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华夏贫弱,无论男女,都当怀有坚定信念,为国家崛起、民族延续而贡献属于自己的力量。
“如果呆在华夏,你读书自然做不了秀才。”
乐景捧着颜静姝的脸,直视小姑娘迷茫的双眼,认真的说:“所以,出国吧,在国外,你可以念大学,接受和男人一样的教育,然后去工作,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颜静姝错愕得看向乐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睁得滚圆,仿佛受惊的雏鸟。
她拼命摇头:“不行,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可以去这么远的地方,而且我脑子很笨的,家里也没钱,娘不会同意的。”
她结结巴巴,说话颠三倒四,充分暴露出了自己内心的彷徨和恐惧。
乐景鼓励地笑了笑:“别怕,有哥呢,我们一起去国外留学,好不好?”
颜静姝目瞪口呆,几乎疑心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白珍妮和艾伦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发现了同样的激赏笑意。
只要这样的少年越来越多,华夏何愁不兴?
白珍妮眉里眼稍都是浓浓的喜悦,她兴致勃勃开口说道:“泽苍去普林斯顿吧,这是艾伦的母校,艾伦可以给你写推荐信。可惜普林斯顿不招女生,不过静姝可以去我的母校奥伯尔林学院,由我来给你写推荐信。”
艾伦也用力点头,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到时候,你们可以住我家,我父母可以照顾你们,你们不用怕。”
乐景笑着谢过了他们的好意,然后有些羞涩地说:“总之,我现在还是要先攒钱,无钱寸步难行啊。”
颜静姝的表情更迷惑了,他们如此认真的讨论,就好像真的可以出国读书一样。
注意到颜静姝迷糊的表情,乐景笑着捏了一把她有点婴儿肥的脸颊,笑容爽朗好似六月的晴风,说的话却格外独断专行,“别纠结了,明天就和我一起去跟着白夫人上课吧。”
迎上少年滚烫明澈的双眸,颜静姝心跳如鼓,心乱如麻。
慌乱间,她胡乱说道:“娘……对,娘不会同意的!”
乐景淡定说:“娘那里,我来说。”
“抛开一切顾虑,你且说一下心里话,静姝,你想读书吗?”
颜静姝迟疑几秒,然后咬牙点了点头。
她当然想读书了。
读书是萍儿的梦想。现在萍儿不在了,她希望能替萍儿达成这个梦想。
而且……
这些日子里以来,大哥教她写字,她真的很开心,学习真的是很快乐的事。
她不敢期望有朝一日能像大哥口中的那些女英雄们做出轰轰烈烈的大事,她只是想走出家门,看一看广阔的天地。
于是乐景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
他摸了摸下巴,“开学后我就从县学退学,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跟着白夫人学习,将来一起出国留学。”
第12章 清末之吾辈爱自由(12)
说服黄婉娥要让颜静姝去读书很简单。
乐景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一本正经地对黄婉娥说:“娘,我今天找算命先生算过了,他说颜静姝命不好,必须要改命,才能嫁出去。”
黄婉娥大惊失色,“那可怎么办?先生有没有说怎么样才能改命?!”
乐景高深莫测道:“先生说唯有读书才能改命。读圣贤之书,百病全消,邪魔退散。”
【红领巾少年: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吧?
啰啰嗦嗦:虽然读书的确能改变命运但是百病全消什么的,也就哄哄三岁小孩吧,黄母怎么会相信?】
黄婉娥一愣,然后急切道:“苍哥儿,你快把你的书拿出来,教你妹妹读一读。”
直播间观众:……???
