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如何悲伤,“原来他心里都很清楚,我还总当他不知道。”
沈双起身,看着映照着夜空的窗,却突然想起那双黑得纯粹的眼睛。
她不怎么擅长安慰人,只提议:
“要不要来我这儿喝酒?”
“好啊。”
顾明真来得很快。
她打了部车来这儿,从学校到百诺花了半个小时不到,这半小时里,肖楠去了一趟超市,搬回来两大箱子啤酒,和一小袋花生米。
两人就坐在酒店的客厅里,面对面盘腿在地毯上,仿佛高中那样亲密,两人喝了一夜的酒——
顾明真什么都没提,沈双也什么都没问,两人像是有默契一般,就对着喝酒。
肖楠在旁边照顾这两个醉鬼。
第二天,顾明真醒来,拍拍屁股就走了。
沈双起得晚,揉头看向窗外时,太阳已经出了来,大大方方地洒进来。
她眯了会眼睛。
肖楠过来掀她被子:“酒鬼,起床!”
沈双头有点疼,宿醉让她涨得慌,懵里懵懂地坐起来,肖楠一看她那脸,就忍不住叹气:
“一会赵哥要是看到,你一定得挨骂,瞧。”
她拿来面镜子,沈双看了眼,忙捂住脸:
“拿开拿开!”
果然,就算是美人,也经不起酒精和熬夜的折腾。
沈双想着那张核桃眼,水肿脸,以及眼睛下一圈浓重的黑眼圈,连忙拿了那一百块一张的急救面膜来敷,敷完再用refa在脸上滚来滚去,等一通弄完,脸才不肿了。
“不许告诉赵哥!”
她凶巴巴地威胁。
“知道了。”
肖楠无奈地道,艺人操守第一条,请务必将自己当成一个昂贵、需要精心呵护的商品。
下午要和LV讨论一组样片,在等待化妆师上门的时候,沈双又拿出手机,不出预料的是,季远还是没回。
“楠姐,我拜托你之前打听的,怎么说?”
沈双漫不经心地刷着微博。
粉丝已经开始刷早安了。
某乎、头条、豆瓣上,她代言LV的热搜还占据首位,且热度不减,连路人也纷纷下场,某乎更是对此议论纷纷,各种猜测。
说什么的都有,还有说她养小鬼的,每个都有鼻子有眼,要不是沈双知道自己真相,简直信了——
不过,她倒看到了一条看起来相对看起来靠谱点的匿名爆料。
[一群鱼唇无知的凡人,让本仙君来告诉你们真相是什么吧。真相就是某小姐背后有个能量强大的某先生,某先生恰好认识那边在总部的高层,一通电话打过去,就成了……]
后面是无数对某先生的溢美之词。
底下全部是嘲讽,有路人说他事情未定,就往小姑娘身上泼脏水不厚道,有粉丝在骂——不过,等沈双刷到的下一秒,这条匿名爆料就被举报没了。
那边肖楠还在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沈双:
“季总的早餐不在诺佰吃,据说他的一日三餐都是远方苑的厨师做好,再由生活助理送来的。”
“生活助理?”
“是,生活助理。”
肖楠点头,也是调查了才知道,有钱人的生活说一样也一样,都是一日三餐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可说不一样,那也就太不一样了。
在时间上他们极为吝啬的,不肯浪费一分一秒;但在金钱上,却十分慷慨。
他们深信享受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所以为了更好地享受生活,会聘请各种专业人才为自己服务。
生活助理负责一日三餐;每月固定有专业发型师上门,替他们修剪发型;会有专门的造型师负责好每日穿搭;每当上新季,各大品牌商负责人会抱着册子亲自登门,让他们将新品先过目……
买私人停机坪,买私人飞机,买私人岛屿,买私人游艇,他们会为了一瓶葡萄酒飞去伦敦,会为了躲雨坐私人飞机回家……
总而言之,太不一样了。
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人,数不胜数,但真正能进入他们心里的,要么是同阶层的那批,天生没有防备:也或者,更早一点出现在他们生命里……
所谓爱情,对他们来说,就像金钱,俯首可得。
肖楠越调查,越觉得悲观。
小季总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怎么会轻易被打动?
