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氏再次福身,“见过夫人。”
棠钰颔首,“坐下说话吧。”
苑中就有暖亭。
暖亭宽敞,最适合赏雪景。
棠钰身后,范瞿松了口气,夫人果真是夫人,稳妥的,根本不需要他多担心,这府中果然要人多担心的总是侯爷一些。
顾长史在万州府的地位如同相辅,满夫人这里应对妥当,旁的官吏夫人看在眼里,也都知晓夫人是心中有数,这整个初一宴也就顺利得多了。
陆续,旁的官吏夫人也都来了后苑中,依次拜见棠钰。
暖亭中的坐位很少,每隔一段就会轮换些人除去,但满夫人一直在棠钰身侧,棠钰也会不时寻了话同满夫人说,每个入内见面的家眷,棠钰也都会耐性说上一两句,不会太多,让人觉得太过亲近,也不会让人觉得傲慢无礼,棠钰的度拿捏得很好,也让人如沐春风。
出了暖亭,不少官吏家眷都在一处说话。
“夫人生得好美。”
“应对也得体,举手投足都是主母模样。”
“夫人与侯爷登对,似一对璧人。”
总归,这大半日下来,万州府的官吏家眷心中都了或多或少的认知,夫人是一等一的美人,说话得体,亦不会让那个人为难,很舒服。
稍后的饮茶,赏雪,散步,众人簇拥着棠钰,也渐渐同棠钰熟络起来。
有人说,夫人口音听起来像是京中人士;又有人说夫人有几个平南音,不知是京中还是平南哪家的闺秀;更有知情.人说,夫人其实是万州府早前棠长史的外孙女,亲事也是侯爷祖父亲自定下的。
旁人纷纷叹了叹,那是早就定下来的婚约了,难怪侯爷一直没娶。
这大半日下来,早前一直紧张且神经最紧绷的范瞿,倒是越来越放松,大半日下来,大多时候只需要提点夫人一声,这是哪家的家眷来了,有没有什么忌讳,夫人自己就会拿捏妥当。
整个过程,让人如沐春风。
再晚些时候,棠钰见有一绿裙女子上前,棠钰多看了两眼,正等着范瞿开口告诉她是谁,但范瞿仿佛没了声音,棠钰转头,见范瞿眼中都是温柔。
范瞿似是也觉得失礼,回过神来,“夫人,这是内子,阮陶。”
棠钰笑了笑,原来是范瞿的夫人。
范瞿是敬平侯府的长史,他的夫人,今日也当来初一宴。
棠钰同范瞿熟络,范瞿的夫人来,棠钰也亲切。
“坐吧,阮陶。”棠钰目光看向近处的位置。
阮陶道好。
棠钰同她多说了几句,见阮陶性子正好同范瞿互补,范瞿是冷冷的,诸事按部就班,但阮陶性子活泼,也善言辞,棠钰喜欢同她说话。
……
议事厅内,茂之一直跟在陈倏身侧。
旁人也都知晓是夫人的弟弟,侯爷也一直带在身边,日后应当是要同侯爷一处。
万州府的官吏在一处,相互恭贺新春,各个都很精神,也见侯爷今日精神,比早前任何一次新春看起来都要喜悦的多。
晌午时候,官吏同陈倏一道在偏厅用饭,家眷们同棠钰一道在后苑的厅中用饭。
晌午的时间,棠钰回了苑中小寐。
女眷们在苑中听戏,聊天,嗑瓜子等等,等晚些回来的时候,点了出戏,而后有女眷煮茶,众人三三五五在一处说话,也都依次到棠钰跟前露面。
差不多临近黄昏,才去了正厅。
今日是初一宴,所以敬平侯府的正厅是开了,晌午前,范瞿和黎妈都在棠钰处帮衬着,到晌午过后,都去了正厅准备晚宴的事宜。
虽说是家宴,但人不少,所以也隆重。
陈倏同棠钰一日未见,见她在一堆女眷的簇拥下,也不怯场,反而一眼可见的耀眼和出众,陈倏上前牵她一道往正厅的主位上去。
“今日还好?”他轻声问。
“还好。”棠钰觉得至少没出乱子,也没丢人。
陈倏笑了笑。
他二人在主位上落座,家宴也算正式开始,陈倏举杯说了些恭贺新婚的画,又和棠钰一道先敬了众人一杯,而后就是顾长史领着众人祝侯爷夫人新婚大吉等等。
很快,家宴上觥筹交错,鼓瑟吹笙并着翩翩舞姿。
棠钰见他喝得有些多。
陈倏轻声道,一年就一次,平日里万州府上下都知晓他不饮酒,也不会有人敬酒,今日不同,初一宴是她露面的家宴,他要给她撑场子。
“放心吧,没多少。”陈倏其实是自己开心。
……
到家宴结束时,棠钰扶他回去,他是真喝多了,醉晕晕的,但是不怎么说酒话。
上了床榻,棠钰替他更衣。
因为喝得有些多,没让他去沐浴了怕着凉,就用热毛巾给她擦了擦脸和身子。
他其实醒着,看着她,也配合,就是晕晕的不怎么想动弹。
等她忙碌完,他一把将她扯进怀中,夫人,该睡了。
棠钰吓一跳,但见他应当快睡了,也没扰他,等着他睡着了,她再起来洗漱也成。
陈倏抱着她,相拥而眠,懒懒地,狗狗地在她颈间蹭了又蹭,“阿钰,离不开你怎么办?”
