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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青色兔子

时间:2021-11-13 00:31:59  作者:青色兔子
  徐氏浑然不觉,笑问道:“你明日想吃什么?我给你带来。”
 
 
第207章 
  皇宫,夜晚。
  虽然太上皇已经移居长秋宫,但穆明珠并没有入住原本的皇帝寝宫。
  因事务繁忙,穆明珠命人把思政殿后面的小殿收拾出来,作为安寝之处。
  她宿在小殿,仍与在襄阳行宫时一样,与齐云住在一间。
  要处理的朝政很多,每日要看的奏本也很多,但穆明珠反而没有一味埋头在政务中。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眼下这些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
  这是一场马拉松,如果她错当成是百米冲刺,身体垮了,那么一切都不必再提。
  所以她很注重劳逸结合,并没有把自己变成一个工作狂。
  在她身为皇帝的使命之外,她本身的生命亦是宝贵的。
  哪怕是最繁忙的日子里,她也总记得要走出殿外,晒一晒太阳,看一看蓝天白云。
  点灯时分,穆明珠搁下手上的奏本,揉了揉发胀的眼眶,拉了一旁正在整理奸细供词的齐云,往外面的小院而去。
  樱红与碧鸢见状,已露出笑容来。
  宫变之后,穆明珠便派人接了公主府的旧人入宫。
  樱红与碧鸢见了落发后的穆明珠,自然先哭了一场,原本还要剪了自己的头发给她,被穆明珠阻止了。
  后来两姝见穆明珠丝毫不以为意,倒是也慢慢放了心。
  这几日,穆明珠政务之余,总是拉着齐云做些古怪的运动,在院子里又是转脖子、又是扭腰。
  穆明珠毫不在意宫人的反应,什么动作都做得理直气壮。
  倒是齐云颇有几分放不开,与敌人交手时利落有效的身手,此时却全然显露不出来了,只按照穆明珠的口令,一板一眼学着她的动作,不管做了几日,仍是一般红了脸。
  这么折腾了一盏茶时分,穆明珠舒缓了身体,又跑回殿内看奏本。
  齐云却是额上沁汗,连头皮都红了。
  樱红上来给穆明珠添茶,笑道:“陛下也真是促狭,知晓驸马爷的性子,偏要拉着驸马爷一起。”
  穆明珠笑道:“自然要一起。”
  齐云擦了汗,正走进来,闻言垂眸笑了。
  穆明珠笑道:“你们都得谢谢驸马,要不然朕要拉着你们一起呢!”
  她虽然做了皇帝,但身边人对于齐云的称呼还是杂乱的。
  有的人称呼为“齐都督”,有的人按照旧时例称呼为“驸马爷”。
  因为她跟齐云到底未曾成婚,皇帝的未婚夫婿应该怎么称呼?
  此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例子。
  这底下还有旁的问题,皇帝的后宫应该怎么安排?若穆明珠是个男的,那么现下立后选妃都应该提上议程了。
  但穆明珠是个女的。
  女皇帝的后宫,应该有几个人?应该是什么制式?这里面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权力巅峰,永远不缺追逐者。哪怕朝中三分之一的官员对于穆明珠继位嗤之以鼻,病休在家。但另外三分之二的官员,却未必没有动心思的。正如从前的官员把女儿送到宫中为妃,现下似乎也可以把儿郎送到皇帝身边去。
  这跟太上皇当初的情况不同。
  礼部的人愁白了头发,但并不敢在这个节骨眼闹出事儿来。
  大鸿胪高廉是坚定的新君派,一切看穆明珠的意思行动。既然穆明珠未曾提起,他也就全当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小殿内外,都跟着穆明珠称呼齐云为“驸马”,好像两人还在旧时公主府中、并且已经成婚了一般。
  此时齐云听穆明珠对樱红称呼他为“驸马”,轻轻一笑,仍旧坐下来,看那份奸细的供词。
  樱红添茶之后退下。
  穆明珠凑上来,笑道:“你方才偷笑,我都看到了。”
  齐云耳根一红,道:“臣没有。”
  “哦?还敢欺君了?”
  齐云低垂了眉眼,轻声道:“臣不敢。”
  穆明珠忍俊不禁,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道:“我现下放心了。你以后秃了也好看。”
  齐云抿唇,似乎忍耐了一瞬,闷声道:“臣……不秃。”
  两人正凑在一处说话,忽然樱红通报,“陛下,李少府来了。”
  她口中的李少府,便是李思清。
  呈送皇帝的密信,仍是由李思清处理。
  现下李思清夜晚赶来,一定是又出了事儿。
  穆明珠面色凝重起来,要李思清入内,接了密匣一看,却是邓玦发来的。
  难道是西府兵终于忍不住动手了?谢钧找到了?
