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嫣同志，朱书记愿意用生命担保，你的一年三熟计划是可行的。”
他已经派了人去勤丰集团查证此事，手下回来说， 麦子没看到， 只看到了大豆苗， 长势喜人。
因为是机密，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只有宁家姐弟和牛支书， 宁春华两人知道。
实验区管控的很严，一般人都进不去， 所以，还没有泄露风声。
这也给查证带来了很大的难度， 不好求证。
宁嫣是被他叫来的， 大大方方的拿出一份厚厚的资料， “您应该看过报告了，我也不再多说什么， 这是实验手册， 请过目。”
报告写的很详细， 整个计划的三个阶段，洋洋洒洒写了五千字，都言之有物， 很有真材实料。
而这实验手册， 从三年多前就开始了， 记录了从小小实验屋的反季节蔬菜种植，到沼气和猪舍的开建，整大棚蔬菜。
从水稻的增产实验， 三年内产量逐步上升。
小麦的生长周期，注意事项，种植技巧都写的清清清楚楚。
如今在记录大豆的生长过程，才到定苗阶段，离成熟期还远，但，长势极好。
厚厚的几册，记载着宁嫣所做的每一个实验，密密麻麻的字全是她的心血。
朱书记翻了很久很久，能从中看出很多东西，宁嫣居然是种植方面的小能手，这太出乎他的意料。
她还有不会的吗？
“能抄一份吗？”
他打算拿去给农学专家看看，看可不可行。
宁嫣一口答应了下来，“别人不行，您当然可以。”
朱书记叫来秘书，让他亲自抄一份下来，不能有半点错。
“多久能抄完？”
秘书看着厚厚的册子，咽了咽口水，“给我一天时间。”
朱书记微微颌首，“行，动作快点。”
这计划虽好，但要确保万无一失，还是有难度的。
他们这些人做出的任何一个决策，都将带来巨大的影响，所以，慎之又慎。
宁嫣和杨市长聊了很久，没有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等宁嫣走出办公室时，一身轻松。
而杨市长，满脸的凝重。
难得来一趟市里，宁嫣去百货商店转了一圈，看中了五颜六色的毛线，一口气买了二十斤。
看着多，家里几个孩子分一分，给老师们织两件毛衣，孝敬一下父母，也就分完了。
大家震惊的看着宁嫣，就像看到奇怪的生物，哪有人一买就买这么多的？
宁嫣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呢，拎着袋子继续转悠，转到彩电面前，她忍不住驻足观看。
不知道彩电技术何时能攻克，希望不会等太久吧。
一道声音响起，“宁嫣。”
宁嫣回过头一看，是杨佩佩，好巧啊。
杨佩佩一身西装，得体而又精致，化了个淡妆，整一个时尚丽人，“你来市里怎么不来找我？”
宁嫣是挺想找她的，但，这会儿有点敏感，避嫌吧。
等杨市长做出决断再说。
她挥了挥手中的袋子，“我是接了任务，乡下人进城，没办法。”
她说的风趣，把杨佩佩逗乐了，“还乡下人进城呢，宁总你真会扯，走走，上次你请我们吃饭，今天我请你，不许推辞。”
宁嫣想了想，没有拒绝，“好啊。”
国营饭店，又是同一个位置，相同的菜。
宁嫣发现杨佩佩很恋旧，点菜只点吃过的。
“你最近气色不错，有什么好事吗？”
她就是随口一说，杨佩佩就喜上眉梢，“对，我升职了。”
自从结婚后就没有动过的职务终于动了，升了！这让她特别开心，爸妈也很高兴。
“恭喜啊。”宁嫣真心替她感到高兴，事业有成的女人气色就是好，容光焕发。
杨佩佩满面春风，“这还是托了你的福，你那报道一发表，领导就夸我业务水平高，把我提了上去。”
她是个没有事业心的，婚后一直扑在家庭上，但，现在的想法变了。
扶男人上位，不如自己上，都不用看婆家的脸色。
嗯，她升职后，男人的信更勤了，婆家都要看她的脸色，这感觉太爽了。
宁嫣夸了她一句，“那是你文笔好，立意深，有实力。”
两人相视而笑。
杨佩佩想起一事，“前不久，我丈夫在信里说，在公社不习惯，总有人为难他，想调回来，想陪着女儿成长，你说，我该答应他吗？”
这种私事她不愿意跟同事朋友提，但跟宁嫣说，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宁嫣嘴巴严，而且吧，她这个人很有分寸感。
