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心中满是慌乱。
偏偏姜斐依旧满眼笑:“好吃吗?”
“……”辛岂不语。
姜斐又想到什么:“对了,我还要给你看看呢。”
说着,她转身朝内寝走去。
辛岂仍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眉头紧皱。
不多时,内寝门被人徐徐打开,辛岂循声看去,而后呼吸一滞。
穿着红纱嫁裳的姜斐站在那里,眉眼羞怯地望着他,肌肤莹白如玉,脸颊染着一抹酡红:“好看吗?”
辛岂的手紧攥着。
以往的姜斐从来一袭白裳,却是第一次穿着红衣,热烈而娇媚。
当年那个……被剜了心养在金丝笼中的女子,当初就是穿着一袭红。
和姜斐一般。
而他,会成为那个刽子手。
“辛岂……”
辛岂豁然转身朝殿外走去,背影如落荒而逃。
辛岂好感度:60.
姜斐睨了眼他的背影,哼笑一声。
……
三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成亲这日,魔宫上下依旧如以往一般,死寂沉沉。
只有魔宫的殿门、院中的枝丫上多了红绸,添了几分喜气。
辛岂站在枝丫下,红绸垂落在身后,他穿着一袭红衣,看着不远处的主殿,一动未动。
这场婚事萧瑟至极,没有半点喜庆。
也无须喜庆。
他知道姜斐在里面等着,等着成为他的妻子。
他也在等,等着夜色降临。
心口有什么在颤栗着,指尖冰凉。
辛岂对自己说,只是因为立刻修成魔魅的兴奋而已,无须在意。
夜幕降临,星光点点。
辛岂抬头,看了眼染了血色的月,一步一步朝喜房走去。
锁情咒在不断地涌动着,迫切地想要寻找到宿主,辛岂不知要多么深厚的情感,才能惹得锁情咒如此躁动。
他须得用尽力气,才能压制住它。
殿门渐开。
辛岂一眼便看见坐在床边,盖着红纱安静等待的女子,一身嫁衣如火,在被她布置的分外温馨的殿内,等着他。
姜斐隔着红纱,看着徐徐走到自己眼前的辛岂,微微扬眉。
终于来了,她这段时日在他身边,心中也厌烦了。
红纱被轻轻掀开,姜斐随着红纱徐徐抬眸,施了妆的眉眼含情,正望着他:“辛岂。”
辛岂指尖一顿,锁情咒越发疯狂了,咆哮着想要冲出来。
辛岂拼命压制着,明明应该任由它释放,却莫名地将其压制在手腕间。
见他不语,姜斐又轻声道:“以后,我便是你的妻子,你便是我的夫君了。”
辛岂的手颤抖了下。
姜斐察觉到不对劲,站起身朝他走了两步。
辛岂却飞快朝后避开。姜斐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心中却忍不住皱眉,什么时候这般磨蹭了?
辛岂脚步停住,怔怔望着近在眼前的姜斐,意识却有些恍惚。
只要将锁情咒种到姜斐身上,一切便都结束了。
天道又如何?还不是为他所欺瞒?
到时,三界、燕儿,尽在他的手中。
而姜斐,不值一提。
“辛岂,你怎么了?”姜斐满眼担忧地走到他面前,伸手便要抚向他的脸颊。
手腕却猛地被人攥住,辛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喉咙里翻涌着阵阵血腥味。
时辰快到了。
幼时被如牲畜养在笼子里,他要报这一笔仇。
那个女子明明被剜了心,看着男人时仍是满眼虔诚与爱慕,情之一字,本就廉价。
燕儿的笑颜。
三界的权势……
一幕幕在他脑海中回荡着。
他不能放弃。
可为何抗拒着锁情咒涌出?
意识里有一道声音:你喜欢姜斐了?
只这一句话,辛岂猛地睁开双眸。
怎么可能……
“辛岂……”
姜斐还要说话,却只见辛岂的手腕,金色的法印顷刻放出夺目的光芒。
姜斐看着那光芒朝她的眉心袭来,不闪不避,不过片刻,法印便已冲入她体内。
随着法印一同出现的,还有一柄以魔气铸成、泛着血雾的赤剑,直直刺向她的心口。
终于。
姜斐喟叹,低头看去。
——赤剑刺穿了她的心,虽不痛,但看着很是碍眼。
她抬头,看着辛岂早已散乱的墨发,嫁衣如血站在她跟前,头顶的好感度在不断地变动着。
辛岂也在紧盯着她的伤口,面无表情,只有手在剧烈颤抖着。
他封了她的五觉,她不会痛的。
当她失去意识,便再不会痛了。
可当他抬眸,一眼便望进她迷茫的眼神,就像上次,他将她送到驱魔人掌下时一样。
她看着他,唇动了动,茫然呢喃:“……夫君?”
