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见着他们渐行渐远。
“放开她。”阴沉的嗓音再次响起。
辛岂牵着姜斐的手一顿,复又若无其事地牵着她的手继续离开。
云诀掌心金光翻滚,眼底深处隐隐有赤色闪过。下瞬他猛地伸手,重重袭向辛岂的背影。
如惊涛骇浪般的法力席卷而来,辛岂脸色微变,伸手将姜斐护至一旁,转身忙堪堪避开这一击。
可是,生机极少的魔体被灵气伤到,他仍忍不住低咳一声。
却在看清他眼底伸出泛着的猩红时一怔,继而嘲讽一笑。
无念山的仙尊,竟有入魔的征兆,何其讽刺!
云诀并未恋战,身形如闪电一般风驰电掣行走于林木之间,直直朝姜斐飞来。
辛岂飞身上前,拦在云诀面前,
“敢拦我?”云诀面无表情地看着辛岂。
辛岂防备地看着她:“云诀仙尊既已历完劫,便当回你无念山,休要再扰我和内子。”
云诀目光阴冷:“她并非你的内子。”
蓄势待发。
姜斐在一旁淡淡地看着二人飞与半空之中,金光与赤光萦绕,染尽了头顶的天,隐有摧枯拉朽之势。
好一番盛景。
姜斐扬了扬眉,沉默观战。
那二人不知何时打了起来,如两团光雾萦绕在一块,所经之处林木枯损,日月无光。
天上的云雾翻涌,本泛白的天如蒙了一层暗红的霾,整个游方镇笼罩于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近处的早已空无一人的观星楼阁倒塌,远处的河水倒灌,庞大的法术之下,万物如蝼蚁一般渺小。
可只有姜斐站着的地方却无一丝损坏,草木都未曾波动半分。
终究是辛岂耗费了太多的法术与生机给姜斐,魔魅之力大不如前。
一次次强行用魔力的反噬,他身上的红衣早已被血染得暗红。
可他却如不知痛般,一次次被强劲的仙法击的浑身骨断重接,吐出几口鲜血,却仍拼着体内残留的法术,阻止着云诀接近姜斐半步。
二人打了足足两个时辰。
直到辛岂手中的红光越发虚弱,身上的伤口越发的多,人如从血谭中沐浴出来一般。
姜斐隔着一段距离望着他,以及他头顶99的好感度,从未见过辛岂如此狼狈的时候。
她沉吟片刻。
云诀手中金光与赤光各半,眼尾勾起一抹红,裹挟着巨大的灵力朝辛岂袭来。
辛岂手中的结界已十分薄弱,他身躯轻颤着,仍固执地挡在姜斐面前。
金光袭至,辛岂微微眯了眯眼,等着疼痛来临。
却在此时,底下传来一声疾呼:“辛岂!”声音仓皇。
姜斐飞身而起,同时在心底对系统道:“防住云诀。”
辛岂闻声猛地睁开双眸,手指轻颤了下,却只感觉身后细微的灵力涌动着,下瞬眼前一暗,一抹带着馨香的白色身影飞身而起,挡在了他面前。
小小的、瘦弱的身躯,就这样乍然出现在他的身前,义无反顾地张开双手,想要保护他。
辛岂双眸大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姜斐的背影。
如今的她,像极了当初他被驱魔人追杀时一样,她也如此刻,挡在他的面前,将他护在了身后。
那时,他心中是不解,还有对她如此轻易上钩的不屑,可如今,却满是惊惶。
辛岂几乎用尽了残留的所有生机与法力,伸手揽过她的肩膀,想要将她护在自己的怀中。
却终究迟了,她的身躯承受了云诀的一击,继而凋零如一片落叶,徐徐落在地面上。
与此同时,姜斐听见系统悦耳的声音响起。
辛岂好感度:100.