  她打开了邓玦的密信,看完之后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齐云望着她的面色,担心起来,试探着握了她的手。
  穆明珠回过神来,将邓玦的密信递给他,轻声道:“梁国皇帝要举兵南下了。”
  这是她推演过的无数种可能中,最糟糕的一种情况。
  当她登基之初,在大周内部硝烟四起的时候,内乱中的大周仿佛在诱惑着大梁动手。
  虽然有拓跋长日在乌桓拖住大梁的兵马,但其能量太小,也不能持久。
  邓玦投诚穆明珠的身份,在梁国皇帝处还没有暴露。在梁国皇帝看来,邓玦仍旧是他的自己人。现在梁国皇帝密令邓玦做好准备,梁国兵马将于三日内南下、要邓玦在荆州领兵作为内应。
  既然梁国皇帝这次的计划中,不惜要暴露邓玦的身份,那说明他这次来势汹汹,是打定了主意要趁着大周之乱、一举拿下大周。
  上一次梁国皇帝拓跋弘毅发兵攻打大周,是令手下大将吐谷浑雄领三十万大军,挺进长安镇,直抵上庸郡。
  若不是彼时梁国内部赵太后与小皇子吸引了拓跋弘毅的视线,逼得拓跋弘毅收兵回援,说不得那一次梁国兵马能破了上庸郡。
  对大周来说,现在的情况,比当初更恶劣了。
  梁国小皇子拓跋长日虽然从乌桓借兵,在边境骚扰日久,但并没有让梁国皇帝伤筋动骨。
  梁国依旧有着百万战马、精兵无数,还有大周难以企及的重骑兵。
  而大周呢?
  李思清虽然送了密匣来,但并不知道里面的内容,此时听皇帝说梁国要举兵南下,不禁浑身一颤,苍白了面色。
  齐云已经看完了密信,此时抬头看向穆明珠。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深重的担忧。
 
 
第208章 
  梁国大军这次选择了从长安镇南下,直抵潼州。
  梁国会作出这样的选择,一是因为上一次吐谷浑雄在上庸郡碰了钉子,这次便绕开了上庸郡;二是因为邓玦按照穆明珠的指示,密报梁国皇帝拓跋弘毅,说他在荆州受西府兵掣肘,请梁兵自长江上游而下,好与他两面夹击于西府兵。
  梁国与大周交战多年,彼此忌惮。大周固然担心梁国南下侵夺,但梁国也时时防备着大周北上收复失地。
  两个庞然大物躺在一块,中间没有任何缓冲地带,历史上又几次血战,当然会留意着对方,要在任何可能的机会里彻底杀死对方。
  按照梁国掌握的情报,大周最值得忌惮的两股兵力,一是听命于皇帝的北府兵,一是听命于世家谢氏的西府兵。
  眼下谢氏首脑人物谢钧失踪,西府兵又在梁国兵马与邓玦汇聚的必经之路上。
  西府兵便成为了梁国大军的第一目标。
  在那之前,吐谷浑雄率领二十万大军,途径潼州,没费什么力气,两日之内便占据了潼州,杀死了潼州毅王。
  消息传开,大周一片哗然。
  穆明珠想到了毅王会败,但没有想到会败得这样快。她已经提前发信给毅王,告知梁兵南下之事,不知对方是未做准备,还是准备已经来不及了。
  只要不过江,拥有百万战马、精良骑兵的梁**队,在面对大周军队时,几乎是碾压般的优势。
  潼州毅王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穆明珠的王爷,并且招兵买马,要东进建业,然而谁能想到,他人还未出潼州,竟是给梁国大军灭了。
  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下,豫州武王不顾大敌当前,仍是催兵急行,要渡江杀到建业来,抢在梁国兵马赶到之前,先把穆明珠拉下龙椅,自己坐上去。他也并非失了智,而是经过了手下谋士的精密计算。潼州距离建业遥远,还有雍州、荆州的兵马在,梁国大军就算再怎么厉害,要杀到建业来总要半载一年之后。而外敌当前,大周更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皇帝,一个周氏子孙——穆明珠显然是不行的。武王认为,他现下夺取建业,正是力挽狂澜的好机会。
  扬州刺史李庆,与新任都督秦三刀,率领扬州府兵,拦截武王兵马。
  而在这之前,一封出自皇宫的密信,不为人知地往梁国境内送去,收信人却是大商人孟非白。
  当初梁国赵太后出事,孟非白原本已经回到大周。后来梁国小皇子拓跋长日往乌桓借兵,孟非白躲过风头之后,又去往梁国。他是大商人,手中资财无数,从前秘密替赵太后做事,与梁国朝中的部分高官也有交情。正如梁国当初能在大周安排奸细,如今穆明珠也可以反过来,借着孟非白在梁国多年经营的人脉,通过贿赂梁国高官与天子近臣,潜移默化达成自己的目的。
  譬如眼下,梁国皇帝拓跋弘毅听了近臣的献策,认为很有道理。
