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已经蒙蒙亮,渣爹还没起床,亲妈也没有回来。
亲妈出去狩猎,竟然一天一夜未归。
景平安的心悬了起来,跑到渣爹的草窝前,刚想喊亚,便见他警惕地睁开眼。
亚坐起来,困惑地看着她:大早上的,来他的窝做什么?又没有食物。
景平安说:“妈一夜没回来,你去找找。”她指向外面,又强调遍,“找妈。”
亚又躺回了窝里。狩猎很危险,即使是一群女野人出去,也经常有遇到危险死在外面的。没回来,那就是回不来了。步要是一直不回来,这个窝就是他的了。他饿了,自己去找点食物就好。如果他也回不来,这个窝,谁有本事归谁。
景平安叫不动亚,她这小身板更不可能像亲妈那样威胁恐吓得了亚,让他乖乖听话。
求人不如求己!
她知道外面大雪茫茫,以自己的身板,连草丛都穿不过去,出去找亲妈,跟自寻死路差不多,可……亲妈要是回不来,自己也活不了。况且,那是亲妈,她做不到亲妈在外面生死未卜,自己在窝里躺着等死。
景平安先把自己的兽皮衣服用草绳捆结实,披风的带子重新系好,务必让自己穿得暖暖的。
她挥不动粗圆木保护自己,只能拿细木棍,但细木棍加上自己这点小力气,杀伤力太有限。她回到草窝里,在收集到的兽牙堆中找到一颗成人巴掌长的猛兽牙,捆在细木棍上,做成兽牙短矛。说是短矛,也比她的身板高出一截。
她试着挥了挥兽牙短矛,舞得呼呼作响,还颇有点吓人的势头。
她想了想,又多做了两根,用草绳系好背在身后备用。
亚对于娃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已经见惯不怪。没食物了,减少消耗才是道理。他躺在草窝里,头朝外,看着景平安忙忙碌碌的,全当小孩子闲不住闹腾。直到他看到娃手里拄着根棍子,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外走,才一下子坐起身,喊:“娃。”抬手,让她回来。出去危险!
景平安没理亚,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亚起身,几步追上景平安,便想把她抱回窝。
忽然,景平安手里那根绑有兽牙的棍子挥到他的面前,对着他的眼睛,但凡再往前一点,他的眼睛就没了。
景平安斥道:“放下!”她的右手握着兽牙短矛对准亚的眼睛做威胁状,左手用力地朝着地下反复点了好几下,动作示意亚。
亚被吓了一大跳,看着娃小小的面容满是怒气,那眼神比步还要慑人,不由得浮上些惧意,再看兽牙离眼睛越来越近,赶紧把娃放在地上。
景平安一边告诉自己,别气别气,这个世界的男野人就这样,但一面仍然忍不住气亚的无动于衷,也很担亲亲妈。她懒得搭理亚,继续往外走。
让她成功说亚出去找亲妈,很难办到,不如自己去。好歹自己是亚的娃,亚在见到她有危险时不会坐视不理。那么亚在见到她出去最可能的两个反应:一,阻止她出去,二,跟在身后当保镖。
亚跟在景平安的身后,喊:“娃。”
景平安一脚踩到雪地里,脚下突然踏空,摔进了厚厚的积雪中,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亚揪着景平安的衣服,将她提起来。
景平安悬在空中,脸上、头发上、兽皮衣上都是雪,再加上那气呼呼的样子,狼狈又可爱。
亚咧嘴笑了。
下一秒,娃手里的兽牙长矛便又对准了他的眼睛。
亚的笑容僵在脸上,然后又消失了。
他把景平安放下,也生气了。他左右瞅瞅,没看到步,迅速抬脚踹在景平安的屁股上,把她踢进了雪里。
景平安扑腾着从雪里站起来,一岁半大的孩子,短小身材,站在雪里被埋得膝盖都看不见了。她握着兽牙长矛,满脸震惊兼难以置信地看着亚:这是亲爹?
她很想问,老天爷,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怎么摊上这么个亲爹?
亚报了仇,出了气,冲着景平安得意地笑。
景平安给了他一个白眼,决定等亲妈回来就怂恿亲妈赶他走。她深吸口气,压住怒火,淌着雪再次往外去。
雪很厚,至少对她这么大的孩子来说,是的。
雪浅的地方,没过了她的膝盖,深的地方,到腰、到胸。好在这里是矿山,植被少,大多数都是石头,不像草原那样寸步难行。
她拐过石头堆,面前出现一个斜坡,居高临下地抬眼望去,好一片白雪茫茫的景象。
近处,矿山,有许多石头,顶上覆盖满白雪,侧面还有部分露在雪外,再夹杂着零星的枯草在寒风中颤抖,抬眼望去,不用手摸,都能感觉到石头的透骨冰凉。远处,矿山下,则是茫茫草泽,此刻已经铺成了雪的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已经完全看不出草色,只剩下宛若波涛般的雪堆。
一夜风雪,早把亲妈昨天留下的脚印掩盖了。
她触目所及的地方不要说亲妈和猎物,连只飞鸟都没有,连只活物都看不到。
这样的天气,去哪里寻找猎物?
