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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美华生出一丝无力，他永远像一台工作机器，眼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永远冷冰冰，没有温度，再怎么努力捂也捂不热。
但，这是她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你……再忙也要回去看看孩子们，他们都想你了。”
直到走出去，她都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心里不由自主的升起浓浓的怨念。
这一切全是严凛害的！
如果……没有他这个人就好了。
食堂里，快过了饭点，食客并不多，宁嫣看着热气腾腾的汤面送上来，香气扑鼻，忍不住喝了一口。
汤头醇香鲜美，面条韧劲十足，薄薄的牛肉码在上面，飘浮着几许青葱香菜，诱人极了。
她捞起一筷子面条，随口问道，“曹茜是谁？”
坐在对面的严凛挑了挑眉，“你不是相信我吗？”
宁嫣吃的头都不抬，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好奇心比一般人重。”
看她吃东西能多吃一碗饭，吃的特别香甜，严凛又单独叫了一碟子卤牛肉，拨了大半到她碗里，让她多吃点。
“从小认识的一个邻居姐姐，曾经帮过我，我欠她一个人情。”
宁嫣挟了一块卤牛肉，入口即化，“不会以身相报吧？”
就冲他的狂燥症，她也信他啊。
严凛怎么看她怎么喜欢，她是老天爷赐给他的补偿，“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不是吗？”宁嫣故意摸了他一把，将他的脸揉来揉去，严凛宠溺的看着她，任由她为所欲为，还打趣了一句。
“我忍不住怀疑，你在吃醋。”
宁嫣理直气壮的反问，“不可以吗？”
严凛立马怂了，“可以，可以，你想怎么着？”
宁嫣一本正经的伸出一根手指头，“牛肉再给我一块，不，两块！”
严凛：……
所以，他只值两块牛肉吗？
两人笑闹一番，严凛就匆匆离开，宁嫣拎着饭盒去了病房。
宁淼看到她高兴极了，“大姐，你来了。”
“吃饭了吗？”宁嫣将饭盒递给她，宁淼乐滋滋的粘着姐姐，“吃了，馒头和鸡汤。”
她打开饭盒一看，是金灿灿的炒鸡蛋，顿时咽了咽口水，觉得还能再来一点。
宁嫣扭头看向病床上的人，“金老师，你好点了吗？”
“已经好了，我们想出院了。”金惜如一想到每天住院所需的药钱，就心疼的不行，但没有宁嫣的点头，这些人就不让她出院。
“谢谢你啊，宁同志。”
宁嫣微微颌首，“如果医生允许出院，那我送你们回家。”
她叫来医生，医生说最好再打一天的点滴，巩固一下，金惜如死活不肯，非要出院。
“徐老师怎么说？”
徐达内心很挣扎，他们夫妻身无分文，全靠别人施舍，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但，妻子是他最在意的人，他不能失去她。
他万般无奈的轻叹一口气，“还是多住一天吧。”
“老徐。”金惜如拼命摇头，已经欠了人情债，她心里实在是难安。
徐达跟她夫妻多年，心灵相通，轻声劝道，“就当是为了我，我会努力还钱的。”
到了这种地步他们夫妻情还为了彼此着想，宁嫣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两位老师，我出两百块买一张饲料的配方，养猪用的，主体是甜高粱。”
徐达愣住了，“两百块？”夫妻俩都是工人，一年也存不下这么多钱。
“嫌少吗？价格可以商量的。”宁嫣拿出两叠大团结，放在桌上，“先付定金。”
她特别爽快，还没有出配方就将钱送上了，用行动表明她不骗人。
这一套对徐达很管用，他受够了欺骗，根本不相信人性，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不不不，你先拿回去。”
宁嫣相信钱能买到很多东西，比如配方。
当然，理想和信念是买不到的。
“如果有什么实用的方子图纸，我也买，钱不是问题。”她非常诚恳的说道，“我觉得用钱来衡量知识成果是一种尊重，而不是侮辱。”
财大气粗的样子，让大家看直了眼，偏偏她态度很好，言辞之间充满了尊重，得体又大方。
