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虽是武将,对数字却还算敏感,无三不成几,可明明他只有两个孙子去了边塞——
“朕打算擢升你的嫡长孙顾长卿为正三品定北将军,次孙顾承风为正六品越骑都尉。”
听到这里,老侯爷尽管觉着封赏有点儿大,却也明白大战归来,这既是一种安抚将士、鼓舞士气的手段,也是一种笼络民心的策略。
然而皇帝接下来的那句话就让老侯爷百思不得其解了。
“你的孙女也不错,朕打算册封她为郡主,封号由翰林院拟定。”
“等等,陛下您方才说老臣的孙女?陛下为何封赏老臣的孙女?”
陛下想连没有功勋的顾家孙儿也一并封赏,难道不该从顾承林与顾琰开始吗?
那丫头只是一介女流!
封赏她做什么!
皇帝笑了笑,说道:“小神医在边塞立下汗马功劳,朕当然要封赏她。”
老侯爷目瞪口呆:“她……立功?”
那丫头去边塞了?
老侯爷表示自己根本听不懂!
是的了,医馆的人去边塞了,她一定是和医疗队一起过去的。
顾潮这是什么反应?
皇帝微微蹙眉,正色道:“她与唐大元帅守住了月古城,等来了救援的顾家军,还有,她也救了你。”
老侯爷激动地说道:“那明明是我小兄弟的功劳!是我小兄弟在月古城厮杀了几天几夜,也是我小兄弟去太守府将我救了出来,对了,就连我的伤势也是我那小兄弟医治的。总不能因为她那间医馆的人给我换了几次药,功劳就成她的了!陛下,您要封赏,就封赏我的小兄弟!”
谁也不能抢他小兄弟的功劳!
亲孙女也不行!
谁让他小兄弟受委屈,他和谁急!
这下换皇帝一脸懵逼。
什么小兄弟?
说曹操曹操到。
顾娇原是入宫接小净空,得知他要入宫,老祭酒拜托他给皇帝带一份奏折。
她这会儿是来给皇帝送奏折的。
魏公公当然不会拦她,毕竟里头又不是在谈什么军机大事,魏公公将人领到了御书房门口:“陛下。”
皇帝一扭头,看见了门口的顾娇,笑着冲顾娇招了招手:“快进来!正说到你呢!”
顾娇迈步入内。
哪知她一只脚刚跨进门槛,便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老侯爷。
她当场顿住!
老侯爷转过头来,他想看看来人是谁。
千钧一发之际,顾娇唰的掏出面具戴在了脸上!
只是顾娇忘了,这不是在边塞,她穿的是女子的裙衫云裳。
第553章 功劳
严格说来这也怪不得顾娇。
人都是有条件反射的,在边塞以及回京的路上与老侯爷相处了几个月,顾娇习惯成自然,早把见老侯爷与戴面具画上了等号。
这不,戴早了。
不戴她还能是顾娇,戴了……真是满嘴说不清了。
顾娇幽怨地看了眼屋子里的皇帝,干啥啥不行,拆马甲第一名。
为啥要叫她呢?
不叫她,她大兄弟不回头,她还能有点儿时间思考。
……草率了!
皇帝古怪地看了顾娇一眼:“顾……”
“小弟?”
老侯爷站起身来,一脸茫然与不确定地朝顾娇走过去。
他认得这张面具,是属于他小弟的,在一次战斗中面具上的羽毛掉了,还是他亲自托人又去了弄了两根孔雀毛给自家兄弟的面具插上的。
来人的身形也与他的小弟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穿着一身女子的裙衫!
顾娇的眼珠子转了转,握住老侯爷的手,一秒入戏:大哥!
老侯爷看着那双手,在边塞时他们就是这么相认的!
他又看向了顾娇的眼睛,那是他熟悉的眼神!
老侯爷一下子激动了:“小弟!真的是你?”
顾娇点头点头:大哥!
皇帝更懵逼了。
谁能告诉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顾潮会对着自家孙女叫小弟?
为什么小神医会朝他这个皇帝投来慈祥的眼神和小表情?
皇帝简直风中凌乱了好么!
顾潮紧紧握住顾娇的手问道:“小弟,你怎么穿成了这样?”
顾娇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抽回手来,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唰唰唰地写道:“有人追杀我,乔装一下,以免被人盯上。”
老侯爷义愤填膺道:“什么人竟敢追杀小弟?难道是小弟军功太大,碍了某些人的眼了?不如这样,小弟你搬来侯府,大哥护你!”
顾娇心道,那可不行,搬去侯府了还怎么暗戳戳地搞事情?
顾娇郑重地写道:“大哥放心,一切尽在掌控中。”
老侯爷想了想自家兄弟的身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京城之内除非是对上龙影卫,否则没人能伤了他小弟。
就算打不过,跑是跑得了嘛!
这一场别开生面的兄弟相认看得皇帝一愣一愣。
老侯爷想到什么,不解地问道:“对了小弟,你怎么会入宫?”
顾娇面不改色地写完,将小本本举起来:“陛下召见!”
皇帝:“……”
当着朕的面假传圣旨可还行?
