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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娇娘(上)——偏方方

时间:2021-11-18 00:42:34  作者:偏方方
  皇帝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睡了一觉,衣冠不整,发髻凌乱,有损一国帝王威仪,便想叫人来为他整理一下仪容。
  然而魏公公受着伤,他身旁没别的宫人伺候,他一下子面露难色。
  小净空问道:“楚伯伯,你怎么了?”
  “我……”
  算了,他自己来吧。
  皇帝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发冠。
  小净空就道:“楚伯伯,你是要梳头吗?我来帮你吧!你生病了就不要动啦!”
  “你会吗?”皇帝问。
  “我当然会呀!”小净空拍拍小胸脯说。
  他天天给小八梳狗毛呢!
  小净空去梳妆台上拿了梳子,蹬掉鞋子爬上床,站在皇帝身后,开始为皇帝梳头发。
  他梳得还挺好。
  皇帝乐了,话也多了:“你会背诗吗?”
  小净空道:“我会,但我不喜欢背诗。”
  皇帝笑了:“那你喜欢什么?”
  小净空道:“我喜欢唱歌。”
  最近刚和娇娇学了几首新歌。
  “哦?”皇帝笑道,“你还会唱歌?唱两首听听。”
  “嗯……”小净空认真地想了想,梳头发的动作顿住。
  他酝酿了一下小情绪,抬起一只小手,起范儿,开唱:“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爹出门去躲帐~整七那个天~”
  皇帝身子一抖。
  怎么是这么悲的歌?
  这是嫌他的心情不够悲惨吗?
  小净空唱得无比投入,眼神悲凉,眼底有泪花闪烁。
  皇帝简直不忍直视:“小孩子能不能唱点欢快的?”
  “可以呀!”小净空一秒切换情绪,一边给皇帝扎辫子一边摇头晃脑地唱道,“人家的闺女有花戴~你爹我钱少不能买~扯下二尺红头绳~给我喜儿扎起来~哎~扎起来~”
  被扎了个大辫子的皇帝脸都黑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遭的!
  皇帝觉得他不能再听了,再听下去自己要被气出内伤了。
  “我我我……我还有一首歌!”小净空清了清嗓子,抓住皇帝的辫子,小身躯一抖,“呀!”
  用力过猛,皇帝的头发都被拽了一下,头皮差点给拽下来了!
  “咳咳,调调起错了,再来再来!”小净空酝酿了一下,神色一凛,用尽浑身力气——
  “呀~巴大叔与小舅舅~
  咦~撒给拉萨不露富~
  死啦~杀他爹事儿也没说~
  咧~大概来是杀妈呀~
  爸死一堆~”
  其实最后一句没有“一”那个音,可小净空觉得这么唱不够通顺严谨,于是自己加了一个“一”。
  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皇帝就没小净空这么享受了。
  小崽子都唱的什么跟什么?又是杀爹又是杀妈的,小小年纪唱这么凶残的歌真的好么?
  他回头得好生问问霍弦那老东西,国子监都给蒙学的孩子教了些什么!
  还有,唱歌就唱歌,能别拽他头发吗?
  一把年纪留这么一头浓密的头发容易么?当心给他拽秃了!
  萧六郎先从国子监回来,小净空终于结束了对皇帝发际线以及龙耳的双重摧残。
  他去向坏姐夫炫耀自己长高高的事。
  炫耀完他就坐在门口,伸长小腿腿,把裤腿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家里每回来一个人他都炫耀一遍。
  顾小顺摸了摸鼻子道:“会不会是你把裤子往上提高了?”
  顾小顺把小净空的小裤腰带拉回肚脐眼的位置:“你看,这不又能盖住鞋子了?”
  小净空:“……”
  小净空哇的一声哭出来!
  人间真实顾小顺!
  最后,顾娇给小净空量了身高,还拿自己从前记录的数据给他看,确定他是真的长高了,只是没有两寸那么多。
  “长高了一寸。”顾娇说。
  小净空坐在顾娇怀里,委屈巴巴地玩着顾娇的头发:“一寸也是长高高吗?”
  顾娇摸了摸他小脑袋:“当然啊。”
  小净空低头对手指:“那、那要奖励一个亲亲。”
  顾娇亲了亲他的头顶。
  小净空蹦下地,用小手手捂住头顶,飞快地奔回了屋。
  夜里,顾娇去给皇帝换药时问皇帝可见过那个穗子。
  皇帝摇头:“朕没见过。”
  翌日,顾娇进了一趟皇宫。
  庄太后去上朝了,顾娇拿穗子问秦公公:“秦公公,你见过这个穗子吗?”