真的是喝多了……
棠钰顿了顿,伸手轻轻拍了拍他后背,没想到真的有用。
他果真不闹腾了,安静睡过去了。
他五官生得很精致,尤其是睡着的时候,一眼看去,温和宁静,翩若谪仙,棠钰偷偷亲了亲他,他揽紧她,“偷亲我,夫人。”
棠钰又吓一跳,以为他醒了。
但其实,很快发现,他应当是在做梦。
棠钰心中唏嘘。
又至他鼻尖轻微呼吸声响起,棠钰侧身枕在自己手背上,看着他,也悄悄想,一直这么岁月安静就好……
***
翌日醒来,陈倏的酒醒了。
去耳房洗漱更衣,又和棠钰先去了祖母和舅母那头说会儿,稍后,陈倏便带茂之一道去议事厅。
他腊月末才回万州,除却第二日处理了些急事,旁的时间都没有花在万州的事情上,初一宴一过,差不多该陆续收心在万州的事务上了。
今日来的是顾长史和另外两个重要官吏,陈倏带了茂之一道。
茂之还小,做不了太多旁的事,一直在当陈倏的跟班,记东西,虽然记得不全,但大抵在耳濡目染。
而棠钰这里,范瞿真拿了府中的账册来给她,还有府库的钥匙给她。
府库很大,又分不同库,范瞿和棠钰商议先看一部分。
范瞿问了声,“夫人能看账册吗?”
他是担心她不会,他在一侧告知也行。
棠钰笑了笑,“会一些。”
但凡听到夫人口中的“好”,“会一些”,其实范瞿心中已经有底了,夫人都是谦辞,但若是真不会,夫人会直接说不会。
范瞿没有多打扰,就在一侧候着,夫人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他。
棠钰的确看得很慢,但账册这些她都会,她在宫中做到掌事姑姑,这些基本的东西都能过目。
她看得慢,不仅是因为明目和数目多,她又陌生,需要慢慢消化,还因为其中有些数字的数额巨大,她好震惊好一阵子,也会问范瞿是不是有问题,范瞿说没有,棠钰心中才微微怔了怔,难怪过往的天家要和万州联姻,万州府的府库她不清楚,但敬平侯府的私库竟然这么富庶……
但越是富庶,越容易被人惦记上。
怀璧有罪。
棠钰看的时候,心中不是没有担心……
等看完这部分的账册,心中约莫有了数,范瞿领了她去看这一部分的府库。
因为有范瞿在,所以府库整理得井井有条,而且很容易和账册对上,不会让棠钰初次看的时候觉得一筹莫展。但是因为东西太多,棠钰又才看完账册,还是有些晕乎乎的,有些吃力,但面前也能跟得上。
毕竟是偌大一个敬平侯府,范瞿也知晓不会这么快。
今日的主要目的,是让夫人大概看一看,知晓些大致就好。
棠钰越发觉得要学的东西很多。
但她好学,也不怕花时间。
黄昏前后,陈倏回来,见她在内屋的案几前伏案。
“怎么了,范瞿给你这么活儿?”陈倏第一个反应是挑范瞿的刺。
棠钰抬眸看他,轻声道,“不是,就是今日看了账册,还有府库,觉得要学的好多,想多看看。”
他知晓她认真。
她认真的模样也很好看。
陈倏上前,打趣道,“别太累,东西太多就让范瞿继续看着。”
棠钰看他,“我想做些事。”
陈倏亲她,“想做什么做什么~”
棠钰心中叹了叹,他起身去沐浴,都临到内屋,又窜了头出来,“要不要一起来?”