另一边,云诀在看清姜斐后,神情怔忡了下,拼命地将法术收回,却仍散出些许满是戾气的金光。
残余的金光打在姜斐的胸口,他眼睁睁看着她的身躯颤抖了下,倒在了辛岂的怀中,
云诀手中强劲的法术回收,丹田一阵剧痛,灵根都随之震了震,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可他却恍然未觉,仍直直盯着正被辛岂拥在怀中姜斐。
心口似乎比丹田更痛。
他忘不了她方才义无反顾地想要保护辛岂的样子,白裳如练,如此迷人。
可她护的人是辛岂。
她选择的也是辛岂。
他从来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她说不喜欢无情无欲的仙,就真的再未多看他一眼……
“姜斐……”云诀呢喃着,失魂落魄。
姜斐自不可能回应他,被辛岂拥着,轻柔的落在地面上,她身上的白衣沾了他身上的血迹,本就虚弱的身子,此刻脸色更是苍白的近乎透明。
“斐斐,斐斐,没事的……”辛岂的声音满是仓皇,手更是颤抖得厉害,提起体内翻涌的残留所有生机与法术,全数朝姜斐体内渡着,“很快就会没事了,斐斐,不要怕……不要怕……”口口声声安慰着怀中女子的人,却最是害怕。
辛岂体内的生机与法术不断消失,整个人身上的魔气越发薄弱,早已虚弱至极,可他却仍在渡着。
姜斐看着他:“辛岂。”
“是我,斐斐,我在这里!”辛岂几乎立刻应道,哪怕魂灵不稳,灵根丹田剧烈,手上的动作始终未停。
“嗯。”姜斐淡淡应了一声,抬眸看向辛岂头顶早已灰白的好感度,缓缓撑起身子,“我没事。”
辛岂注视着她的动作,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不敢道出口。
想问她,她方才仍会护他,是否……她仍喜欢他?
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喜欢也好。
只是他眼中的惊喜还未全然盛开,便已化为巨大的惶恐。
姜斐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抬头看向云诀:“我和你回修仙界。”
云诀愣住,她明明答应随他回修仙界,可他的心中却寻不到半分惊喜,反而是怒火与刺痛。
她为了辛岂,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斐斐!”地面上,辛岂沙哑地唤着她,满眼惊骇,许久声音低了下来,满是哀色,“不要……”
“不要同他离开,不要去修仙界,我没事的,斐斐……”
“你想去哪儿都好,我陪你去,人界也好,魔界也罢,只有我们二人……斐斐……”
姜斐垂眸看向他,不知多久,伸手轻抚着他的脸颊。
辛岂伸手覆上她的手背,满眼哀求。
姜斐笑了起来,俯身凑到辛岂面前,轻轻在他唇上印上一吻,以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的……我知道……可是即便是不喜欢也没关系,只要不要离开……”
姜斐打断了他,再一次开口,语调疏淡道:“我不喜欢你。”话落,她缓缓站起身。
“我不在意……”辛岂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怔怔抬眸看向姜斐,继而心中升起阵阵冰寒,冻得他牙齿打颤,人亦难以自控地颤抖着,身上的生机近乎枯竭,他连站起身都格外艰难,终于撑着地面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身上尽是血迹。
她方才说的那句“不喜欢”,仿佛说的并非此刻她没有心,所以不通宵情爱。
而是……她其实从未喜欢过他。
可是,锁情咒岂会骗人?
天道又岂会骗人?
姜斐收回目光,转身便要朝云诀走去。
“斐斐!”辛岂慌乱的声音传来,伸手想要拉住她的手,身上的伤口却在此刻扯开,地面上留下道道血迹。
他用力地摔倒在地。
姜斐没有回头,只顿了顿便要继续前行。
然下瞬,白裳被一只满是血迹的手抓住了,辛岂抬头气喘吁吁地看着她:“对不起,对不起斐斐……不要和他走好不好?不喜欢也好,让我陪着你……”
姜斐侧眸看着他,而后突然低笑一声:“辛岂,我的心,在大婚之夜你给我那一剑时,便已经毁了。”
话落,她伸手,一点一点地将他手中紧攥的白裳抽出,转身走到云诀面前:“仙尊,满意了吗?”
绕过他便朝无念山的方向走去。
云诀听着她的称谓,望着她的背影,唇抖了抖。
满意了吗?
她如愿同他离开,却是因为别的男子。
下刻,前方的姜斐身躯虚弱地抖了抖,便要摔倒在地。
云诀身形如风移至她身后,轻揽着她的腰身,手微颤。
人界时,她曾日日说:怕是要被小无念养胖了。
何时……她竟这般瘦弱了?
