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斐看着那枚珠子,将其拢于袖中。
下瞬那些金色光芒乍然盛放,一道刺眼的光芒闪过,她的怀中已空无一人。
【系统:云无念好感度100.】
姜斐看了眼空荡荡的怀抱,徐徐站起身。
与此同时,门外翻滚的黑云之中,出现了一抹白影。
那人身着一袭白裳,容色如谪仙般俊美,只是脸上再无云纹胎记,周身泛着金色光雾,神色疏冷,眉眼无情无欲,带着几分睥睨众生的悲悯。
他缓缓踏空而来,落在地面上,走进喜宴中。
云诀。
“师尊……”地面上,唐飞燕胸口仍在流血,喘息着低唤,“师尊,你回来了……”
云诀的目光自姜斐身上的嫁衣停顿了许久,方才转身走到唐飞燕身侧,俯身将她抱起。
即便是亲密的距离,他的眉眼依旧无任何波动,仿佛怀中不过一株花草、一块木石。
而后,云诀起身便欲离开,只是在经过姜斐身侧时脚步微顿。
姜斐看了眼他,又看了眼他头顶混杂不堪的好感度,弯了弯唇角,只是笑意疏浅,未达眼底:“小无念?”
云诀停滞许久:“姜姑娘,我非你口中的云无念。”
姜斐听着他悲悯的语气,微微垂眸,再未言语。
她果真厌极了这副无情无欲的模样。
云诀顿了顿,目光看向一旁的辛岂,强大的魔气,始终看着姜斐的双眸泛着猩红,如此刺眼。
“师尊……”唐飞燕呢喃一声,彻底晕厥。
云诀回神,终飞身离去。
第101章 修仙女炮灰22
本热闹的喜宴,转眼间已变得空寂无声。
院落里,系着红绸的榆树萧瑟地立于晚冬的寒风中。
翻滚的阴云逐渐散去。
辛岂望着站在喜宴中央的女子,依旧一袭火红的嫁衣,红妆遮不住脸色的苍白,双眸平寂无波,正定定望着云诀消失的方向。
辛岂的神情有些恍惚,方才有一刹,他好像看见了那晚的姜斐,她也是穿着嫁衣,满眼娇羞地等着成为她的新娘。
可他给她的,却是刺入心口的一击。
辛岂顿了顿,缓声轻道:“斐斐。”
姜斐的眸微微动了动,却没有看他,仍立在原地,容色怔然。
一旁,“看戏”的容舒半眯双眸,手微微攥紧了椅侧。
这样的姜斐,身上有一股大恸后的死气,本该是最合适放在楼中做一味药材的,而今看着,却莫名的刺眼。
还有……辛岂。
这个魔物,看着姜斐的眼神,更是让人好生抵触。
辛岂望着姜斐的神色,喉咙一紧,走上前去,径自站在她面前:“斐斐,不要看了!”尤其用这样空洞的眼神,去怀念旁的男子,“他是云诀,从一开始,他就是云诀。”
那个无情无欲、只对唐飞燕好脸色的云诀。
姜斐终于回过神来,目光定在他的脸上,嗓音死寂道:“辛公子想说什么?”
辛岂动了动唇,却在迎上她的眼神时喉结一滚,涌起阵阵酸涩。
想说,让她看看他,看看如今的他。
不要忽视他。
可是,在迎上她目光的瞬间,心口如被凌迟,再难发一言。
便是这样的目光,曾几何时,她也是用这样的目光望着她,呢喃着唤他“夫君”。
而今,人界已过去十余年,那个曾爱他护他的女子,早已在这十余年的时光里,将那样的眼神分给了别人。
“斐斐,锁情咒没了……”在云无念消失时,锁情咒便也随之消失了。
辛岂说着,伸手想要碰触她的脸颊,就像最后一面,她穿过刺透胸口的长剑走到他面前,轻抚着他一样。
却在他抬手的瞬间,姜斐朝后避了避,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手。
辛岂的手僵在半空。
她的动作藏匿的情绪,除却逃避,还有惊惧。
她怕他?
当初,他骨肉俱化为一滩烂泥,包裹在一张人皮里的时候,她没有怕他,反而抱着他,说她会陪着他。
而今,他怕她?
