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意思是要我在自己的临时宅邸里保持沉默吗?还是说,我连提起自己童年经历的权力都没有。甚至需要获得您的许可。”玛丽安娜觉得利亚姆王子的大男子主义说辞十分的恶心,甚至恶心到她在一瞬间产生了前三任未婚夫乃至已经跟死神作伴的亨利,都是好人的地步。
不管是索林斯的理查德还是奥丁的小皇帝,亦或是出于战败条件而被迫与玛丽安娜订婚的塞伊斯,都至少做到了在言语上彬彬有礼,在行为上没有借着未婚夫妻的身份,而对玛丽安娜动手动脚的基本礼节。
甚至是脑子有坑的亨利,在利亚姆王子的对比下,也没有自信到能让玛丽安娜乃至弥戴琳都对他言听计从的地步。
不过考虑到那三位明明是王位继承人,但却和小白菜没啥两样的童年,以及亨利头顶着的,名为“阿基奎女大公”的大山,玛丽安娜便对利亚姆王子的态度释然了。
“至于增进双方对彼此的感情,我认为这没有必要。”玛丽安娜可谓是针针见血,字字扎心道:“以前都没培养出感情,现在就更不必了。况且我也不会在奥布斯达境内呆很久,所以二位,请回吧。”
玛丽安娜起身示意莱娜送客,然后在利亚姆王子和昆图斯出门前补充道:“阁下们,替我向奥布斯达国王和萨兰登伯爵夫人问好。”
做戏做全套,在这方面,玛丽安娜是不会懈怠的。
“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会与你为敌。”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布提斯突然说道:“只是你要抓紧时间,否则依照你吸引仇恨的速度,他们过不了几日就会全力对付你。”
“昆图斯那儿不必担心,因为有奥丁的小皇帝和萨兰登伯爵夫人在,他还不可能对我动手。不过利亚姆……”玛丽安娜垂下眼帘,想起对方和奥布斯达国王如出一辙的假笑,心里真不是一般的反感:“他可不是被动等死的性格。”
搞不好在奥布斯达国王下定决心前,利亚姆王子就会动手。
布提斯红色的眼睛扫过玛丽安娜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侧脸,难得不带讽刺道:“你想杀了利亚姆王子。”
“这很明显吗?”玛丽安娜揉了揉脸颊,像捏橡皮泥一样地扯出一抹假笑:“我可不想在去黑森林城堡的途中遭遇不测。”
哪怕事后,奥布斯达国王假惺惺地谴责利亚姆王子几句,甚至是向玛丽安娜公开道歉,也无法改变他是赞同此事的事实,更不会让玛丽安娜有机会与利亚姆王子离婚。
“你难道没有一点心理压力吗?”布提斯突然凑近到玛丽安娜面前,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在逆光的环境下,沉淀出和新酿的红酒相似的光泽。
玛丽安娜突然瞧见这么一张大脸,差点一巴掌扇过去。
“你可别把我打破相了。”布提斯在玛丽安娜抬手时,也条件反射地挡了一下,结果两人闹出一场十分尴尬的互动:“您总不能带着一个破相的随从出门吧。”
毕竟贵族们对于随从还是有一定的样貌要求的,而这也导致那些随从的实力参差不齐,所以贵族们还要雇佣清道夫在暗中保护自己。
“我还以为你们恶魔不会看脸吃饭。”玛丽安娜战略性,示意布提斯别靠得太近:“还有你现在这样子,真的和性骚扰没什么两样。”
“放心,我的品味还没有差到这种地步。”布提斯觉得也只有像阿斯塔罗斯那样有自虐倾向的恶魔,才会看上玛丽安娜。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玛丽安娜在经历卢修斯事件后,并不希望工作伙伴里出现追求者,所以对布提斯的回答也没有多加怀疑。毕竟恶魔这东西,本来就是不把人当人看的存在。
况且玛丽安娜也没自信到,以为自己人见人爱到恶魔都要为之倾倒的地步,所以这样就挺好的。
“那我们可以出发了吗?”挺直身板的布提斯向玛丽安娜伸出手,结果后者在起身前,门外传来了塞拉的声音。
“殿下,我能打扰您一下吗?”塞拉捏紧荷包里的信件,在进门前做了不下十次深呼吸:“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要给您。”
“她来这里干什么?”