第89章 修仙女炮灰10
嫁衣红似火,灼了人眼。
还有那一声弱弱的“夫君”。
辛岂定定望着眼前的女子,只觉体内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离,整个人如坠冰窟,浑身密密麻麻的痛着。
从头至尾,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也许只知道,她满心欢喜所嫁之人,她口中的“夫君”,在大婚之夜,亲手要了她的性命。
辛岂的手紧紧攥着,克制不住地颤抖。
赤剑穿透了姜斐的心脏。
她脸上的血色早已惨白,生机在慢慢的流逝,方才还粲若骄阳的容颜,此刻如一朵将近枯萎的花。
辛岂不觉伸手,想要碰触近在眼前的女子。
却在此时,窗外皎洁的月华被血色的乌云遮住,再看不见半点亮光,天地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辛岂只觉自己周身赤光大盛,嫁衣无风自动,本绾好的发也披散开来,眉眼染了赤红,衣袂被疯狂汹涌的魔力震得翻飞不止。
他将成魔魅的征兆。
他成功了。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他本该高兴的。
从此以后,他便是这三界唯一的,魔。
便是天罚都可以压制!
可为何……为何心口空荡荡的,尽是迷茫?
“天光不存,日月异象,”姜斐的声音越发轻了,这是历劫的征兆,只是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辛岂的面庞,“娶我……只是为了历劫吗?”
辛岂紧盯着她,良久从喉咙中挤出二字:“没错。”
没错,姜斐,不过是他前行道路的一枚棋子而已。
从来都是如此。
“原来是这样啊……”姜斐喃喃着,而后笑了起来,低头看了眼胸口的赤剑,一步一步地艰难地朝他走了过去。
赤剑一寸寸穿透她的心,心口处生机流逝的越发快了,她却恍然未觉,直到站定在他面前:“那银簪一直舍不得戴,今日戴上了,好看吗?”
辛岂怔怔抬眸,她的头上摇曳着的,正是当初在游方镇投壶赢下的那枚银簪。
姜斐伸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还有,你穿红衣的样子,真好看。”
话落,她艰难地踮脚,在他的唇上轻轻印上一吻。
辛岂的身躯战栗着,唇剧烈颤抖了下,女子以往温软的唇,此刻唯余冰凉。
本控着赤剑的手法力顷刻消散,赤剑化成一道红光,消失在她的躯体之中。
姜斐闷哼一声,眉头轻蹙了下,胸口有血迹一点点地渗透出来,在火红的嫁衣上格外不起眼。
辛岂伸手,想要触碰她的伤口。
只是未等碰到,她已如寒冬枝头最后一片枯叶,徐徐倒在地上,胸口的血窟窿不断冒着金色的光芒,是她所剩无几的生机。
血从她身下一点点地流出。
辛岂的手仍僵滞在半空,目光定定看着早已空荡的前方。
胸口的魔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飞速涌动着,仿佛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不知多久,辛岂的手渐渐放了下去。
欺瞒天道,天道自会反噬。
他站在翻涌的魔气中,安静地等着反噬的到来。
可是等了很久,等到天光再现,除却胸口剧痛,魔气翻涌想要宣泄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门外一阵魔气翻涌,黑袍人现身在门口,看见魔光笼罩中的辛岂,忙跪在地上:“恭喜主人历劫成功。”
辛岂转头看去。
今日是他大喜的日子,他得到的第一声恭喜,却是因着他杀了姜斐历劫成功。
“主人?”黑袍人见辛岂不言不语,眼中却隐隐泛着诡异的血色,不由忐忑道。
辛岂猛地回神,起身便欲离去,却在途经倒在地上的女子身边时脚步一顿,终未曾低头,挥袖化作一缕红光,消失在宫殿之中。
黑袍人忙拼尽全力地循着红光消失的方向追去。
辛岂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只是丹田不断地被魔力冲撞着,他也胡乱在三界穿行,所经之处,魔气汹涌,赤云滚滚。
无数驱魔人按捺不住诱惑接踵而至,却连靠近他都没来得及,便已被魔力冲击的尸骨无存。
可是还不够。
那些低贱的驱魔人,难以填充胸口的空寂。
他一遍遍地发泄着体内的魔力,看着大小山头被削低数丈,看着万亩丛林化为焦黑的荒野,胸口的“窟窿”更大了。
辛岂甚至……连缘由都找不到。
这就是天道给他的反噬吗?
