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以外,各宗门也都有挑选一些钟灵毓秀的低阶修士,预备在相撞前夕,这些天外来客离去以前,请托他们带回自身周天之中。为将来做一丝准备,这些修士从小远离故土,虽然成材几率极低,但倘若有一个成就洞天,又或者是竟成了道祖,那么琅嬛周天即便落败,或者也还有一丝回还的机会。
这般举措,固然无可厚非,但也代表如今修士之中的某种思潮。阮慈对此颇为关注,众多如缎带般的彩色思绪丝绦感应之中,自有许多相关的颜色浮现,她沉浸其中,许久方才微微点头:大玉周天已然靠得这般接近,修士多数都已经知晓了两大周天即将相撞的真相。但思潮却依旧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中——于凡人来说,人生不过短短百年,所谓相撞,在千年万年之后,和他们毫无干系,不过是数十年而已,便已习惯了天边这大星起起落落,甚至发展出了将这大星纳入其中的民间传说。
而对低阶修士来说,也并不会因为若干年后的天地大劫而懈怠修行,反而普遍更为拼命,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活不到大劫降临,若要亲眼见证这一幕,还需要一定机缘。而且如此的前景,会使得许多一心求道,懒于纷争的修士,不再那样奋力向前,因此那些性喜纷争,誓要和大玉周天拼到最后一刻的苗子们,反而自然浮现出来。这三百年来,各大洲陆英才涌现,倒是多出了一批出众的金丹修士,也有不少修士知晓了大劫真相以后,亦是跨过了对洞阳敌意带来的阻碍,一举破关,晋升元婴,只是洞天修士,各处不过多了十余下法、中法洞天,如柳寄子这般的上法洞天,并未成就。
若是旁人,自然以为这是机缘巧合,但阮慈却知道这也是琅嬛本源在为大劫准备,释放积累,她忖道,“倘若我此时前往本源,不知能看到什么画面。”
至于其余域外大能在周天中的际遇,事无巨细都被记叙在了此处,阮慈却只是草草翻阅,在洞阳道祖凝视之下,这些大能最多也就为所修持大道的道祖埋下伏笔,立下世宗门派,对琅嬛周天唯一的好处便是增加气运,使道祖有了依凭的根据,在周天大劫中争抢好处,若说什么真心相助琅嬛,那便是谁都不会信的。
将众多思绪掠过,三百年来的大势变化,已是了然,至于故人近况,也不急于一时,阮慈抽离神念时,便见到金殿旁的蒲团上,不知何时影影绰绰已是遍布灵光虚影,仿佛正等待她将这一行的见闻吐露,而阮容、阮谦和柳寄子,都尚还沉浸在思绪之中。
阮慈略微沉吟片刻,先对其中一人露出微笑,又投去一丝思绪,让他去寒雨泽迎接自己真身,同时说道,“此去所见无数,所知无量,但却无法与诸位分享,只能以言语略加交代少许。”
此言一出,大殿中自然灵光闪烁。这些丰富思绪,显然是诸位洞天为迎她归来,特意留在此处,供她掌握周天变化,诚意不可谓不足,但阮慈却要如此草率地应付众人的疑惑?
阮慈的架子还不止于此,只是微微一顿,便道,“将洲陆连成一片,这法子很不错,我也欢喜,此□□德气运,便由我来取走,晋升洞天。”
她说得十分理所当然,仿佛这就是注定的命运,说到此处,向前伸出手来,蒲团之中,一点灵光飘出,化为人形,和她相视一笑,两人便携手往殿外飞出,直向那光门中去。
第414章 收取宁山
对王真人来说,阮慈不过是离去三百余年而已,尚且还不到相思情浓的时候,但在阮慈这里,炼化青君本源时,已是过了不知多少时日,但因心无旁骛,倒也不觉得有多少时间尘埃积累心头,此次历练对她来说,除却无边无涯的痛苦之外,真正有感觉的时间其实也就是百余年而已,反而比王真人还短。只是积累的感悟和阅历故事却是甚多,尤其是对时间大道,在青华万物天内,她的感悟又更深了一层,之前无暇和柳寄子论道,此时见了王真人,便无需设防,两人仅仅是手掌相握,心意便是相通,已有无数念头掠过,神魂交融,王真人将阮慈的念头完全吸纳,刹那间便也做出反应,回馈情绪、感悟,而同时化身飞遁之势丝毫不减,刹那间便来到一处光门之前,阮慈微微一笑,在心中道,“难得这么机灵。”
此处光门,通往的乃是南株洲,此处离南鄞州遗址最近,王真人体会阮慈心意,自然知晓领路,闻言不过冲她微微一笑,道,“你我本体已然相逢,你猜,是你我先到,还是他们后发先至?”