景平安知道狩猎危险,不容易。可她一直想着,这个世界没有环境污染,没有人为破坏,大自然生机勃勃,物种丰富,野外到处都是飞鸟走兽,草泽的鱼多到随便一个小水洼就有好多,怎么都不缺猎物。以为出去狩猎最大的困难是严寒。可她看到面前的景象,才知道自己想得有多轻松,寻找食物有多不容易。
草泽里那么深的草,再铺上雪,不要说是她,亲妈进去都能埋得没影。人钻在雪下面的草丛里,看不到天空,分不出方向,这么冷的天,迷路都会要了人命。
她知道,要找亲妈,还得亚去。亚对这片地方熟,他一定知道哪里有猎物,也一定知道怎么去寻找亲妈。
景平安听到亚踩在雪上的声音在慢慢靠近,于是又迈着淌着雪继续往前,大声地喊:“妈——”她知道,亲妈在附近的可能性基本等于零,不回有回应,但她不是喊给亲妈听的,而是喊给亚听的。她得让亚明白,他的娃在找妈,不要命也要找妈。
景平安边喊妈,边往外走。雪地里难走,每一步都陷得很深,走得很吃力。
景平安很担心,也很难受。她不想失去亲妈。其实,这样的环境,对自己而言,活下去是个奢求,可她想亲妈活着,想亲妈活下去,想亲妈能够喝上热汤,吃上炖肉,甚至将来住上屋子,再养点家禽牲畜,这样就不用大冬天的还出去狩猎寻找食物了。
她想日子会好起来的,她不想就这样失去亲妈,更不想再经历一次刚有点起色,就突然之间什么都没了。亚不去找,她自己也会去找亲妈。
景平安喊着亲妈,在雪地里手脚并用地艰难往前。
亚走到景平安的身边,先一把抢过了景平安手里的短矛,想折断,又犹豫了下,别在了腰间,再把景平安抱起来放在肩膀上,满脸不乐意地对她说:“步。”指指外面。
景平安被风吹得鼻子、脸通红,眼睛也红红的,有点想哭的样子,闻言,冲亚露出一个笑脸,举起双手竖起大拇指。
亚气哼哼地往前走,还记恨景平安凶他,要戳他的眼睛的事。不过一想,这是他的娃,厉害,这么小就知道戳眼睛了,心情又好了点。
女野人有自己的猎场,她们更倾向于采摘果子和狩猎带毛的小动物,那样会更安全。她们不喜欢靠近危险的河边,也不爱吃水泽里的动物,要找步,得往瀑布下面的森林里去。森林里的鸟类聚集的地方和河边都危险,步不会往那边去。
亚在脑子里迅速盘算了下,便猜测出步狩猎能去的地方,带着景平安飞快地赶往。
他跑出去一段,又停下来,扭头看向坐在肩膀上的景平安,说:“娃,窝。”这么小的娃,应该留在窝里吧?
景平安坚持,“妈。”去揪亚的头发催他。
亚掰开景平安的手救出自己的头发,带着景平安去找步,想赶紧把娃还给她。
第31章 抓鱼
景平安眼里的雪地、草泽是寸步难行的地狱模式,可换成渣爹,轻松得如同逛自家后院。
那些能把景平安半个人都埋进去的积雪,最多只到渣爹的膝盖位置,再加上他专挑地势高的地方走,大部分时候连脚脖子都淹不到,甚至还会玩心大起地顺着斜坡往下滑。
如果不是忧心亲妈的安危,景平安真想拉着渣爹玩雪。
不大会儿功夫,父女俩便下了矿山,进入草泽。
景平安自己在草林里钻过,那是四面八方都是草,拨都拨不开,她这么小的身板都钻不过去。可渣爹进入草泽,宛若鱼入大海,在草丛里钻来钻去,灵活自如。
草泽植物茂密,但不是所有地方都长草,那些水坑、水洼边没有植物封住道路,又有厚实的草根垫脚,便成为了他们的行走路径。
之前亲妈抱着她穿过草泽时,也是挑这样的地方行走。
没有水坑的地方,会有类似于人或动物钻出来的路,有些地方矮到需要弯腰前行,还能看到动物过去时留下的毛,实在没有路走的情况下,才会拨开草丛,在里面穿行。
以前景平安跟着亲妈的时候,都是被亲妈搂在怀里,遇到钻草丛,会把她的头按在胸前护住。
渣爹则像一条搏浪的大鱼,自顾自地蹭蹭往前钻,全然不管她。
景平安的脸都差点被草划伤,只能调整位置,钻到渣爹的怀里挂着。
草丛有一人多高,顶上压着积雪,人则在积雪的下方穿行。他们经过时,难免碰到草,把上面的雪抖落。景平安没少被雪砸中脑袋,好在不疼,也没受伤,顶多就是掉点雪在兽皮衣里,冷得她不时打个寒颤。
厚厚的草丛积雪形成很好的防风效果,竟比他们在矿山的窝还要暖和些。
景平安算是明白,男野人为什么会在草丛里筑窝过冬了。
浅水坑全都结冰,薄薄的一层,人踩上去,妥妥的会裂开掉进水里。
之前常见的蛇和鳄鱼,全都没了踪影,但能看到有鱼在冰下或静止不动,或慢吞吞地游来游去。
渣爹大概是饿了,将手里的狩猎棍子用力地往冰上一戳,便将冰面砸开。
大概是因为冰层造成水里缺氧,水里的鱼竟然聚了过来。
渣爹把狩猎的棍子当成鱼叉用,往水里一扎,再提起来时,上面串着一条半米多长的大鱼。