永恒的不知缘由的痛,难以纾解的死寂。
黑袍人是在三日后找到的辛岂,他正凌空站在山峰之上,俯视着脚下早已化作荒芜的荒野之上,身上充斥的赤光比历劫那日更甚。
有一瞬,黑袍人觉得,眼前的主人,并非魔魅,他……比魔魅更强大,也更可怕。
“主人。”黑袍人终硬着头皮上前,“这几日三界皆不平,您可要回去?”
辛岂没有说话,仍看着远处的荒野。
一个人,孤零零的。
再没有人气喘吁吁地爬上来,说要陪着他了。
黑袍人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辛岂回应,顿了顿壮着胆子低声道:“主人可是因着……夫人?”
夫人?
辛岂的目光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他低头俯视着地上的黑袍人,下瞬蓦地抬手,泛着赤色的魔力将黑袍人掀翻在地。
黑袍人只觉喉咙一阵腥甜,他忙起身重新跪好:“属下知罪。”
辛岂却再未言语,凌空飞起。
什么夫人?
如今他大事已成,连反噬都不值一提,他还有何可惧的?
他对姜斐,不过是……因为锁情咒而已。
锁情咒将他与姜斐的感情锁在一处,如今他不需要了。
这段时日的反常,也只是因为锁情咒罢了。
锁情咒!
辛岂像是突然想到了这个东西,手腕上的法印动了动。
他应当将锁情咒逼出,而后去潜心稳住体内的魔气。
辛岂垂眸看着手腕不断旋转的金色法印,伸手便要将锁情咒逼出,却在触碰到锁情咒时顿住。
良久,他收回目光,指尖硬生生的抠进血肉里,逼出锁情咒,信手挥离躯体。
锁情咒离开体内的瞬间,周围的一切变得安静。
辛岂忍不住闭了闭眼睛,他似乎……很久没这般安宁了。
然下瞬,胸口的痛与空寂再次铺天盖地地袭来。
辛岂脸色煞白,金攥着拳,化作一团红光朝魔窟飞去。
只是反噬而已。
他只要好生稳住汹涌的魔气,便再不会痛了。
锁情咒在空中化作一道金光,涌入下方的人界中。
与此同时,魔宫。
空荡荡的宫殿仍挂着喜庆的红绸,却再寻不到半分人气儿。
穿着一袭青衣、束着高马尾的少年手中把玩着一柄折扇,徐徐在宫殿内走着。
最终,他走到最中央的殿中,推开殿门,一眼便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女子。
一身嫁衣,身下是早已变得暗红的血迹。
容舒挑了挑眉,幸好上次千金楼见面时,自己在如此珍贵的体质上下了连辛岂都难以察觉的咒印,又耗费生机寻了数日,才终于知道她的下落,否则,怕是这上好的“药材”死了,他都不知道。
而今看来,她是被辛岂当成证道的工具了。
她真得该庆幸,自己有这样一副体质。
容舒缓步走到姜斐面前,蹲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伸手如抚摸一件珍贵的物件般轻抚着她的头发:“真惨,姜……”他思考了一会儿,而后眼睛一亮,“姜斐。”
他的手徐徐下移,探究着她的躯体,口中念念有词:“嗯?五觉竟被封了?”说着,顺手点了下她的后首,替其解开,“天灵根也毁了,不过应该还能卖个好价钱。”
最终,手移动到她的心口,而后忍不住皱眉。
心都被刺穿了,竟还没死透,甚至心仍在细微地跳动着。
他可真不喜欢听她的心跳声。
一味“药材”,不该有多余的情感。
容舒的余光突然扫到一旁一颗早已暗淡失色的金丹。
他将金丹拿起,是她被刺穿心脏后,生机稀少而被逼出来的血契金丹。
用过的血契金丹,便再不能二用了。
容舒嫌弃地将金丹扔到一旁,他的身边不留无用的废物。
他重新将目光定在姜斐苍白的脸上:“拿了我的血契金丹,这才几日便废了?”
“好生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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