她怜悯地看着还像小蜜蜂一样“嗡嗡嗡”追在小季总身后跑的沈双,只觉得她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怎么可能成功呢。
自小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公子哥儿,即使外表有着绅士谦逊,骨子里也是和他们不一样的。
“而且听说,季总前天已经坐私人飞机去了伦敦。”
“伦敦?”
沈双一愣,“去干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即使是自诩三教九流都能来点事的肖楠都有点垂头丧气,“我这消息还是翟先生那边的人透露出来的。要不……我再去查查?”
“不用了。”
沈双看着手机。
屏幕停留在翟伊的微博上。
她发了一条关于自己私人画展的微博:[……时光画廊,于本周六上午十点博宁区香榭里街等你,不见不散。]
“我知道他接下来会去哪个地方。”
她道。
——
周六十点,时光画廊准时开放。
沈双早就托人拿到了票,在时光画廊附近的地下车库的地方等,肖楠先进了去,不一会传消息过来:[来的都是名流,娱乐圈也来了不少人,你来也不打眼。]
[double:季远人呢?]
[楠宝:没看见。]
[double:翟伊呢?]
[楠宝:也没看见。]
沈双照了照帕拉梅拉里的镜子,在嘴唇涂上薄薄的一层水红,拢拢头发下了车。
她今天穿的,还是那晚之后他让人给她买的小黑裙,配chanel双色尖头小皮鞋,裸色和黑灰搭配得恰到好处,过膝大裙摆,腰肢细细,就这样一摇一摆地走了上去。
时光画廊一眼看去,是一体的白,门口摆了无数祝贺的花篮。
里面的陈列,看得出是找设计师精心设计过的,雪白的墙面,上面挂满了一副又一副的画,连旁边的装饰都配得恰到好处,雪山玫瑰点缀在各处,整个画廊热烈又清新。
沈双发现,她居然能看得懂那些画。
她以前也去过画廊,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主办者和她不对路,那些印象派、抽象派她看起来就像天书,但翟伊的油画,她却在能每一副里察觉到浓烈的情感,似乎每一副里,她都能找到一点……季远。
是的,季远。
这仿佛不是画,而是一场盛大的暗恋和告白——
可她明明没在画人。
整个场馆里只有一副是画人的,沈双长久地停留在那副画前。
那画以太阳花作底,画中男人被浓烈的阳光包围,连黑发都成了碎金,瞳孔里也是阳光被剪成的碎片,整个人看上去温暖得不可思议,像降落人间的天使。
“你看了这副画很久,很喜欢吗?”
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男人走到她身边。
沈双仰头看着那画:“不,是觉得画太暖了,不对。”
年轻男人一愣,等要开口,却发现刚才还一眨不眨盯着这幅画的女人已经走开了,黑色的大裙摆一摇一摆,像朵盛开的大丽花。
沈双离开,是因为看到了这次来的目标——
季远、翟伊,和翟墨三人,从二楼的楼梯口转出来,大约是说了什么笑话,翟墨在旁边一抖一抖,笑得像个傻逼,翟伊也笑得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他们都没看见她,不过沈双敢肯定,季远发现了她。
他隔着人群,远远地看了自己一眼,那双黑色的眼瞳里像是滴进去一点墨,等她抬头,他却已经转过头去,和迎上来的几人笑着聊起天来。
沈双没有跟上去,只是远远地看。
比起翟伊的白裙子,翟墨的黑西装,季远难得穿的休闲,他穿了件米色大针织,针织衫松松散散,被他高大的身材穿得有型又慵懒,里面配了件米灰圆领T,穿暗格纹灰色休闲裤,配白色板鞋,整个人站那,被画廊晕白的光笼罩,有种自后花园走来的慵懒感,像是陡然间年轻了十岁。
这样的季远,对她来说有点陌生——
他悠闲的像是在度假,连脸上的笑都带着和煦,像暖暖的风。
那边三人被人群簇拥着,一个场馆模样的人过来领路:
“季总。”
沈双远远地看着他们绕了一圈,最后停在翟伊的人像画面前。
翟墨笑了一声,带着促狭:
“伊伊,你这画的谁?”
翟伊脸红了,她看了眼季远,声音有点冲:“反、反正不是你!”