乐景却不意外黄婉娥的反应。
毕竟这年头的人都特别神话读书人,什么状元郎是文曲星下凡就不说了,孔孟等圣人被人供奉祭祀了几千年,很多百姓真的认为圣人之书是救病的良药。
乐景又道:“我平时学习忙,也没太多时间教静姝学习。听说城外的教会会有传教士免费教书,我觉得静姝也可以去试试。”
黄婉娥立刻花容失色。
乐景也知道黄婉娥受谣言影响,对教会和洋人有很大的偏见,就说出了白夫人和萍儿的因缘,黄婉娥果然很感动。
然后乐景又说刺绣能赚钱,她才勉强同意了颜静姝去读书。
颜静姝兴奋的脸都红了,眼睛亮晶晶的。
乐景笑道:“赶早不赶晚,现在时间还早,我这就去送颜静姝去城外教会,正好也能看看环境。”
……
白珍妮开的女学班人不多,加上颜静姝也就四个女学生,其他三个女学生都是白珍妮收养的弃婴,最小的一个才七岁,最大的一个也不过十二岁。
都是同龄人,颜静姝很快就和同学们打成了一片。
望着颜静姝和同学们有说有笑的灵动模样,白珍妮感慨道:“你能支持妹妹走出家门,读书学习,出国留学,真的很了不起。”
乐景认真地说:“因为如今华夏贫弱,我认为唯有坚船利炮才能解当今之困局。不论男女老幼,多一个人读书,就多一个人发光,多一份振兴国家的希望。”
白珍妮被少年这番话也激出了满腔热血,开始真心实意期待起未来。
快点长大吧。
然后,去振兴这个国家。
……
乐景今天去顾家的时候,发现顾宁格外憔悴,眉头紧锁,眼中甚至还有些泪意。
注意到乐景惊异的眼神,顾宁叹了口气,狼狈的擦了擦眼角,“不好意思,让你笑话了。”
乐景:“发生了什么为难事吗?”
顾宁再次叹了口气,脸上皱纹沟壑更深了,一天没见仿佛老了十岁。
他颓然坐在椅子上,表情僵硬麻木:“前天,总理衙门和英国驻华大使签了《中英新订条约》,条约规定开放温州、芜湖为商埠;英国之洋布、大呢、洋绒之类,进口时正、子两税一并完纳,在通商口岸省分均免重征……”
他木然睁着眼睛,眼泪断珠似滑落,声音茫然沙哑:“鸦片进口每百斤增税至五十两,生丝出口按值百抽五征税,湖丝由每百斤征税十两增至二十两……”
顾宁的一字一句仿佛重锤重重敲击在乐景的心脏,他无端生出一种窒息般的溺水感,委屈的泪水倒流进了胃里,每一滴都承载着四万万份屈辱的重量。
说到最后,顾宁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他边哭边笑,状如疯癫,声音凄厉好似厉鬼呼嚎,“天…朝上国,好一个天…朝上国!哈哈哈哈哈哈不过是洋人的奴才走狗罢了!!”
乐景闭上眼睛,唇边笑容讥讽嘲弄。
《中英新订条约》不过只是一个开始,在大清最后的几十年岁月里还将签订《中法新约》《中日马关条约》《辛丑条约》,总共累计签订了343个不平等条约,清政府沦为洋人奴役华夏的工具,五千年的文明古国一步步变成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
“我家之产业,宁可以赠之于朋友,而必不畀诸家奴。”
“惕于外人之威,凡所要求,曲意徇之。”
“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这中国,那一点,我还有份?这朝廷,原是个,名存实亡。替洋人,做一个,守土官长;压制我,众汉人,拱手降洋。”
历史课本上的一句句话徘徊在乐景的脑海里,每一句话中都蕴含着四万万华夏人的血泪和哭号,蕴含着近百年的屈辱。
曾经乐景习以为常的今天,却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明天。
多么想告诉他,百年以后,山河犹在,国泰民安。
“会站起来的。”乐景睁开眼,穿越一百多年的时光,对行走于黑夜里至死也看不到黎明的顾宁说:“华夏一定会站起来的,我们的子孙后代会骄傲的活下去。”
顾宁怔怔望着乐景,眼神茫然,“真的可以站起来吗?”
乐景笃定回答:“一定可以站起来,朝廷虽然战败,可是华夏人绝不认输。”
这里是华夏。
华夏是一个奇迹般的国家,每逢大难,必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累累尸体源源不断填进泥坑,撑起了摇摇欲坠的国家。
从五千年前,到五千年后,从尧舜禹,到天安门城楼下的红旗招展,这个国家总有一些人勇往直前,永不言败。
顾宁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麻木的眼神里骤然亮了起来。
是啊,颜泽苍说的没错。
颜泽苍小小年纪,就志向高远,热血报国,而在全国,还有多少个颜泽苍们?
这些孩子,才是华夏未来的希望。
“你说得对,我们绝不能认输,只要四万万同胞齐心协力,发愤图强,学习西方先进技术,实业兴国,华夏一定会重新站起来的!”