  秦公公摇头:“老奴没见过。”
  “秦公公,皇宫有采蜜的地方是不是?”她问道。
  秦公公道:“在西南角有个蜂园,顾姑娘想要新鲜的蜂蜜吗?奴才让人去采。”
  “不用,我自己去。”顾娇顿了顿,“可以去吗?”
  秦公公笑道:“自然。”
  秦公公拿了个罐子给顾娇:“那边有蜂匠,顾姑娘若是采累了,可以交给他们。”
  “好。”顾娇拿上罐子。
  秦公公担心她迷路,特地叫了仁寿宫的太监送她去。
  顾娇决定在这里守株待兔。
  等了一上午,除了花匠与蜂匠没有旁人经过。
  就在顾娇打算离开时,小道尽头忽然走来几道女子的身影。
  为首的是宁王妃。
  宁王妃身边跟着两个提着花篮的太监,身后尾随着四个小宫女。
  宁王妃前阵子刚小产过,面上还有些浮肿,六月天气炎热,她却还裹着披风。
  瑞王妃说过,这是宁王妃第三次小产。
  每一次小产对女人的伤害都是巨大的,何况她都三次了,在医疗条件并不发达的古代,她可能真的很难再有身孕了。
  她住宫外的宁王府,就不知为何会到如此偏僻的西南角来。
  难道……她是自己要等的人?
  顾娇人在一间小木屋里,目光却透过窗子一瞬不瞬地落在宁王妃身上。
  “王妃,这种事您交给奴婢们就好,何苦自己亲自来?”一个宫女问道。
  宁王妃道:“你们都不懂,白瞎了那些好蜜。把蜂匠叫过来。”
  “是!”
  宫女应下,去了蜂园里头,将当值的蜂匠叫了过来。
  蜂匠冲宁王妃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奴才见过宁王妃。”
  宁王妃问道:“今日都采了哪些蜜?”
  蜂匠答道:“回宁王妃的话,有枣花蜜与刺槐蜜,还有半罐百花蜜。”
  “拿来我尝尝。”宁王妃说。
  “是!”蜂匠将三种蜂蜜各倒了一小杯过来。
  宁王妃用勺子依次尝过后道:“还是枣花蜜吧。”
  “请问宁王妃要多少?”蜂匠恭敬地问。
  “两罐。”宁王妃说。
  蜂匠给宁王妃装了两罐蜂蜜,宁王妃身旁的小太监接下,之后一行人又去花园挑了几株盆栽。
  望着宁王妃离去的背影,顾娇走出来,对蜂匠道:“我在地上捡了个穗子,是不是宁王妃的?”
  “哎哟。”蜂匠忙拿了穗子追上宁王妃。
  顾娇看见蜂匠将穗子呈给宁王妃,宁王妃却摇了摇头,神情不似在作假。
  “姑娘,宁王妃说不是她的。”蜂匠将穗子还给了顾娇。
  顾娇并不是后妃或宫女的打扮,可她是仁寿宫过来的人,蜂匠依旧不敢怠慢。
  顾娇接过穗子,问道:“这里还有别人来过吗?”
  蜂匠讪笑着说道:“这里蜜蜂多,容易蜇人,一般没什么人过来。”
  难道那个仙乐居的花魁是逗自己玩儿的?
  顾娇在脑海里琢磨“皇宫、西南角”这五个字。
  西南角除了蜂园便是花园,花园她也一直盯着,没有动静。
  顾娇摸了摸下巴。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竟然又有人过来了。
  这一次来的是太子妃。
  太子妃自打被顾娇套麻袋暴揍一顿后一直待在东宫静养,昨日伤势才彻底痊愈,今早才再次走出东宫。
  蜂匠吓坏了,宁王妃来也就算了,怎么连太子妃也过来了?
  蜂匠赶忙上前行了一礼:“奴才叩见太子妃!”
  太子妃淡淡地颔了颔首。
  顾娇就站在蜂园的门口,没来得及回到小木屋里,太子妃一眼看见了她。
  太子妃是认识顾娇的,毕竟她远远地见过顾娇。
  而顾娇也认识太子妃,毕竟她深深地揍过太子妃。
  只不过在二人的印象里,对方应当并不认识自己。
  眼下算是她们第一次正式会面。
  太子妃作为能迷倒太子的女人,其容貌是无可挑剔的,说一句一见倾城再见倾国也不为过。
  相较之下,脸颊上有着一块大红胎记的顾娇就逊色了许多。
  至少在旁人眼里如此。
  太子妃是天上的云月,后宫佳丽在她面前都能黯然失色,何况眼前这个容颜有残的少女?