辛岂看了眼自己尖锐漆黑的指甲,真像个恶心的怪物。
旁人若是惧怕,他会面无改色地杀了那人,可是她……
辛岂徐徐将指甲化去,讨好地笑了笑道:“可以消失的。”
他不介意,一生一世化作常人模样。
姜斐看了眼他头顶不断变动的好感度,又看向他另一只手里始终紧攥的银簪,突然笑了起来,眼中尽是讽刺:“辛岂。”
辛岂脸色微怔,她唤他,终于不再是陌生的“辛公子”了。
然而下瞬……
姜斐看了眼萧索的喜宴,淡淡道:“熟悉吗?”
莫名的话,辛岂却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神色惊变,脸色煞白,身躯不受克制地轻颤了下。
姜斐弯着眉眼笑得越发欢愉:“这样的喜宴,被舍下的新娘子,辛岂,我那时倒在地上,还未曾死透,也是这样看着你将我抛弃的。”
辛岂好感度:92.
姜斐紧盯着他,目光恍惚:“那晚,我满心欢喜地等着你——我一心认定的夫君回来,等到的却是你刺入我胸口的一柄剑。”
辛岂好感度:93.
“是你告诉唐姑娘,云无念在这里吧?所以,你,你们,在十余年后,再次出现毁了我的喜宴,看着我被人抛弃至此,你满意了吗?”
“斐斐……”
辛岂好感度:94.
姜斐再未理会他,只低头看着他左手的银簪,良久缓步上前,将银簪拿了过来。
分外顺利。
姜斐看着银簪,伸出食指抵住冒着寒光的簪尖,一滴血珠冒了出来。
“斐斐……”辛岂盯着那滴血,声音沙哑,便要上前。
下瞬,他却顿住了。
姜斐伸手攥着银簪,用尽全力地刺入他的胸口。
辛岂的脚步定在原地,低头看着刺入心口的簪子,有血迹与魔气顺着她的手流了出来。
而后姜斐将簪子拔出,再次狠狠刺来。
簪簪入心。
辛岂一动未动,只任由她刺着,那枚他为了永不损坏而注入魔气的簪子,如一柄强大的利刃,在他的心口搅弄。
姜斐刺了三下便停了下来。
辛岂望着她:“可曾解气?若不解气,便再继续。”
姜斐攥着簪子的手早已满是血迹,她望着他,许久后退半步,伸手解开衣襟,毫无避讳地露出胸口崭新如初的伤口。
辛岂目光一恸,看着那胜雪肌肤上一道可怖血痕。
姜斐笑:“这个伤,只要我一息尚存,便永不会愈合,无时不刻都在痛着,拜你所赐。”
“今日,我刺了你三道伤。”
“辛岂,我们扯平了。”
辛岂顿住,心口一阵剧痛,痛得他须得佝偻着腰身。
他寻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她,如今她却说“扯平”?
怎么扯平?如何扯平?
“不可能。”辛岂哑声道。
姜斐看向他,许久笑了起来,边笑边将外裳穿好:“为何?莫不是你爱上我了?”
辛岂的唇颤抖了下,直直盯着她,良久低声道:“我爱上你了。”
姜斐笑容逐渐停了下来,朝辛岂走了两步:“可是,怎么办?你却让我觉得厌恶。”
辛岂僵滞,怔怔望着她。
姜斐迎着他的目光,凑到他身前,嗓音低哑:
“我厌恶你你曾经在我身边虚与委蛇,只是为了杀我以证道。”
“更厌恶你在新婚之夜,彻底粉碎了我的一切美好幻想。”
“甚至我当初护你抱你那些事,如今想来都令人作呕。”
“就连你的爱,我都厌恶至极!”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眼角一滴泪掉落。
辛岂的手难以克制地轻颤着,双眸泛着赤光。
良久,他伸手,接住了滑落到脸畔的那滴泪:“若是厌恶,为何要哭?”
所以,不只是厌恶,对吧?
姜斐脸色微变,猛地转身,下刻脸色却一白,身形剧烈摇晃了下,人便要徐徐倒地。
辛岂大惊,忙上前接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却只看见她形容煞白,不见半点血色,心口上的伤口处,有生机不断外泄着。
辛岂忙运起法术,不断将生机注入到她心脉之中,可她却如将朽之木,再不能吸纳半点生机。
“斐斐……”辛岂胡乱唤着她,手中生机注入的越发庞大而迅速,始终于事无补。
却在此时,姜斐的手被人拉了过去,伴随着一声玩味的幽叹:“真是一场好戏。”
看的人心中好生不爽。
辛岂抬眸,眼中满是杀气,直直看着眼前穿着青衣的男子:“容舒,你当真以为我不识你?”不过不屑理会罢了。
话落,他便要伸手将姜斐抢回。
容舒眼疾手快地避开他的手,而后笑了起来:“我自是没打算能瞒得过魔魅大人,不过……”他低头看着姜斐,眉头微皱,他没想到,她竟伤心至此,连之前的保命的灵草都能冲破。
可抬头察觉到辛岂的怒火,容舒却只故作忧虑地叹息一声:“戏也唱完了,我该离开了。”
辛岂的掌心翻涌着汹涌赤光:“放下她。”
容舒望着他,挑眉道:“放下她?”他垂眸看向姜斐,“你想看着她死吗?”