阮慈得意地道,“我新参悟了一种神通,你等着瞧罢。”
话音未落,二人已是穿过光门,直到此时,金殿中都无人出来拦阻,显然已默认阮慈率先尝试融合洲陆,晋升洞天,要等到她失败之后,其余宗门才有机会。此时大玉在望,最好的机会定然是要留给最有希望的英秀,绝不会再无谓内耗。不过因阮慈不肯说出自己在天外的见闻,众真多少也有些顾虑,不曾出手拦阻,也不肯大力相助,他们要去南株洲,众人也便是冷眼旁观,只看这两个化身过去之后,能维持多久,做下多少功业方才消散。
这光门之中,乃是一段空间甬道,每一步迈出,便仿佛是越过了千万里的范围,似乎是一个极为灵动的传送阵,其中蕴含了某种玄妙的大道法则,方才能够连通这数十洲陆,大大减少穿行所用的时间。阮慈左顾右盼,也是赞道,“真是天工造化,献出这门阵法的大能,来历定然不凡。”
王真人点头道,“他说自己也是不久以前方才得到,恰好在琅嬛周天觉得能派上用场,若说师门,倒是寻常,一切都是机缘巧合。”
阮慈笑道,“哪有什么机缘巧合,只有道祖布局。”
二人对视一眼,都知晓这阵法大略便是空之道祖在琅嬛周天中的布局,阮慈道,“时空本是密不可分,相辅相成,操纵不了时间,便操纵空间,其结果也是一样。便如同此刻,我们无法穿渡时间,刹那间来到南株洲,但倘若我和王雀儿来到此处,建立起感应之后,再于瞬间折叠空间——”
二人离开光门之后,便来到南株洲上方虚空之中,此处未有金殿,但亦是一处浮云码头,热闹非凡,甫一踏出光门,便有数道神念锁定二人,似乎是在辨别身份,但便在阮慈说到此处之时,绝远之处,空间传来一阵隐隐波荡,仿佛是一阵轻柔波浪,从远方吹拂而来,转瞬即逝,大道法则荡漾之中,两道庞大气势乍然间仿佛折叠一般,从来处一步迈入了南株洲!
洞天出行,必有风雨,尤其是中央洲陆的洞天真人,真身一旦来到其余洲陆,几乎都是为了征伐而来,阮慈虽然只是元婴,但真身亦是携带了一柄已然恢复到全盛时期的东华剑,至少也有洞天以上的威能,他们二人刚一到此,就激起气势场中翻天覆地的变化,天星宝图之中,宝蟾仰首吐珠,双目圆睁,其余宝物法相亦是不断亮起。除却提防之外,更多的还是惶惑迷惘,此二人分明是从中央洲陆一步到此,这是从何时起领悟的神通。
本体到此,两名化身相视一笑,自然没入本尊体内。阮慈松开掐诀双手,对王真人笑道,“你瞧,将空间折叠之后,不就等如省却了横渡迷踪海的数十年,也等于是穿越了这数十年的时间?”
她这神通,自然是在青华万物天见诸道祖斗法时领悟,这固然是阮慈颖慧,但也可看做空之道祖暗中相助,王真人面上只是微微一笑,似乎对阮慈的说法不置可否,心中却是传念说道,“时空相生相克,但太一君主翻云覆雨,而空祖一向神秘,此次是多年来第一次暗助于你,或许我们连通洲陆的手段,还真要着落在他身上。”
至于空祖所图,那倒不必多想,必定是时之大道,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时祖要完满心愿,令修为更上一层楼,空祖却也在暗中盯着时之大道的权柄。倘若时空大道,同归一人,这道祖在琅嬛周天很可能几乎便是无敌的存在。阮慈点头道,“我心中有数。”
二人心中对谈,面上却也丝毫不慢,王真人先往外释出一股善意,笑道,“此来只是借道,顺带为她取走一件小物。”
洞天真人横跨迷踪海要耗费时日,但在洲陆内部,却几乎是视如自家庭院,随着话声,两道人影已是跨越了不知几千几万里,在坛城上空浮现,阮慈从怀中捧出一尾小鱼,吹了一口气,笑道,“宁山塘,还不醒来?”