  “你是什么人?见了太子妃为何不下跪?”太子妃身边的大太监问道。
  若是太子妃的女官大概就认出顾娇了。
  可惜这个大太监不曾见过顾娇。
  蜂匠忙小声道:“公公,这位姑娘是仁寿宫的人。”
  大太监的脸色变了变,但也只是一瞬便拔高音量:“仁寿宫的人最讲规矩了,便是庄小姐见了太子妃也得恭恭敬敬地行礼!”
  这一捧一踩的,显然是在告诉顾娇,庄太后的嫡亲侄孙女见了太子妃都得行礼,甭管她什么身份,难不成还能越过庄月兮去?
  太子妃看着顾娇。
  她突然也很想看这个女人在她面前行礼。
  顾娇却偏不给她行礼。
  大太监作为东宫的人,自然与仁寿宫不对付,可他也不能上去就把顾娇给惩治了,还是得用规矩压着顾娇:“太后知道你这般无礼吗?”
  “太后知不知道你管得着吗?”
  是秦公公来了。
  大太监神色一变,脑袋都低垂了两分。
  同样是主子身边的总管太监,他却没法儿与秦公公比肩,唯独魏公公在身份上可与秦公公相较一二。
  太子妃看到秦公公也露出了一丝不解的神色。
  只见秦公公来到顾娇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顾姑娘,太后下朝了,问您怎么还不回仁寿宫吃饭?”
  说完这句,他才转过身,冲太子妃行了一礼,“奴才,见过太子妃。”
  他的笑容与礼数都是挑不出错儿的,可他先与顾娇打了招呼才参见太子妃,本身就已经是在落太子妃的脸面了。
  太子妃的眼底闪过微妙的波光,面上一派如常:“秦公公免礼。”
  “顾姑娘,您要的蜂蜜采到了吗?”
  “嗯。”顾娇点头,“在屋子里。”
  秦公公亲自去将两罐子蜂蜜抱了出来,笑呵呵地道:“顾姑娘还有什么想要的吗?园子里有许多花,顾姑娘有没有看上的花?”
  顾娇摇头:“我不养花。”
  秦公公笑道:“行。那咱们回去,再不回去太后她老人家该着急了。”
  太子妃的眼底几乎掩饰不住讶异了。
  她认识秦公公这么久,还从没见他对谁这般客气过。
  便是在萧皇后与庄贵妃面前,他也只是礼数尽到而已,可他对顾娇的客气似乎并不仅仅是客气。
  那份恭敬里似乎还带了一丝疼爱与喜欢。
  整个过程秦公公都拿太子妃当空气,只对着顾娇问上问下的,好似有操不完的心。
  从前的秦公公可没这么多话。
  太子妃蹙眉。
  二人就此离去。
  与她擦肩而过的一霎,顾娇忽然指着地上的穗子说:“你的穗子掉了。”
  太子妃低头一看:“不是本宫的。”
  顾娇:“哦。”
  居然也不是太子妃的。
  今日出现在皇宫西南角的人都与这个穗子没关系。
  为什么会这样?
  顾娇带着疑惑离开了。
  太子妃心底的疑惑不比顾娇少,她望着顾娇的背影,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她不是新科状元的妻子吗?怎么会与仁寿宫走得这么近?”
  “太子妃!”小宫女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您还记不记得前两天五皇子被人推下水的事?淑妃要罚那人,结果被太后接走了,那人还坐上了太后的凤撵。”
  这件事在皇宫闹得沸沸扬扬,太子妃虽足不出户却也依旧听说了。
  那人是淑妃的嫡亲侄女儿,真正的定安侯府大小姐。
  据说她医术高明,被庄太后奉为座上宾。
  太子妃的神色微微一怔:“是她?”
  萧六郎娶的不是普通的农家女,是真正的侯府千金?
  这一瞬,太子妃的心里突然不知是何滋味。
  小宫女嘀咕道:“话说回来,这个侯府千金是疯了吗?定安侯府是陛下的心腹,萧六郎也是陛下钦点的新科状元,父兄丈夫皆是陛下的人,她却偏要与庄太后为伍!她不怕被父兄厌弃、不怕被相公休弃吗?”
  是啊,她不怕吗?
  她怎么能……活得如此无畏、如此无所顾忌?
  顾娇回到仁寿宫,亲自给姑婆做了一道蜂蜜香酥鸭,与糖皮鸭的口感相似,没那么甜,且多了一丝蜂蜜中自带的微酸,口感更丰富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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