“噢噢噢,翟伊啊翟伊,你也有今天……”
翟墨逗她。
翟伊一下忘了淑女风度,跳了起来,追着翟墨打,两人围着季远吵吵闹闹起来,季远什么都没说,安静地站在原地,看他们打闹,吹起他柔软的毛衣摆和黑色发丝。
沈双远远地看,一对母女经过她身边,口中道:
“妈,你看季总和翟家那两个关系可真好!”
“哎哟,关系能不好吗?你说说看这画展,就翟伊那水平能开画展?来这的人,有几个是真心来看画展的?还不都是看在季总的面子上。人啊,自己不争气不要紧,找个争气点的未来老公也行,露露啊,多跟翟伊学学……”
“他们要订婚了?”
“迟早的事。上次我一个麻将搭子王阿姨还记得伐?她经常跟季太太打麻将,季太太有一次就说,她挺喜欢翟伊的,外面的女的她看不惯,一个个心思都不纯……”
一个字一个字像石头一样砸进沈双的耳朵里。
她下意识看向季远那边,却见翟墨不知什么时候没影儿了,翟伊在跟一个穿了中山装的老头远远地说话——
季远落了单。
他像是要走,踱步往画廊转角的一个楼梯口去,不一会,就要消失在楼梯口。
沈双提着裙摆跟过去,还没进去,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保镖拦住了:
“小姐,这里是私人场地,不对外开放。”
“季远!”
沈双喊了一声。
季远已经踏上电梯,正面对着她。
他穿着米白开衫,细碎的黑发被打理得蓬松漂亮。随着她唤他一声,那双狭长又多情的眼眸看了她一眼:
“沈小姐。”
沈双提着裙摆,倔强地和他对视。
他微微叹了口气,声音轻柔:
“沈小姐这样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沈双落泪:“不,你说过我不聪明的。”
季远按开即将合上的电梯,也没出来,只是远远看着女孩的眼泪:“沈小姐,眼泪在珍爱你的人面前才有用。”
“阿杜,送她回去。”
人高马大的保镖腰瞬间弯了两个度:“是的,季先生。”
他走到她面前:“沈小姐,请。”
沈双擦了把眼泪:
“你在躲我?”
季远眼睛弯了弯:
“沈小姐,躲是处于弱势地位的人才会用的词。”
他后面的话没说,可沈双却神奇地懂了他的未尽之语: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愿意用——驱逐。
时隔七年,他还是能让她时时燃起暴打他一顿的决心。
沈双不怒反笑,眸中还带泪,两颊却像是敛了艳光,美得逼人:
“季总,你放心,我再喜欢你,也是有自尊的。”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纠缠你。”
说完,转身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了。
季远眯眼看了会,突然转头对旁边的助理道:“确实很美。”
孙助理“啊”了一声,不懂他的意思,季远却像是已经说完了,任电梯下行。
沈双没让那叫阿度的保镖送,她走到门口,泪和伤心就一起从脸上消失了,正巧撞到要出去的翟墨,他穿了黑西装,却还是一身掩不住的阳光:
“两只,你怎么会过来?”
“有人送了我票。不过我看不太懂,先走一步了。”
于是翟墨就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去。
他惊艳的目光落到沈双身上,沈双知道,今天精心打扮过的自己是好看的,如果颜值十分顶天的话,她今天大概能打到9.999分。
黑色大摆裙,束出细细腰肢,无袖,锁骨和天鹅颈一览无遗,不过和往日不同的是,她一头黑长直被一次性染膏染成了栗色,成风情的大波浪,像海藻一样披下来。
在画廊里已经有好几个年轻男人来搭讪过了。
只可惜,季远却像是一颗顽固的大石头。
沈双的目光落到翟墨那张阳光帅气的脸上,季远执意要驱逐她,可还有翟墨啊,如果她当他的……
脑中一闪而逝的想法,如同浮出潭底的暗流,咕咚咕咚往外冒泡。
眸光闪了闪,正要答应,却听画廊门口传来一声惊讶又熟悉的声音:
“双儿,你怎么在这?”
沈双回过头看去,前天练习室刚见过的苏妤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她,目光在翟墨和她之间游移,旁边还站着范清。
范清也是一脸惊讶。
沈双这才发现,翟墨和她站得有些暧昧。
“我来看画展啊。”她歪了歪头,退开一步,“你们俩也来看画展?”
苏妤却哼了一声,高昂着头,什么也不说,转头就走。范清用安抚的眼神看了她一下,急匆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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