他取下鱼,顺着戳出来的窟窿处将鱼皮连撕带抠地扯下来,撕下几块鱼肉递给景平安,然后便捧着鱼大口吃嚼。
他的吃相粗鲁,鱼血、鱼鳞滴在身上到处都是。
景平安对于野人的不讲究都已经习惯了。她饿得前胸贴后背,根本没有挑食的条件,有什么吃什么,抓着大块的生鱼肉便往嘴里送。
鱼肉很腥,但景平安吃了这么久带着各种奇怪味道的野兽肉,这点鱼腥味对她来说只能算是小意思。现在谁再给她上辈子最讨厌吃的鱼腥草,她都能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地直接生嚼,连凉拌都不需要。
在蟒蛇和鳄鱼都冬眠了的季节,出来捕鱼比起去森林里狩猎要安全得多。景平安觉得等找到亲妈,很有必要向她宣传下烤鱼。
父女俩匆匆填饱肚子便继续前行。
没多久,亚便带着景平安来到瀑布旁的悬崖边。
枯水季节,瀑布的水流小了很多,远没有之前那么有气势。
亚显得谨慎很多,他先藏在瀑布边的草丛中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没见到有危险,这才示意安抱紧他的脖子,然后飞快地来到悬崖边,宛若飞猿般攀着岩石、草根往下飞跃。好几米高的落差距离,他直接便跳下过去。
就在亚跳下去后,悬崖上方突然有雪哗啦啦地坠落,一头长得酷似剑齿虎的猛兽从悬崖边探出头,它的爪子扒在悬崖上,不甘心地朝着悬崖上飞快往下的景平安父女发出吼叫声。
竟然有老虎伏击在狩猎路上。景平安紧紧地抱住亚,更加担心亲妈的安危,同时明白自己的住处比预想中更加危险。她原以为住处附近没有大型猛兽,如今看来,是自己想得太美。
不多时,他们便下到崖底,亚在挂满积雪的树丛间飞快穿行。
他的身手极为矫健,不仅跳得远,手臂同样有力,手攀住树枝,像荡秋千般便飞了出去。
景平安怕被渣爹甩飞,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双脚踩在他的草绳腰带上,宛若一只抱住大猴子的小猴子。
亚在林间飞奔,大声喊步,不时停下来朝着四周张望找寻步的踪影。
景平安也跟着喊,学着亚的样子望向周围,发现雪地里有好多脚印。
这些脚印有鸟类的,有成群结队扎堆聚集的走兽脚印,有独行猛兽的大爪印,甚至还有类似于野人的脚印。她不知道那是不是亲妈的。不过,看得出来,哪怕是这么冷的天,森林里依然很热闹,出来觅食的动物很多。
不远处的雪地里,突然有什么动了下。
一团跟雪地融为一色的酷似狐狸状的东西,突然一头扎进雪里,半截身子都埋了进去,待它再从雪里蹦出来时,嘴里叼着只老鼠大小的小动物,一路飞奔跑出一段后,钻进了干灌木丛下的雪窝中失去了踪影。
亚带着景平安继续在林中前行,不断地朝着四周张望。
忽然,景前方传来一大群有点像狼又有点像狗的叫声。
亚凝神听了下声音,略作犹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没过多久,一群毛绒绒的体型比狐狸稍大些、比狼稍小些的酷似犬类的动物出现在前方。它们约有二三十头之多,正分散在一棵大树的周围,隐约呈包围之势,其中还有几只已经爬到树上踩着树枝,缓缓朝着枝头方向逼近,看样子像是在狩猎。
这些动物看起来比狗凶得多,又会爬树,景平安当即给它们起了个名字叫树狼。
树木遮挡了视线,景平安看不见树狼围攻的是什么,但从它们小心翼翼的情况来看,可能是什么猛兽。
这可真是猛虎架不住群狼,也不知道是什么猛兽都被逼到了树枝尖上,也是够惨的。
忽然,那群树狼发现了他们父女俩,齐刷刷地扭头看过来,其中两只顺着交错生长搭在一起的树枝朝着他俩过来了。
亚攀着树枝荡起秋千,跃到一截比大腿粗不了多少的细树枝上望向被树狼群攻击的目标,惊喜地叫道:“步!”
步正坐在一根孤伶伶的横生出去的树枝上,她的手里拿着一根细树枝,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一头树狼。
树狼屡次想要靠近步,都被她挥动树枝逼退。
步的两条腿悬空,右腿的腿肚子处的兽皮破了,上面还沾有血渍,像是受了伤。她听到亚喊声,下意识地扭头望去。
那树狼趁机跃过来,但被反应迅速的步再次挥舞树枝逼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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