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白露珠将手放到肚子上,“不会是咕噜咕噜的声音吧?”
“对!”贺祺深双眼发亮看着媳妇,“不会是孩子吧?现在应该才是个小胚胎啊!”
“那是刚才喝的水多,水在肚子里流动的声音。”白露珠指着被子,“帮我盖上。”
“你真是一惊一乍,出去出去。”胡素凤满脸嫌弃赶着孙子,帮孙媳妇把被子盖好,“露珠,你就先好好躺着休息休息,别再理他消耗精神了。”
“烟拿来了。”穆宛拿着一包烟进门,递给小儿子后,嘱咐道:“要客客气气,不能跟他顶一句嘴,否则他不会动的。”
“不动我就把他背来。”贺祺深接过烟,随手塞到大衣口袋里,“露珠,我先去了,你在家好好躺着啊,我马上就回来。”
“你快去吧。”白露珠也想确定下来,到底有没有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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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余老头戴了顶雷锋帽,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手指曲起搭在白露珠手腕上,过了老半天,在全家人饱含期待的眼神下,看向贺祺深,“你小子得再多给我拿一包烟。”
“为什么?”贺祺深下意识问,接着点头,“行行行,再给你拿一包,我媳妇到底怎么回事,是肚子吃坏了,还是怀孕了,你不会把不出来吧?”
“嘁。”余老头不屑一笑,“怎么可能还有我把不出来的脉,怀是怀了,比一般怀还得精心养着,过完年早点去医院检查一遍。”
“神神叨叨的。”贺松兰担心看了侄媳妇一眼,“你这么一说,我们不但安心不了,露珠也不能安心养胎,什么叫比一般怀还得更精心养着,是胎像不稳,还是要多补身体?你说清楚。”
“孕妇补肯定是要补的,精心养着肯定也是要精心养着的,这话有什么不清楚的。”余老头将烟挂在耳朵上,转眼一看白露珠脸色是不怎么好看,难得有耐心多说几句:“不用担心,你身体底子挺好,平时多注意营养就行了。”
一家人听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脸上出现欢喜笑容。
胡素凤拉着孙媳妇的手,眼神满意得不能再满意,“露珠啊,真好,上午还在说,这孩子下午就踩着年关来了,是想着来和咱们一起过大年呢,一看就是个好吃孩子。”
“哪啊,不对。”贺松兰反驳母亲,笑道:“咱这才刚怀,哪是好吃孩子,人家那是踩着年关生下来,专门冲着大鱼大肉来的,才叫好吃孩子。”
“没错。”穆宛高兴地合不拢嘴,将儿媳妇被子仔细掖好,“咱们这是懂事孩子,福气孩子,就是想让家里人高高兴兴过新年,才提前让我们知道了。”
“真的怀了?”贺祺深又怔住了,“这就怀了?”
“什么叫这就怀了,不要当着孩子面说这样的话。”胡素凤没好气对孙子说完,又露出慈祥笑容看向孙媳妇,柔声道:“露珠啊,你就好好养着,想吃什么就告诉奶奶,奶奶亲自去给你买。”
白露珠勉强露出笑容,“谢谢奶奶,我就是有点困,特别想睡觉。”
“那就赶紧睡吧,咱们都出去。”胡素凤说着就连忙站起来,像赶小鸡似的,把屋里人都赶走,“出去,都都出去,让露珠睡一会,祺深,你也不准吵,一起出去。”
“你们出去吧,我还有悄悄话要说。”贺祺深脱掉大衣挂在衣架上,送屋里人出去后,将门栓插上,再走回原来位置,侧躺在媳妇身边,“露珠,你不开心吗?”
白露珠看着床右边发怔,那里本来是放女儿小床的地方。
重生后,头一次体会到一种无助,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感觉。
忽然,全身被温热包裹,白露珠趋近热源,靠在他怀里,慢慢调节自己的心情。
肚子里的不可能不要,如果不要,等于又伤害了一个孩子。
难受的点在于,她的悦悦怎么办,是不是永远没有办法,也没有机会弥补了。
重生之后,父母和悦悦可以说是她最大的心结,她从来没想过,或许应该说,从来没敢想过,这个世界会没有女儿。
“露珠,你是紧张还是害怕?”贺祺深抱着媳妇,亲了亲媳妇额头,温柔道:“有我在,你别怕,需要什么,尽管指挥我去做,我一定会当个好爸爸。”
“我知道,你是个好爸爸。”只是我们那时候都太忙了,家里人比较传统,从来没有人直白告诉过女儿,大家都很爱她。
从小不在女儿身边,听着太太经常念叨着想要重孙子,再加上胡同里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碎嘴子,总是说:“你爸妈在外面给你生小弟弟了。”“你爸妈是为了生儿子才走的。”
要让她认真想,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女儿开始变了,只记得打电话回家时,女儿渐渐不肯接电话了,半年回来一次,一见到他们,女儿第一反应不是冲过来拥抱,而是板起小脸,先看他们身后有没有别人,再一遍遍问,‘你们在外面有小弟弟吗?’