这一口气吹出,只见那朗朗晴空,突地风起云涌,雷电隐隐,在那不断闪烁的雷电中,这尾小鱼在空中翻腾纵跃,身形越长越大,忽忽便如同一头巨鲲一般,遮天蔽日,在空中摇头摆尾,将那雷电都牵引着劈到自己身上,却只是将鱼鳞淬炼得更加坚硬,隐隐泛着金光,其形态亦在雷电中不断嬗变,从鲤鲢之属,逐渐化为鲲鱼形貌,而坛城旁那浮空小山,亦是随之不断颤抖,渐渐越发扩大,惹得其上无数商家仓皇飞走。
那小山在雷雨之中,逐渐高耸巍峨,生出山峦树木,又有祥云缭绕、仙乐隐隐,但这还不止于此,山脚处又生出虚影,编织日月星辰、山峦大海,便仿佛是一个逼真的小小天地一般,当这方天地的法则在虚幻中演化完全,却又急剧缩小,往阮慈手心落去,如同一个玲珑圆球一般,阮慈将它高高托起,笑道,“怪道宙游鲲长成那样,原来是照着爹爹日后的模样生的,来罢,该归位啦,宁山塘。”
那巨鲲依旧惬意地沐浴在雷雨之中,听主人一声呼唤,方才仰首长啸,金须舞动,在空中一个周折,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冲着阮慈猛然落下,在狂风之中,投入那掌心大小的圆球,挟带无数风雨气运,轰然落入,直到半晌之后,身躯已然全然落入其中,却还有余音袅袅。
再看那圆球,原本虚无的法则,随着巨鲲带入的气运,已在逐渐圆满,这小小洞天,俨然已是四角俱全,中有一尾小鱼虚影悠然游动,而球身上下,绽放晶光,俨然便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洞天法宝,而其中更是蕴有一股别样精魄,正随着此物得已补全,缓缓释放,将圆球染上蒸腾雾气,便连洞天真人,都难以看破。
坛城上空,密密麻麻站满了低阶修士,都在目瞪口呆地望着此处,王真人轻轻一挥手,将那些从来不及从宁山塘上逃离的凡人、散修都送往坛城本体,口中淡道,“此物已经到手,但却似乎还不知用处,你可能看得穿它?”
阮慈举起圆球,端详半晌,双目闪闪发亮,笑道,“现在还不能,但我知道在哪里可以。”
正要带着王真人一道去瞧圆球,却被他止住,“既已得手,便该走了,恶客强留,难免惹主人生厌。”
只见这青衣男子、白衣少女相视一眼,面上都浮现笑意,一步迈出,转眼间又从南株洲的气势场中,消散得干干净净,只徒留坛城上下一片愕然,半晌之后,才有人叹道,“神仙手段,不过如此!”
来似惊鸿,去如游龙,青冥苍海,瞻顾之间,神仙手段,不过如此!