望着重新振奋起来的顾宁,乐景心里也有感慨。
从顾宁身上,他看到老一辈人的家国情怀,是位卑未敢忘忧国真实写照。
他在后世见多了见利忘利的资本家,顾宁忧国忧民的家国情怀,是这个落后残酷时代的星星之火,弥足珍贵。
……
给顾图南上课时,乐景很快就发现他的心不在焉,他似乎有点心事。
乐景合上书,好整以暇看向心事重重的顾图南,“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说说。”
顾图南看着乐景欲言又止。
乐景淡定说道:“放心,我不给你爹告状,说吧。”
顾图南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看向乐景,“你……想没想过出国留学?”
乐景了然,“你爹想让你出国留学?怪不得一直逼你学英语。”
顾图南大惊失色,抖着手指着乐景,“你……你,你怎么知道?”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白痴了,乐景懒得回答,“什么时候去留学?去哪个国家?”
顾图南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弱智,不好意思得摸了摸鼻子,沮丧地趴在椅背上,叹了口气,“美利坚合众国。具体什么时间还不知道,我爹还在找关系,他打算让我跟着他认识的外国商人,去美国念几年语言学校,然后再考大学。”
乐景:“既然你不想去,就好好和你爹说清楚。”
“没用的,我老爹做下的决定,那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顾图南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崩溃道:“我要被我爹害死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话都说到这里了,顾图南开始滔滔不绝给乐景抱怨起自家老爹。
“他不知道从哪里看了一本书,然后就开始一门子想要师夷长技以制夷,开始逼着我学西学,说要我以后做战舰火器……”
“我爹就是一个商人,不想着好好做生意,天天都琢磨什么奇淫巧技狗屁东西,还非逼我去学,他想学自己去学……”
从头到尾,乐景都安静倾听着。
顾图南巴拉巴拉倒了半天苦水,终于倾泻出了满腔郁闷,然后他做出了最后的总结:“我这辈子都梦想就是做一个富贵闲人,混吃等死,我才不要去劳什子西学!”
乐景注视顾图南脸上的抱怨和愤恨,那么年轻,那么鲜活,也是那么……天真幼稚。
顾宁把他保护的很好。
在这个风雨飘零的年代,他能这样无忧无虑,吊儿郎当,胸无大志,混吃等死,安心做一个锦衣玉食的咸鱼二世祖,足以证明他生活环境的安逸。
一百年后的和平年代,华夏有无数咸鱼们,他们胸无大志,只想过着平凡普通的小日子,他们是盛世下小民的缩影。
可是1869年的华夏,容不得胸无大志混吃等死的小民们。
特别当顾宁在乐景面前失声痛哭后,顾图南此时的没心没肺就显得格外扎眼了。
在顾图南的抱怨终于告一段落后,乐景轻轻开口说道:“今天,你父亲告诉我了一件事,总理衙门和英国驻华公使签订了《中英条约新订》,增添通商口岸,对华夏商品苛以重税。你父亲在我面前失声痛哭,说华夏已经沦为了洋人们的奴才走狗。”
顾图南脸上的浅薄的烦恼慢慢消失了,他几乎有些惊慌失措看向乐景。
乐景深深看向顾图南,目光蕴含着万顷重量,“这华夏虽大,却已经不是华夏人的华夏。国家贫弱,就要挨打。待到有朝一日,洋人的炮弹席卷神州大地,亡国奴的生活可没有风花雪月,富贵荣华,你也会沦为阶下囚,活的猪狗不如。”
“为人父母,怎么能忍心骨肉远走异乡吃苦受累?一切不过是为今之计,唯有西学才能拯救华夏,你父亲宁愿你为国尽忠,也不愿你留在他身边做孝子。”
乐景站了起来,头回对茫然失措的顾图南冷下脸,冷冰冰说道:“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了,明天我再来。”
……
第二天的晌午,是杜县令算准的黄道吉日,将在这天举办颜公石碑捐赠仪式,届时会有全县学子做见证。
乐景巳时两刻到达县学时,却惊讶地发现县学里人丁零落,只有寥寥几个学子,根本不像是要举办仪式的架势。
几个学子行色匆匆,在前方小声说着什么:“教谕……洋人……石碑……”
乐景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追上前,询问道:“你们在说什么?这里怎么这么少人?不是说要举办颜公石碑的捐赠仪式吗?”
学子狐疑地看向乐景:“什么捐赠仪式?”
乐景心头一跳,追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什么洋人,什么石碑?”
学生看了下周围,小声说:“卯时的时候,教谕和大令在教谕衙前吵起来了,我听了一嘴,好像是教谕想送给洋人一块石碑,大令不同意。”
乐景脸色阴沉下来,一股怒气在他的胸口激荡。
好一个天…朝上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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