宁嫣一脸的无所谓，“随你啊，你高兴就好，只要你立得住，一切都不是问题。”
女人拎得清，才不会吃苦。
杨佩佩若有所思，对啊，就算男人回到城里，没有杨家的扶持，也就一个小科长。
一辈子当个小科长也挺好的。
而她慢慢的往上升，给女儿打基础，好好的培养孩子。
她打拼的东西全是给女儿的，但男人就不好说了，毕竟费家重男轻女，说不定给侄儿呢。
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过了半个月，朱书记亲自打电话给宁嫣，告诉她一件事。
她提出的计划通过了，在横山县范围内试推广。
宁嫣长长吐出一口气，他们的大豆紧缺问题总算能解决了。
朱书记提了一个要求，“宁嫣，这个计划是你提出来的，你来当技术指导。”
“好的。”宁嫣没有推辞，没有她，没有第二个人能推动这个计划。
趁这会儿没种粮食，开展轰轰烈烈的改建，建沼气池，建猪舍，建小水电，做光能设备。
原勤丰大队的农耕地排在最前面，宁嫣一声令下，迅速动了起来。
他们有经验，又有技术支持，要人有人，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很快就将名下的地都安排好了。
但，其他大队就挺排斥这么搞的，觉得是瞎胡闹。
哪怕县里的工作人员说，这是上面的命令，大家也不买账。
老农民们极为反感，说他们糟蹋土地，是想害他们颗粒无收。
反正，所谓的科学种地，他们一个字都不信。
什么水稻照着做，亩产能增长一倍，全是骗人的鬼话。
他们种了几十年的地，还不如一个黄毛丫头？
还说了不少难听话，比宁嫣的手伸的太长，太飘了，不知所谓，野心太大云云。
甚至有人恬不知耻的说道，“让我们听你的也行，一亩地补贴我们一百块。”
宁嫣只是负责技术指导，主导工作不是她的活。
但架不住她名声在外，都拿她说事。
她一听这话，扭头就走，活该你们受穷。
众人愣住了，“喂喂，你怎么就走了？这不是你的工作吗？你劝都没劝一声，太不负责了。”
政府的工作人员好言好语的劝，他们就是不听，还想让宁嫣给钱。
宁嫣才不惯着他们呢，她是义务劳动，不收钱的。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是勤丰集团的总经理，带领集团发展，才是我的工作，我平时要的要命，能百忙里抽出时间过来指导，是你们的福气。”
她又不从政，做不好对她的影响也不大。
“我这个人心善，看你们穷成这样，好心指点一二，既然你们不领情，那就算了，我不操这个闲心了。”
她一脸的无所谓，村民们反而着急了，“你可怜我们，那就给我们钱啊。”
宁嫣没好气的嘲讽道，“不思进取，只知道不劳而获，丢人。”
一个老头子咄咄逼人，“那你提供工作给我们呀。”
“我也很想知道，我招了那么多人，你们为什么还在这里？”宁嫣看着众人，一脸的不耐烦，“我只能说，有些人穷是原因的，又蠢又笨又废物。”
扔下这句话，她果断的闪人。
她这么怼了一通，村民们面面相视，神色之间有些不安。
难道，真的是好事？
可，这听都没有听说过呀，又是建这个，又是挖那个，很不靠谱的样子。
宁嫣一回去就给朱书记打电话了，“我不干了，爱咋地就咋地。”
朱书记一听就急了，“这是怎么了？别说气话。”
宁嫣觉得这种推广方式不行，但，朱书记他们就比较正统，做事一板一眼的。
“我已经将资料送给你了，你安排下去吧，让各公社自己想办法，遇到难题，得花钱请我解决，我不白干！”
大不了将钱捐了。
这不高兴的语气，让朱书记头疼不已，“宁嫣，你别耍小孩子脾气。”
“送上门白给的没人珍惜，求着巴着弄来的才会好好珍惜。”宁嫣的脾气可不好，不耐烦跟别人讲大道理，那些人也听不进去。
“我给您支一个招，放风出去，说是限额，全县只有五个名额，先到先得。”
“会闹事。”朱书记深知下面有些人有多顽固。
“那随便吧，反正不是我的本职工作。”宁嫣不喜欢受制的局面，算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她一个技术指导而已，又不是主官，话语权也不在她手里，只能提建议，人家听不听，她无法控制。
她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朱书记，您忙，我也得去忙了，今天积压下来好多工作，得加班了。”