辛岂一愣。
上一次,便是容舒救了姜斐。
“你能救她?”
容舒浅笑:“应该说,只有我能让她活。”说到此,他拿出一株灵草喂给姜斐,阻止她生机再不外泄,却依旧昏迷不醒,方才幽叹一声:“白白浪费我的名贵药材,治标不治本。”
辛岂指尖轻颤着:“你这是何意?”
容舒看向他:“她的心被魔魅大人你一剑刺透,再无恢复之可能,你当真不知是何意?”
辛岂手脚僵硬立于原处。
容舒收回目光,便要带着姜斐离开,眼前一阵红光闪过,辛岂已挡在二人面前。
容舒眯眼:“莫不是真不想让她活?”
辛岂未曾回应,只定定看着姜斐,泪痕仍残留在她的脸上,双颊却早已失去颜色,恍若一朵凋零的花。
他伸手,轻抚了下她的脸颊。
最终侧身,让出了身边的位子,看着容舒带着姜斐离去。
辛岂仍立在原地,看着满目萧条的喜宴,许久沙哑低笑一声,伸手触着胸口的伤,吐出一口血来。
他会找到救她的法子,所以,要等他。
等到那时,他们便重新来过。
一定来得及的。
辛岂好感度:99.
另一边。
容舒看着怀中的女子,目光定在姜斐脸颊的泪痕上。
良久,他伸手学着方才辛岂的模样,触了触她脸颊上的泪痕。
永恒冰冷的指尖,触到一片温热。
这滴泪,是她在说“厌恶辛岂”的时候流的。
为辛岂而流。
而她身上,仍穿着与云无念相称的嫁衣。
她今日的伤心,也是因为云无念。
容舒半眯双眸,紧盯着她的心口。
若他只想要一味药材,只需将她的心剜去,便能得到一个“傀儡”般的人物。
如今的她,也正是最死气沉沉时。
可是……
容舒张开手掌,看着浮在掌心的赤色丹药。
忘情丹,能使人虽记得发生过什么,却忘记一切情。
容舒顿了顿,划开掌心,滴下一滴血落在忘情丹上。
有了这滴血,服下忘情丹之人,只会依赖他。
正如他楼中所有宝物只忠诚他一般,姜斐也不能是例外。
容舒伸手便要将忘情丹喂姜斐服下,手却一顿。
他沉吟许久,突然自嘲一笑。
他在迟疑什么?让她忘记一切情,只依赖他,正是他所想要的。
毕竟,总比“傀儡”强。
容舒伸手掰开姜斐的口,将丹药放在她的口中,渡入肺腑。
看着她的眉心渐渐涌出一缕澄黄光芒,而后恢复平常。
容舒顿了顿,抱起她踏上虚空,朝千金楼的方向飞去。
……
姜斐再醒来时,是在一处堪比宫殿的宫宇,金碧辉煌。
头顶的帷幔都是仙蚕丝织成,微微拂动着。
姜斐挑了挑眉:“系统?”
【系统:容舒已为宿主服下忘情丹,只是……】
“只是什么?”
【系统:宿主似乎没情可忘。】
姜斐:“……”
她缓缓起身,掀开帷幔,却在看见窗前站着的青衣男子的背影时一顿,继而柔声道:“容公子?”
容舒徐徐转身。
姜斐一怔,忙道:“容楼主,抱歉,我认错人了。”
容舒笑了笑,如今在千金楼,他自然不会再以“容予”的模样示人。
“姜姑娘可有不适?譬如,想到发生过的一些事,或某些人?”
“嗯?”姜斐疑惑地抬头,双眼坦然,丝毫没有心伤的迹象,“没有不适……”
话却戛然而止。
容舒不解垂眸,却在迎上她的视线时一顿。
她在用一种以往从未有过的眼神望着他,目光晶亮而专注,仿佛眼中只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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