徐达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一言不合就砸钱，还很有技巧的砸，不会让人生厌。
他看了看病弱的妻子，心里无声的叹息，“我考虑一下。”
这些年经历了无数风雨，他已经不是那个清高的教授，已经学会了苟且。
他这是松口了。
“好的。”宁嫣砸开了一条缝，心里美滋滋的，“换物资也可以，米面油布料我都能弄到。”
徐达一直觉得她弄到老母鸡有点夸张，这会儿还这么大的口气，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外地来的吗？”
宁嫣笑眯眯的道，“只要有能力有钱，在哪里都能弄到好东西。”
说的也是，徐达想到了每个城市都有的黑市。
她真的很厉害，强大的让人……心动。
“我有个朋友是国外回来的，学机械工程的，你可以去找他试试。”
而他，还想再看看。
宁嫣的眼睛刷的亮了，“谢谢徐老师。”
她拿到地址就飞奔过去，是一间小破屋，里面没人。
牛三看向四周，“我去打听一下。”
他敲开隔壁的门，隔壁一听要找季可安，神色顿时变的古怪，一脸的防备，“你是他的什么人？”
牛三多了一个心眼，“是他学生朋友的弟弟，托我过来看一眼。”
邻居面色稍霁，小声说道，“你赶紧走吧，当心惹祸上身。”
牛三惊讶万分，“出了什么事？大娘，你跟我说说，我也好回去交差。”
邻居本来不想说的，但牛三祭出糖果这一招，立马折服了对方，“人家被带去**了。”
牛三的心拨凉拨凉的，这遭遇也太惨了。
“在哪里**？他犯了什么罪？”
“得罪人了呗……”邻居看在珍贵的糖果份上，将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牛三返折到宁嫣身边，轻声将打听来的消息都说了。
季可安口直心快，性子耿直，得罪了不少人，等风波一起，他海外有家人这一点就成了最大的把柄，对家纷纷落井下石。
宁嫣微微皱眉，这情况有点糟糕。
牛三有些不懂，“徐老师怎么介绍了这么一个人？他真的一无所知吗？还是故意的？图什么呀？”
宁嫣若有所思，“应该是考验。”
第一，考验她的能力，能不能救人于水火中，能不能庇护这些人。
如果没有这个能力，他就不用考虑登上这艘船。
第二，也是考验她的心性。
牛三忍不住吐槽了，“文化人的心思真多，比马蜂窝还多。”
所以，他最怕跟文化人打交道。
宁嫣不怕别人心思多，就怕不动这个心思，“季可安还有什么家人？”
牛三已经打听到了，“他在国内没有家人，孤身一人回来的。”
宁嫣沉默了，像这种放弃国外优渥生活，毅然选择回国的人都是有情怀有理想的一拨人。
高学历有才华的人在国外不会混的太差，但还是选择回国，哪怕舍弃家人也要回来，是真的很爱这个国家。
可惜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
牛三思来想去都不看好，“要不就算了，放弃吧。”
为了一个跌落泥地的人，冒巨大的风险，不值得。
宁嫣嘴唇紧抿，沉默了很久，“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能救就救吧。”
第114章 先撩者贱
夜深人静， 寒风萧萧，季可安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地上，两眼紧闭，一动不动， 像一具没有气息的尸体。
身体越来越冷， 意识越来越模糊， 他不想挣扎了。
什么梦想，什么情怀都随之烟消云散，统统埋葬吧。
无数往事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最后，定格在家人的一张张笑脸。
耳边传来母亲温柔的呼唤声， 一声声安儿，他嘴角微微扬起， 两颗清泪却不经意从眼角滑落。
儿不孝， 对不起两老。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响起， 越走越近，“季可安， 你醒醒。”
季可安不想醒， 就这么静静的沉睡吧。
等他再一次醒来， 茫然的看着天花板，他没有死？
他不禁苦笑，这年头死都这么难啊， 一想到醒后还要面对日复一日的折磨， 就更想死了。
他头痛欲裂， 口渴的厉害，浑身如被坦克辗过般疼痛。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扶他起来。”
季可安费力的看过去， 是一对年轻男女，男人扶起他，给他灌了一杯温开水。
喉咙顿时舒服多了，但他一个字都不说，无力的合上眼睛，什么都不想。