朱书记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哭笑不得，瞧这暴脾气。
他对宁嫣有几分了解，略一沉吟，“钱秘书，去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钱秘书的办事能力很强，很快就打听到了，朱书记一听，嘴角抽了抽，确实不像话。
“通知各公社，让公社书记来开会。”
“是。”
第205章 不在于杀伤，而在于威……
朱书记在会上给各公社的书记下达了命令， 必须在种水稻之前将基础设施搞好。
但，有人嚷嚷了起来，“朱书记，我总觉得这事不靠谱， 那个宁嫣是大城市来的知青， 她懂什么种田呀？”
这几年阶级斗争搞多了， 这些公社书记都挺强势的，就是没将心思花在种地上。
当然，当前的局势都这样。
“我也这么认为， 一个年轻女人什么都不懂，就会指手划脚。”
说白了， 这些公社书记都不认可此事，没有使劲去做。
朱书记冷冷的看着他们， 一个个的狂妄自大， 他们嘴里的年轻女人已经做出一番事业， 而这些人，什么变化都没有。
“那你们告诉我， 怎么能让百姓们吃饱穿暖住砖瓦房？”
一名公社书记不假思索的开口， “开厂。”
朱书记淡淡的反问道， “你们都尝试了，有谁成功了？”
全场鸦雀无声，面面相视， 是啊， 都暗搓搓的想学勤丰集团， 厂子如雨后春笋般开起来。
开始时个个信心满满，觉得自己能比宁嫣干的更好。
但，事实证明， 看人挑担不吃力，轮到自己时，不行。
不仅没有赚钱，还赔了！
他们就不明白了，照搬勤丰集团的成功路，开豆腐厂，开酱油厂，开糖厂，但，第一关，技术关就把他们难倒了。
还有，招人时挑的都是亲近的人，自家人全成了管事的，但，遇到问题就吵成一团。
除了吵架，什么都不会干。
真是奇怪了，勤丰集团那么大，管理层又是以前的村干部转化过来的，又加上新进的年轻管理人员，怎么就没有掐起来？
更奇怪的是，那些人居然让年轻的外来女知青当老大，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我承认，宁嫣有两把刷子，朱书记，与其让她教我们种地，不如教我们怎么开厂，让我们赚大钱。”
一提这个话题，大家的情绪高涨，“对对对，种田能有什么出息，开厂才能赚大钱。”
朱书记彻底无语了，这些人想的真美。“人家为什么要帮你们？”
一名公社书记理直气壮的说道，“上面领导说了，要共同富裕，共同进步啊，她有这个责任带着我们一起。”
朱书记很失望，“侯辰，你也觉得她有这个责任？”
侯辰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听到朱书记点名，抬起头说了一句，“她不是公职人员。”
众人愣了一下，是啊，宁嫣本质上来说，只是一个女知青。
朱书记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才是人民的公仆，带领社员们过上好日子，是你们的责任。”
“你们做不到的事情，苛求一个普通人去做，那就过份了。”
“还有，承认别人比自己优秀，就那么难吗？”
难，当然难！在场的都是大男人，承认一个年轻姑娘比他们优秀，太难了。
有人还不肯死心，“朱书记，你就跟她好好谈谈，让她帮我们建厂……”
看到别人天天吃肉，自己只能干看着，这心情可不好受。
“建厂一事不要再提。”朱书记不耐烦的打断，他们自身没有这个本事，却心心念念想赚大钱，想让别人帮你们赚。
这怎么可能？
“你们的责任是带着农民好好种田，如果完不成我的要求，那……你们就主动让贤吧。”
众人的脸色大变，让贤？
“朱书记，你说的让贤是什么意思……”
朱书记板着一张脸，严肃极了，“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闭上了嘴，不敢再瞎bb了。
会议后，侯辰被留了下来，他心知肚明是为什么，垂着眼帘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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