竟要说什么。
顾止入道以来好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因为他足够强,所以继承了这凌霄峰,成了这昆山剑祖。
苍生也好,传承也罢。
处于什么位置,便做什么事情,哪怕他怕死怕麻烦,哪怕他有所欲求,也不得不尽量清心寡欲。
这是周围人都会提醒,而他也觉得应当如此的。
他受这昆山栽培之恩,受着无尽灵宝灵丹的滋养,万物都有因果回报,再说了那孽徒之事也是他亲手造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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