第415章 贯通虚实
点化宁山塘,若是从前,阮慈只怕还有几分吃力,但今日她和洞天之间的界限,也只隔了一层薄纱而已,更有东华剑在手,威能和洞天真人已是相差无几。再加上宁山塘本就是万事皆备,只待东风,这尾洞天灵鱼随阮慈走过了千山万水,经历了无数岁月,更受阮慈灵炁道韵淬炼,还和昼夜灵鱼双修,早已不是当年那若有若无的洞天精魂,甫一落入洞天之中,顿时化为宇宙开辟时那一缕清气,在那混沌浑噩的空间中点化灵炁,造化万物,缔造洞天。
阮慈身为宁山塘之主,亦是能够亲身体会这洞天诞生的种种奇妙变化,她曾多次回到宇宙开辟之初,两厢对比之下,更是对洞天诞生有极深感悟,也不知是否洞天灵鱼受了她的熏陶,点化宁山塘的手法绝对正宗,种种变化,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都和宇宙开辟之初时的大道变化完全一致,若说差别,那便落在了‘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四个字,正因为宁山塘的演化和宇宙开辟时的变化完全一致,倘若任其发展下去,其洞天便和实数毫无分野,会天然融合到实数之中,不论其主注入的灵炁多么丰沛,在实数中都是微不足道,不足以激起太多变化。
在阮慈感应之中,宁山塘之所以会沦为所谓‘炼制失败的洞天灵宝’,被扔在坛城多年都未惹来疑窦,便是因为前主将它永远固定在了这段时间里,此物方才初具雏形,和实数规则无有任何不同,却又还没有完全融合到一处。在洞天真人眼中,哪怕是得到精魄,注入法力,最后得到的也只是一片和实数完全接壤的新增土地而已,不论有多么广袤,只是有益于周天气运,对自身好处却没有多少。但在阮慈携走灵鱼,经过这么多番历练之后,精魄早已改易,回归宁山塘后,顿时汲取阮慈灵炁道韵,以太初道韵,将洞天归于原点,再行点化,这一次大道法则,虽然和宇宙开辟时的变化依旧十分类似,但因太初规则格外旺盛,和实数有了区别,便成功点化了一方自有的小小天地,是为洞天。
由此鞭辟开去,洞天真人如何点化洞天,洞天和大天的区别,大天和宇宙的区别,似乎隐隐都在其中,阮慈只觉得自己和洞天境界,只差了那么一点功德气运,乃至晋升时所遇瓶颈,点化洞天时该用的手法,可能的变化,此时都已了然于胸。而此处距离她要去的南鄞州,要比中央洲陆更近得多。两人并不耽搁,一出南株洲,便由王真人携着阮慈往前飞遁,他那雀儿化身去过南鄞州之后,平安回归本体,也使得王真人获得了对南鄞州残余洲陆的感应,洞天真人凡是去过一次的地方,便等如是留下因果,永远都不会迷失。
而阮慈则在他身侧把玩着那枚圆球,灵炁运转其中,将其略加炼化,使得己身和宁山塘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当然也要不断注入灵炁,供其不断扩张,此时洞天之中,不过是一座凡人国度大小,仍有许多余地可以开辟,不过此物乃是洞天灵宝,几乎无物不容,因不是阮慈的本命洞天,便连其余洞天真人的本体都可以入内,也是无妨。阮慈忖道,“倘若有一日琅嬛周天真的不成了,这东西可以装走许多修道种子。”
以她浑厚无匹的法力,供给宁山塘也颇有些吃力,那尾灵鱼在洲陆上方摇头摆尾,于虚空中来回摇曳,不断梳理灵炁,助天地开辟、灵机演化,又对阮慈点头示意,似是若有所求,阮慈会意,将昼夜灵鱼也从天河岚宇缸内取出,掷入宁山塘内。这尾不断在生死之间来回循环的灵鱼,也是兴奋不已,还在空中便是弹跳个不住,从白骨化为幼鱼,落入天穹,刹那间便将自身气息遍布宁山塘中,惹得它身旁的景致亦在不断闪烁变换,甚至连洲陆演化,都比方才快了几分。
王真人飞遁之中,犹有闲心他顾,见阮慈玩得开心,也道,“这二尾鱼儿本是道侣,昼夜鱼在此时更有别样妙处。太一君主封锁了时间川流,所有他以外的修士,都难动用时间川流的力量。但此鱼却是里外,它并非修士,也非妖兽,而是游走在生死之间,生存在时间缝隙中的奇物,而且还在时间川流中徜徉多年,更在其中生下了宙游鲲。”
“宙游鲲乃是宇宙神物,天然便可沾染大道权柄,它出生在时间川流里,便掌握了一部分时间权柄,因果牵连,自然分润其母,你当时为它留住母亲一命,此时反而因此受惠,此鱼如今仍可和时间川流勾连,这二鱼共掌宁山塘,能令此宝多出无穷妙用,在如今这局势之下,更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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