或许是因为塞拉这些天表现得太安分了,所以无论是布提斯还是莱娜,甚至是玛丽安娜本人都有些忽略她的存在。
“让她进来。”玛丽安娜向莱娜点了点头,后者立刻摇响门铃,示意护卫放塞拉进来。
而得到许可的塞拉在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原本平静的心情又有些忐忑不安。她在向玛丽安娜行了屈膝礼后,将捏得皱巴巴的信件递了出去:“这是我在出门采购时,有人塞给我的。”
说罢,塞拉还递上一小袋钱币,然后等着玛丽安娜开口问好。
因为阿比盖尔不在这儿,所以布提斯用魔法检测了下塞拉递上的信件和钱袋,然后将其交给玛丽安娜。
玛丽安娜垫了下钱袋的重量,不敢相信收买塞拉的人居然这么小气,不过在她看清里面装着什么后,才意识到对方根本不是小气,而是滑不溜秋的“大气”——因为钱袋里装的全是旧世纪圣殿通用的秘银货币,只是看其做工,应该不是能送去博物馆的古董物。
“依照现在的市价,这些秘银货币光是材料就值十万塔兰特,更别提现在能铸秘银货币的工匠不多,所以加上手工费也有十五万塔兰特。”布提斯挑出一枚秘银货币,在检查一番做工和纯度后,向玛丽安娜肯定道:“虽然不是真正的旧世纪货币,不过这些硬币也称得上价值不菲。”
玛丽安娜很清楚这时候还用仿制的旧世纪货币进行结算的,多半跟教皇国的关系并不怎么美妙。
只是现在教皇国与奥布斯达有了摩擦,总不会是那些反对教皇国的人身先士卒地弄下奥布斯达国王。
“他们想让你干什么?”玛丽安娜打开那封信,发现上面只有一句话。
“XX月XX日前尽快逃离奥布斯达。”
除此外,空白的地方都被划上密密麻麻的斜线,显然是不想有人在上面添油加醋。
“他们想让我传给父亲一句话,说是事成之后,他必为国王。”真到了坦诚的那一刻,塞拉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奥布斯达境内有人想借阿基奎女大公的支持,将国王一家和菲利佩主教都拉下马。”
“菲利佩伯伯?”玛丽安娜瞥了眼手里的秘银货币,突然明白了那些反动派为何要找上塞拉。
估计不止是效忠于教皇国的菲利佩,就连玛丽安娜都在他们的“清扫计划”中。
毕竟奥布斯达国王一家要是被一锅端了,那么不管是谁上位,最后继位的都是玛丽安娜。
而那些想让奥布斯达国王下台的人里肯定不乏对菲利佩没好感的人,或是不想让阿基奎女大公有机会插手国事的顽固派。
考虑到玛丽安娜才十五岁,要是阿基奎女大公在叛乱中将菲利佩一起做掉,然后再暗中干掉卡尔达伯爵或是以其精神失常为由,强迫对方放弃自己的优先继承权,那么玛丽安娜——一个十五岁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就会被推上奥布斯达的王位,然后阿基奎女大公就能名正言顺地替女儿摄政。
因为奥布斯达国内也不乏怀念玛丽女王的旧人,再加上让阿基奎女大公摄政也有助于奥布斯达跟阿基奎大公国签订经济援助协议,所以那些不喜欢阿基奎女大公的顽固派,也很难让贵族议会将阿基奎女大公踢出摄政人选。
更别提玛丽安娜与阿基奎女大公有着无法分割的利益关系,就算她被母亲暂时夺了权,阿基奎女大公也会有将奥布斯达王权双手奉还的那天。
甚至不需要玛丽安娜时刻担心自己会被摄政者踢下位。
“那你呢!你又为何要将这封信交给我?”想通这些的玛丽安娜看向塞拉:“如果父亲成了国王,那他就有机会与我母亲离婚,然后正式迎娶你的母亲,不是吗?”
第72章
“殿下,我虽然不够聪明,但也没自信贪婪到那一步。”面对玛丽安娜的蛊惑,塞拉表现得非常镇定,甚至有种把心里话全部道出的坦然感:“那位来找我合作的先生也说了和您相同的话,甚至许诺事成之后,会让议会通过一项法案,将我们兄妹四人的继承权合法化。”
“这是不可能的。”玛丽安娜失笑道:“因为在你们之前就有人这么干过,而这么做的代价是被合法化的私生子一脉将永久地失去王位继承权。”
“倘若我母亲真的在事成之后与父亲结婚,那么不仅是你会失去合法继承人的身份,甚至是我母亲接下来的合法子女,也有可能像利亚姆王子等人一样,因为贵贱通婚而地位不稳。”塞拉觉得她跟玛丽安娜的关系似乎亲近了些,所以语气略有松懈
“况且父亲比我更清醒,所以他在得到王位后,绝不会与阿基奎女大公离婚,更不可能迎娶我的母亲。毕竟那个给我承诺的人都没法将阿基奎女大公踢出局,又怎么能保证议会同意将我们兄妹的身份合法化?”