棠钰摇头,“我再看看。”
沐浴的时候,陈倏心想,他应该抽死范瞿的!
……
等陈倏沐浴出来,棠钰还在案几前看账册。
陈倏擦干了头,一根玉簪简单将头发束起,换了宽松的袍子,身上还有沐浴的清新,他上前的时候,棠钰竟然都没看他一眼。
“夫人,别这么认真,我有些慌……”陈倏特意坐近了些,让她靠在他近处。
棠钰正看得仔细,轻声道,“好了,别闹。”
陈倏:“……”
别闹——他被嫌弃了。
陈倏一脸如丧考妣,才新婚多久,他竟然就被厌弃了,是他没有吸引力了吗?……
棠钰似是察觉他许久没动弹了,转眸看他,他脑海中还在天马行空着。
棠钰亲了亲他侧颊,温声道,“我想恶补一下。”
陈倏才反应过来,那我陪你。
棠钰不知道他起身做什么去了,但很快就有小厮抱了一摞卷宗来。
棠钰呆住。
他真没开玩笑,万州府真有一堆的事情,只是他想晚一些再处理的,结果棠钰要看书,他闲着也是闲着,也正好一并将事情处理了更好。
棠钰也反应过来,天子是看折子,因为整个燕韩的事情都在天子处;但万州是敬平侯府的封地,陈倏又不是挂名被架空的敬平侯,所以万州的事其实陈倏心中都有数。
在万州,陈倏就是君侯。
陈倏凑到她怀中,躺在她怀里看着,这个姿势舒服,也稍微可以安抚下他。
棠钰没有吱声了。
两人都在看各自的东西,时间过得很快。
小米进来添了一次灯,两人还在看着,也不相互打扰。
稍晚些,棠钰有些累了,偷懒的时候看了看他,见他还在认真看着卷宗,不由笑了笑。
怀中的人趁机道,“偷看你夫君。”
棠钰好气好笑,“光明正大看的。”
陈倏忽然笑了。
棠钰问,“笑什么?”
陈倏放下卷宗,“阿钰,你说情话的时候真好听。”
棠钰愣住,一脸诧异看他。
他也看她,认真道,“夫人,夜深了,要不要觊觎你夫君的美色?”
他本是打趣去的,但棠钰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顿了顿,想开口,欲言又止,还是忍住。
陈倏觉得不对,“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棠钰没提。
陈倏越发觉得不对,锲而不舍,“阿钰……”
棠钰是不想提的,但是经不住他闹腾,只得放下手中账册看他,“你为什么喜欢在脸上擦香粉?”
陈倏:“……”
棠钰:“……”
四目相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十万分的迷惑。
陈倏拢眉,“你不是喜欢……男子脸上擦香粉吗?”
“……”棠钰惊讶,“我什么时候喜欢男子脸上擦香粉的?”
她怎么不记得,她喜欢男子脸上擦香粉的?
“不是吗?”看到棠钰疑惑脸色,陈倏心中隐隐觉得哪里出了错。
棠钰笑着摇头,“这么会?”
“那你为什么当初从回平南的时候,要挑……”言及此处,陈倏顿觉说漏了嘴。
棠钰也忽然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一直在说她喜欢脸上擦香粉的,那个时候,赵初确实脸上就擦了香粉,棠钰叹道,“你怎么知道?”
棠钰的目光下,陈倏拿了卷宗盖脸上,他就不应该多问的……
棠钰伸手,将卷宗从他脸上取了下来,“还有,你怎么知道小猴子的?”
陈倏再次默默地往脸上盖上卷宗,艹!
棠钰也再次拿下卷宗。
陈倏坦白,“当初怕你自己一人回平南不安稳,我让侍卫跟着你,结果他回来给我说,你喜欢脸上擦香粉的人,所以,每次见你我都擦香粉……”
棠钰:“……\"
陈倏继续道,“你们路过楯城的时候,在祈福灵树上挂了字条,侍卫取下来给我看了,我就知道有小猴子……”
话音未落,棠钰这次是直接将卷宗盖他脸上了。
陈倏自己取下来,“我是担心那时你恼我,不敢和你说,又担心你安全,才让人跟着你的,我一片苦心,没日没夜撵了好久的路才撵上你,真的……”
这个时候必须要卖惨,而且越惨越好。
棠钰淡声,“所以,归鸿镇也是特意的?马吃了巴豆也是特意的,因为想让我上你的马车?”
陈倏:“……”
这个时候就不要接话了,说什么都不对。
说什么都会被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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