云诀终揽着姜斐的身影消失在天地之间。
即便是为了旁的男子,他也绝不会放开她。
身后,辛岂的眼神已是一片漆黑幽暗,狼狈地倒在地上,仰头看着头顶的滚滚阴云,不知何时,阴云变黑,开始下起雨来。
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血迹,辛岂睁着眼,望着雨水朝自己砸来,蓦地笑了一声,而后笑声渐大,消散在滂沱大雨之中。
姜斐说得对。
她曾双手捧给他她的心,却被他亲手毁了。
第114章 修仙女炮灰35
无念山。
庄严的宫宇外。
云诀端着一碗灵药,行走于云雾之间,神色平静,目无波澜,白裳似乎都要隐在雾气里。
只是在看见宫宇门口的女子时,脚步一顿,抓着药碗的手不觉一紧。
姜斐只穿着雪白的中衣站在窗口,安静的眺望着窗外无念山间翻涌的云雾,披散在身侧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容色苍白近乎透明,神情死寂,身形越发瘦削,仿佛一阵细风就能吹走。
已经到无念山五日了,这五日来,她鲜少说话,连宫宇门都未曾出去过,更多的时候,她只是看着山外的风景,兀自出神。
云诀收回目光,许久划破掌心,滴出三滴血落入药碗中,他走进宫宇,将药碗放在一旁,嗓音莫名添了沙哑:“把药喝了。”
姜斐动也未动,仍直直盯着窗外。
“姜斐。”云诀声音大了些。
姜斐的眸动了动,终于回过神来,转头并未看向药碗,只望着他:“仙尊是来放了我的吗?”
云诀眸光微抖,垂眸避开她的目光:“此药于你身体有益。”
姜斐仍未分药碗半点目光,只看着他:“或是仙尊赐我旁的宫宇住,你着宫宇什么女子的物件都没有,也省的和仙尊日日相对。”
云诀薄唇紧抿,身后的白裳涌动了下:“此处灵气充沛……”
他的话并未说完,便被一声嘲讽的轻笑打断,姜斐望着他:“仙尊何必呢。”
“我如今修不出灵力,生机也所剩无几,喝什么药、灵气有多充沛都无用。”
云诀喉咙阵阵酸涩。
这几日,修元补灵对她再于事无补,甚至每日她沉睡的时辰也长了不少,唯有渡入生机,方能恢复几分神采。
“将药喝了。”他却仍固执道。
姜斐半眯双眸睨了他一眼,缓步走到桌旁,拿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枯茶色的药汁沿着她的唇角滑落,她以食指轻蹭了下:“仙尊满意了吗?”
话落,便又要继续回到窗口。
云诀脚步一动,下意识地拦在她的面前。
姜斐抬眸,眼中如一谭死水:“仙尊还有事?”
云诀听着她一口一个“仙尊”的唤着,胸口的躁郁越发澎湃,就像那日与辛岂大战时一般,可却又在看见姜斐的双眸时冷却下来,动了动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每日除却她沉睡时,只有送药时她方才会说几句话,或是看他几眼。
他不想让她在靠着窗口看外面,不想让她满心全都是想要逃离无念山。
姜斐看着他复杂的神色,低笑一声,缓步朝他走了两步,抬头隔着极近的距离望着他:“仙尊应当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吧。”
云诀的眼神随着她的接近有片刻的慌乱与茫然,呼吸微紧,竟连她话中的意思都有些不解。
这是这段时日,他们第一次靠得这般近。
姜斐又道:“别说我如今没有半分情感,便是有,也永远不会喜欢上仙尊这样无情无欲的仙。”
说完,她收回踮起的脚,绕过他继续朝窗口走。
云诀仍立于原处,垂在身侧的手不觉紧攥,克制地轻颤着,心口如被利刃轻轻划过一般,分明没有伤口,却钻心的疼。
绝不会喜欢……
下瞬,云诀陡然转身,再不发一眼飞快朝外走去,脚步忙乱。
走出宫宇的瞬间,清敛的眸隐约泛着骇人的赤色。
姜斐看着因云诀而不断翻涌的云雾逐渐变得平静,只微微挑了挑眉,随手伸出二指轻点了下喉咙处,将方才喝下的带着云诀血珠的药全数吐在窗外的灵草中。
云诀的好感度太乱了,乱到令人心惊。
他一面竭力克制,一面又忍不住放纵,还真是复杂。
姜斐缓缓拿出袖口的珠子,拿在手心随意摩挲着,许是察觉到了云诀的气息,这枚云无念残留下来的珠子今日也在隐隐泛着幽光。
接下去好一段时日,云诀的宫宇倒像是变成了姜斐的地盘,除却每日她沉睡时他回来渡她生机,和午时送来灵药外,云诀几乎鲜少再出现在宫宇中。
即便出现,他也鲜少再多发一言,反是脸色越发苍白。
而姜斐更是不言不语,仍旧日日在云诀离去后,将喝下的灵药吐出,倒是将窗外的灵草养的越发生机盎然。
这日,姜斐照旧待在宫宇中,许是因着在无念山待久了,袖口的那枚珠子的烟紫色越发澄净,周围萦绕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姜斐不觉摩挲着那枚珠子。
也是在此时,云诀端着药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姜斐手中的珠子,他愣了愣,目光定定看了那枚珠子好一会儿,眼神微沉,良久方才收回目光,将药碗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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