至于王位继承权?
别开玩笑了。
当初想这么做的人还只是提议将自己被合法化的私生子女们的继承权,排在婚生子女之后,都没被议会通过。
要是真开了这一先例,那么现有的继承法必须推翻重写,甚至是已经上位的各大贵族都会有性命之忧。
毕竟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继承权乃至王位继承权。
在如此之大的利益诱惑下,绝对有人铤而走险。
“当然,我对您的协助也不是免费的。”塞拉在坦白后十分不安地搅动着手指,在谈话快要结束时道出自己的小心思:“我只希望自己的忠诚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说罢,塞拉莱娜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行礼退出了玛丽安娜的待客厅。
“她想取代我的位子。”莱娜在大门合上后才敢开口道:“只是她太年轻了,其阅历还不足以支持她成为您的侍女长。”
“莱娜女士,您看上去并不反对塞拉这么做。”布提斯突然问道:“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女公爵殿下需要一位侍女长的预备役。”莱娜女士知道布提斯再打什么主意,更清楚前任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死,绝对跟两位亲卫队长脱不了干系:“况且我都是这把年纪的人了,无儿无女更无对未来的向往,所以我又何必去争那些留不住的东西。”
莱娜突然逼近布提斯,几乎是瞪着对方道:“只是您呢?您能像我这般坦然?这般无所畏惧吗?”
布提斯没有回话,因为根据他和玛丽安娜的契约,他无法在玛丽安娜面前说假话。
“我会一直看着您和阿斯塔罗斯大人,然后等着你们遭受报应的那天。”
布提斯低下头,摆出一副恭候对方离开的姿态。
“我可是第一次看见你主动认怂的样子。”玛丽安娜饶有兴趣道:“怎么,你怕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布提斯在向玛丽安娜以外的人认怂这方面,可是从未迟疑过:“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就算是恶魔,也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将人逼上绝路。”
“我开始好奇到底是怎样的神明,才会教出恶魔这样的存在。”
“我同样好奇到底是怎样的意外,才会让人类这样脆弱而愚蠢的生物有机会称霸大陆。”
布提斯同玛丽安娜对视一眼,最后互相嫌弃地别过头。
………………我是分割线………………
人来人往的小酒馆并不是安静谈话的理想场所。
因为这种开在深巷角落里的小地盘,大都是临时工和预备冒险者们的落脚之处,所以最低消费也只是一杯价值五塔兰特的粗制麦酒。并且一些小酒馆也会跟附近咯吱作响的居民楼合作,将那些并不舒适的房间租给想要过夜的旅行者们,顺便还替浓妆艳抹的老妓女们牵线搭桥。
阿比盖尔在被坎特罗大主教捉住前,也曾流离于这些三教九流之地,然后在小酒馆里以出售非法药剂和替妓女们看病为生。
或许是各国少有能像阿比盖尔这样愿意替妓女们堕胎的赤脚医生,亦或是出于对目前环境的反抗,阿比盖尔在极端宗教分子的围捕下,依然坚挺了一年,才被某个曾被她救助过的妓女所举报。
当然,她在被玛丽安娜担保下火刑台后,也曾问过那个举报她的妓女到底得到了什么,结果却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失踪了。”
“失踪?”
“是的,她在举报你的当天就卷铺盖逃跑了,然后没人知道她究竟去了何处。”
玛丽安娜很清楚阿比盖尔想要了解什么,所以在她耳边悄悄说道:“有趣的是,那个举报你的人没有出入境记录。”
“……”
“所以就让她静静消失好了。”
…………
……
“小姐?小姐?”
陷入回忆中的阿比盖尔被人唤回神智,然后向前来接应的人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抱歉先生,我没注意到你的存在。”
“亲爱的小姐,像您这样身份高贵的女士,可不适合在鱼龙混杂之地里放松警惕。”来者并未因此怪罪阿比盖尔,而是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与其表现得像对恩爱的情侣:“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您,亲爱的卢西亚小姐。”
“万神见证,我对您的感情也是货真价实的。”阿比盖尔努力表现出一副为爱沉沦的模样:“亲爱的马利先生,您也知道我家里正面临着难以想象的变化,所以……”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来者将阿比盖尔的手抵在唇边,两人额头相依道:“我也在为您的安全和伟业而祈祷,并且我的家人们也是如此。”
阿比盖尔感应到手里被塞了张小纸条,并且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也越发坚定:“请您相信我们有不少支持者,而他们也在等我们终成眷属的那一刻。”
“您的执着真是令我为之感动。”阿比盖尔明白对方在暗示什么,语气同样坚定了几分:“同时也令我感到振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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