当时从来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很好笑,贺祺深还经常故意逗女儿玩,‘每次都要问,是不是真想要小弟弟?下次就给你带回来一个。’
父母缺失陪伴,家里人以及身边人经常提起的话题,也许别人有口无心,故意逗着玩,但却让人心思敏感的悦悦随着年龄越来越偏激。
再加上他们没能及时发现,及时引导开解,等她真的怀上二胎时,本就处在青春叛逆期的悦悦,多年压抑的情绪一触即燃,彻底爆炸……
白露珠埋在丈夫胸口,根本不敢想,如果悦悦知道父母死了,又会变成什么样。
其实,老太太想要重孙子没错,但不代表她不疼唯一的重孙女,光看小姑和大姐在贺家的地位,就知道即便是有男孩,也偏心不到哪里去。
认真说起来,究竟是谁的错?
归根结底都是她身为对照组的错,可现在这个错,却再也弥补不了。
因为怀孕时间不对,或许就算时间对,也不可能是悦悦。
白露珠闭上双眼,眼角湿润。
“睡了?”贺祺深微微偏头看了媳妇一眼,看到她双眼闭上,似乎是想睡觉了,抱着媳妇一起滑进被窝里。
左手没有抽回,小心翼翼挪到媳妇后颈间,再把被子盖好,轻轻拍着媳妇后背,搂着一起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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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醒后,白露珠将所有情绪都封藏在心底,她没有逆转的能力,只能在这个世界,找一些方式为悦悦积福。
踏着雪地,一个人来到象罗胡同外的普渡寺。
在那个十年间,全国各地寺庙全都未能幸免,遭到严重破坏,僧人不得已离开,但信仰仍在心中,从去年开始,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亲自着手修缮。
因为资金人手问题,水泥墙体仍然发霉,瓦片破损,香客稀少,大家才彻底从旧十年里解开束缚,百业待兴。
对着佛像认真拜礼,而后见到了年迈主持,表明想供一盏福报莲花灯,而不是长明灯。
长明灯是供给死人来世的,福报灯是替悦悦修炼福泽。
寺庙没有明确标价一盏灯是多少钱,供灯人可以直接供灯油,甚至可以拿米面来换,全看心力愿供多少。
白露珠拿出包里的文件袋递过去,里面装了一万块。
主持接受后,双手合十微微鞠了一躬,“施主有此发心,必将得偿所愿。”
“多谢主持。”白露珠回礼,“希望绵薄之力,能够帮助尽快修缮好普渡寺,重归往日香火鼎盛。”
主持双手依然合在胸前,“我观施主,穷泰已有分,阳转运来,处处显露生机。”
“多谢大师。”
不用抽签,已然得了上上灵签,白露珠心里早已有数,再出寺庙时,由内而外一生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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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象罗胡同,没睡醒肿着眼睛的贺祺深,大衣领子都没翻好,匆匆忙忙往外走,一抬头看到媳妇,面上的焦急转为笑容,小跑过来。
“你去哪了?”
“不是说出去买点东西吗。”白露珠将手上的包让他拿着,倒是有心情欣赏着银装素裹的胡同。
“滴滴~~”
后面传来一声车响,白露珠回头,正好看到是熟悉的司机师傅后,拍了拍贺祺深的手,“礼物都来了。”
贺祺深立马忘了刚才想问什么,惊喜回头张望,“什么礼物?”