  近臣道:“咱们大梁之前几次攻打大周,都无功而返,并不是因为咱们兵刃不利,也不是因为咱们战马不够雄壮,而是因为咱们每次都是从一个点发动攻击。大周虽然精兵战马都少于咱们,但是若要在一个点与咱们对战,却还是有一战之力的。咱们大梁人多势众,应该发挥这个优势,不应该只从一个点去攻打,而应该多点作战。不但要从潼关攻打,还要从东边的徐州攻打,南下豫州,过扬州便与建业隔江相对。如此一来,便使得大周各处兵马自顾不暇、难以驰援。”
  拓跋弘毅认为这计策有道理,于是又拨了十万兵马,南下徐州。
  有潼州毅王之死在前,豫州武王不敢怠慢。梁国的兵马从潼州来到豫州遥远,但是从徐州赶到豫州却只是一个昼夜的事情。梁国铁蹄就在背后,豫州武王再也顾不得下扬州、入建业,只得拨转大军,应付南下的梁国兵马。
  与此同时,在这半个月的时间内,占据潼州的梁国二十万兵马,在大将吐谷浑雄的指挥下,抵达了江北的奉节,距离荆州只一步之遥。
  西中郎将谢钦在荆州与邓玦僵持已久,得知梁军南下的消息后,立时分兵,严守上游巴郡。因巴郡与汉水相连,如果梁国的船从汉水而下,那么大周的兵马就算是退回到长江以南,也未必安全了。但只要守住巴郡,守住秦州、梁州、雍州,守住这些重要的南北水系所在的地方,便能阻止梁国的战船南下,那么不管梁国是几十万骑兵南下,大周至少都还能保有长江以南的控制权。
  “果如中郎将所料。”底下的将领回来奏报,“朝廷的兵马严守秦州、梁州与雍州三处。”
  谢钦冷声道:“秦王竟如此阴毒。”他代表了谢太傅的立场,是不承认穆明珠新君身份的,唤一声“秦王”还算是客气了。
  在他看来,朝廷把有限的兵马用在封锁水路上,那是早已存了放弃江北、退居江南的打算,然而却要他们在江北与梁国兵马搏命。眼下的选择实在艰难,留在这里不动,势必要与梁国大军一战;可是若退到江南,失去的土地未必还能收回来。况且退到江南之后,与朝廷的战争还未完。
  一时将领退下,谢琼摇头道:“真是邪门。这梁国皇帝竟像是跟秦王商量好了似的。倒像是他们联起手来,专门要打咱们来了。岂有这样的道理?咱们跟朝廷怎么也比跟梁国亲近。不如跟秦王商量商量,先联起手来把梁国兵马退了。”
  谢钦沉沉看了谢琼一眼,义父留下的这个独子,天性如此烂漫,若没有这些在身边为他操心的人,他要怎么立足?
  想到在谢琼看管下,突发疾病、拉稀不止的那五千匹战马,谢钦又感到一阵头疼。
  谢琼关切道:“义兄累了吗?”
  谢钦长叹一声,道:“不知太傅何在。”
  谢琼垂下头去,他倒并不怎么盼着谢钧出现。他对谢钧,到底是畏惧多些。在他想来,像叔父谢钧那样厉害的人,定然不会出什么大事,也更轮不到他去担心。而且战马出事这等情况,义兄谢钦不会责罚他,但若是叔父谢钧知晓了,定然要惩戒于他的。
  总之,谢琼并不想见到谢钧。
  但是在遥远的建业城外,断头崖下人迹罕至的野山小木屋中,谢钧却从未如此刻这般渴盼见到族人。
  徐氏虽然是村姑,却并不傻,她的经历也坎坷,早就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虽然谢钧嘴上说的天花乱坠,但徐氏就是在最美的梦里也没有想过能嫁给一个富家郎君——哪怕他是朝廷的逃犯。所以她遵循朴素的道理,只有她怀孕了,才会帮助谢钧离开。
  半个月后,谢钧终于摸清了徐氏的想法。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指引徐氏去采草药的时候,要她额外寻找了几种,说是给他补身体用的。等徐氏熬好了汤药,谢钧每次只喝一点,便借口饱了要她喝光剩下的。徐氏不疑有他,便把他剩的汤药喝了。如此又大半个月之后,徐氏果然“有孕”。
  她喜极而泣,虽然满心不舍,但还是按照约定,为谢钧到镇上传信。
  谢钧的人找上山那一日,徐氏在床边跟谢钧道别,“我跟郎君原本就不是一样的人。我若跟着你,也只是给你添麻烦。我自己在村子里挺好的,我能采草药卖钱,以后孩子生下来,我自己苦一点也能养活。”
  谢钧咬牙,勉强笑道:“别说傻话。世道这样乱,你一个妇道人家,还带着孩子,怎么谋生?我的人很快就来了,你跟我一同回去。”
  徐氏看了他一眼,脑海中却闪过许多传言。村头王婆的女儿据说就因为长得好看,嫁到了大户人家去,谁知道过了几年被送回来,才知道只是给主人家糟蹋了,又给家中主母赶了出来。她自忖并没有王婆女儿的容貌,就算是救了这郎君,也要了一个孩子作为偿还,不该再贪心了。
  她没有再说话,走到门边,背起草药篓,大步走了出去。
  徐氏走后不许,谢钧的部下赶到,秘密接走了谢钧。
  谢钧命他们往村中寻徐氏。
  然而不管是山下的村落还是城中镇子里,朝廷的兵马仍在搜寻谢钧的下落,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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