宁嫣看他一脸的生无可恋，微微蹙眉， “季老师，起来吃个肉包子。”
季可安一动不动，像是没听到，妥妥的弃疗了。
他一身的伤，陈伤加新伤，伤痕累累，头发被剪了一个阴阳头，眼睛都打肿了，上了药更显得狰狞可怕。
宁嫣看在眼里，说不出的难受，“徐达老师让我来的，我叫宁嫣。”
季可安嘴唇动了动，“走，别来。”
声音沙哑难听，态度很冷淡，无喜无悲，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宁嫣看出他没有了活下去的念头，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我们做个交易吧。”
“你给我工作十年，我供你吃饱穿暖有地方住。”
季可安睁开一只眼睛看了她一眼，神色莫名，“不。”
他拒绝的太快了，都没有考虑一下。
宁嫣知道这种受尽磨难的人不好搞定，他们的防心很重。
对这种人不能用常规的办法。
“你就不想再见到你的家人？他们说不定在苦苦打探你的消息，你父母尚在吧？你想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你这是大不孝。”
季可安终于变了脸色，“你……你……”
宁嫣轻飘飘的说道，“十年后放你自由，你想去哪里都行，包括去国外。”
到了八十年代就能自由的出国，不再关闭国门。
到那时他想离开，她会尊重他的选择。
当然，她更相信自己的人格魅力，能让人留下来。
季可安眉心轻跳，似是看不懂她，“出不去。”
“能，你好好想想吧。”宁嫣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男人，不光是肉体受伤，心灵更受伤。
要说服这样的人，很难很难。
季可安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我决不做叛国者。”
宁嫣嘴角抽了抽，把她当成策反的特务？她哪里像了？
没想到他沦落至此，依旧不改初心，宁嫣对他多了几分敬意。
“你想到哪里去了，把我当特务了？不对啊，你都这么惨了，哪有策反的价值？你对自己有什么错误的定位？”
季可安：……
这到底是什么品种，反正不像个正常人。
“我是黑省勤丰集团的总经理宁嫣，旗下有三家厂子，如今正想再开两个厂，但技术跟不上，我需要人才。”宁嫣直接了当的说道，“简单的说，我是来挖角的。”
季可安一个字都不信，就算是真的，他也不想跟她打交道，“没兴趣。”
宁嫣也不生气，递了一个肉包过去，自己随手拿一个啃了起来，“你是把我当骗子了？你不信我我完全能理解，但徐达老师你也不信吗？拿着呀，先吃点东西吧。”
季可安哪怕已经很久没有进食，胃已经饿到筋挛，依旧拒绝陌生人的施舍，“不吃。”
宁嫣眼珠一转，“给我设计一个开沟机，我给你送一周的饭。”
“不。”季可安依旧拒人于千里之外，费力的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宁嫣真怕他摔了，“季老师，你要去哪里？”
“我每天要去报道。”季可安木木的声音传来。
一天不去就会被严查，还会招来更严厉的惩罚。
牛三看着季可安远去的身影，有些犯愁，“宁嫣，他油盐不进，不知好歹，怎么办？”
宁嫣漫不经心的啃着肉包子，“再看看，实在不行就打晕了带走。”
她语气平淡，但说出来的都是虎狼之词。
牛三的表情一言难尽，老大，你知不知道你像什么吗？活土匪！
“这样不好吧。”
“留在这里他必死无疑。”宁嫣轻轻叹息，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在历史的洪流中随波逐流，改变不了大局，也改变不了别人的命运。
但既然遇上了，不做点什么她会后悔的。
这种有风骨有爱国情怀的人不该折在这里。
这些人只要熬过去，必是未来的栋粱之材，国家的中流砥柱。
“你去暗中盯着，别让人发现了，小心点，以自己的安全为重。”
“好。”牛三哪怕不认同，但依旧照她的命令行事。
季可安出了病房门，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徐达。”
“可安，总算是见到你了……“徐达看到好友很高兴，但看到他一身的伤，眼神一黯，”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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