第98章 礼物
“先靠边站,让师傅开过来。”白露珠将人拉到旁边,“车子开进去,你就能看到车厢里装了什么。”
媳妇专门给他送礼物,贺祺深已经想生出八条腿跑过去看是什么,却忍住激动,侧挡在媳妇前面,“我扶着你,车一走还有灰尘。”
“露珠,我直接开到你家门口?”家具厂的师傅从车窗里抬头笑问。
礼物正好送到香阳码头,早就找了师傅,让他帮忙跑一趟货,但没想到到的这么迟,明天就要过年了,今天还劳烦人跑一趟。
“谢谢刘师傅,辛苦了。”白露珠捂着鼻子,不想吸入车尾气和烟尘,等车子走过后,问男人:“家里还有烟吗?去拿一包给师傅。”
“有,单位人送的,大哥不在家,我们都不抽。”贺祺深扶着媳妇往前走,“慢慢走,不急。”
“你别夸张,走快点。”实在受不了比乌龟还慢的速度,白露珠快步往前走。
才刚怀,肚子都没大起来,就这么夸张。
“等等我。”贺祺深大步追上媳妇,“露珠,你这么一走,我就感觉你和没怀孕时好像没什么区别。”
“人家走得慢,是肚子大了,身体很重,走得快的话,会很吃力,所以才慢慢悠悠走,我现在都还没显怀,能有什么区别。”
白露珠解释完,本想指着车斗里的东西给他看,结果两个大件都是装在木箱里,完全看不出是什么。
“哪里来的车子停这。”贺松兰从大门走出来,正疑惑着,一转头看到小两口,“露珠,你不是说去拿东西吗?”
白露珠笑着对车子扬了扬下巴,“这不就是。”
“啥,这东西也太大了吧。”贺松兰绕到车后面,“这是什么?买这么大件东西?”
车子停住,两边院子里的人听到声音全走了出来。
正好都放假了,下午在家忙着蒸包子,卤菜备货,聚在一起打牌看电视。
“祺深,又买什么了?”
“是不是买了什么大件?我看这重量不轻。”
“你们家又买什么新鲜货了?总是咱们象罗胡同头一份哪,”
“嚯,看这箱子可不小啊,怎么弄下来?”
贺祺深冲着在外当了几年兵的发小,嘿嘿一笑:“既然你出来了,就一起帮忙抬起来吧。”
皮肤黝黑的小伙笑道:“几年不见,我该你的我,要不来打一架,你能赢了我就帮你搬。”
贺祺深卷起一边袖子,“别以为你去部队几年就不得了了,照样让你一只手,来啊!”
“去你的吧。”小伙乐道:“说真的,这买的什么?”
“这买的什么?”胡素凤领着全家走出来,“露珠,是不是你买的?难不成又买什么大件了?”
“奶奶,是我买的,您先别出来,让师傅先帮忙卸货。”白露珠对刚从驾驶座下来的司机笑道:“刘师傅,就先帮忙卸下来吧,要多少人,您开口。”
“来两个人帮我挪一下就好了。”刘师傅打开车斗的后门,从左边拖了两块厚厚的木板下来,一头定在车斗边,一头定在地上,而后直接顺着模板走上车。
“露珠,你去院门口站着。”贺祺深将媳妇扶到大门台阶上,“小心点,别过来。”
“对对,露珠站这边,不用下去。”胡素凤拉着孙媳妇的手腕,又让她往里站一站。
刚才说话的黝黑小伙,不等人请,比贺祺深还要先走到车上,紧接着其他小伙都抢着往车上爬。
过年凑热闹的事,谁都想干,师傅一直喊够了够了,一群小伙子才嘻嘻哈哈走开,完全用不着贺祺深了。
“底下别站人哈!”刘师傅挥手让人全站到两旁路边,而后扶住木箱,对三四个小伙喊道:“都加把劲,一股作气推下去。”
“好!”
“来,一二!推!”
“哗啦~!”
几百斤重的木箱顺着木板,轻松自如,稳稳当当滑落到地面,不偏不倚,没出任何意外。
众人心里好奇,但不知该上前,还是不该上前,刘师傅喘了两口气,冲着下面道:“小贺,你带几个人,把箱子拉远点,剩下这个箱子比较轻,推不动它。”
“好。”贺祺深冲着路边一招手,刚才没抢上车的小伙子们立马就冲了过来,与贺祺深一起‘哼’‘哈’将箱子往前推了推。
“好重啊,咱们这么多人居然才推出去这点距离。”
“我本来还以为是家电,现在肯定不是,哪有家电这么重的!”
“嘿!祺深,我们和师傅轻轻一般,这么个大箱子就下去了,你们怎么回事,居然不行吗?”黝黑小伙坐在卡车边上,与旁边两个小伙一起哈哈大笑,“你们不行啊,这么多人居然推不动!”
刚笑完,就发现下面几个人将箱子一下推得老远,顿时车上的小伙子们笑得更大声了。
“来,还有一个!”刘师傅吆喝一声,又将第二个大件推了下来。
两个箱子都下来后,越来越多的邻居,全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
“后面这个小一号的巷子像是家电,是不是冰柜啊,难道是洗衣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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