老侯爷拉着顾娇的手进了御书房,拱手对皇帝道:“陛下,您召臣的小弟过来是要封赏他的吧?臣就知道陛下是明君,素来赏罚分明!当初带着我那不孝孙子潜入太守府将我救出来的就是微臣的结拜小弟!与唐大元帅浴血奋战,守住了昭国旌旗与边塞城池的也是微臣的结拜小弟!救治瘟疫的是微臣的小弟,去端了前朝余孽老巢的还是臣的小弟!希望陛下不要将功劳错赏给了他人!”
皇帝:“……”
老侯爷之所以知道那些事是他小弟干的,主要是他每天都问顾承风,他小弟去了哪里。
顾承风又不能凭空捏造,只得将顾娇的行踪告诉了他,譬如顾娇去了凌关城,譬如顾娇救了瘟疫患者,又譬如顾娇阴差阳错端了前朝余孽的老巢。
只是顾承风用的不是“你孙女”,而是“你兄弟”。
老侯爷伤势严重,一直躺在病房中,他的信息基本来自顾承风,加上唐岳山与顾长卿也不说破,顾娇的小马甲于是一直捂得死死的。
“陛下,内阁与民间的传言老臣也略有耳闻,说是宁安公主在边塞立下大功,当封为护国长公主。老臣并非对宁安公主不敬,实在是老臣不明白功劳二字从何说起!老臣当时就被囚禁在太守府中,太守府的情况老臣一清二楚,宁安公主并没有与老臣的次孙里应外合,是他不畏生死闯进太守府,是他带着微臣的次孙逃出了凌关城,也是他与唐大元帅联手对抗追兵,老臣能平安回到月古城,都是老臣的结拜小弟的功劳!”
“守城池,战敌寇的是我那结拜兄弟,救了我与公主的也是我那结拜兄弟!宁安公主大义灭亲,民族气节可歌可泣,陛下要册封其长公主,微臣没有异议,但护国二字……并非谁都担得起!”
老侯爷说着,也不顾皇帝的脸色黑成了什么样,他撩开下摆,忍住疼痛单膝跪下来,拱手正色道:“微臣启奏,恳请陛下册封顾小兄弟为护国侯!”
皇帝:“……!!”
这都什么跟什么!!!
皇帝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忍住没把顾娇的小马甲给拔下来的冲动,许是上年纪了,话比较多,老侯爷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通,万变不离其宗,就是要给他的结拜兄弟封侯。
皇帝嘴角一抽,你们还是真是有福同享,有侯同当啊!
老侯爷告退后,顾娇仍留在御书房中,大眼睛眨巴眨巴的。
皇帝喝了一口下火压惊茶,睨了她一眼:“少妄想,朕不会给你封侯的!”
顾娇:“哦。”
皇帝放下茶盏:“朕说了不会就不会!”
顾娇摊手:“哦。”
皇帝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来找朕是有什么事?”
“给。”顾娇自怀中拿出了一本奏折。
皇帝看字迹便知是老祭酒写的,他随手翻了翻,将折子放在桌上。
顾娇告辞,转身朝外走去。
皇帝望着她云淡风轻的小背影,拳头一捏,咬牙道:“朕是皇帝,一言九鼎!不封侯就是不封侯!”
顾娇挑眉:哦。
……
医馆。
莫千雪还是不被允许下地,她百无聊赖地靠在床头编红绳。
小江梨来医馆做事了,她看了看莫千雪手中的红绳,道:“莫姐姐,红绳不是这么编的!”
莫千雪噎了噎,说道:“怎么不是?我看你就这么编的!”
小江梨将自己编的红绳递给她看:“中指要勾住这条线,然后食指往里绕,不是往外绕。”
莫千雪嘀咕:“怎么这么复杂?”
比习武难多了!
小江梨善解人意地说道:“莫姐姐要是不想编这个,我们可以玩点别的。”
莫千雪倔强道:“不,我就要这个!”
小江梨叹了口气:“那好吧,我拆了,再从头编给你看一遍。”
天知道这是小江梨拆的第十一遍了。
莫千雪这双手明明是被居主夸赞过的暗器神手,却连一根绳子都编不动,莫千雪自己也气呢!
“莫姐姐,你看好咯。”
小江梨不坐在凳子上了,改为趴在床上,两手指将红绳举起来,却刚打了个结,便有一枚暗器破窗而入,直直射向小江梨的肩膀。
莫千雪眸光一颤,唰的接住了那枚暗器!
谁料暗器上有蒙汗药粉,小江梨吸入了口鼻之中,没两下便趴在莫千雪的身上昏睡了过去。
这点剂量对莫千雪是无用的。
莫千雪将暗器扔回窗外。
只听得一声闷响,是暗器射中了什么东西。
很快,窗棂子被人从外拉开,花夕瑶身形一纵掠了进来。
她拔掉射在她扇柄上的暗器,慢悠悠地笑道:“和姐姐开个玩笑,姐姐何必如此动怒?我真要杀她,就不会是涂蒙汗药,而是涂毒药了。”
“你又来做什么?”莫千雪冷声问。
花夕瑶摇了摇扇子,妩媚地笑道:“我来告诉姐姐,三天的期限到了,姐姐究竟准备何时对她下手啊?”
莫千雪面不改色道:“你去告诉少主,我的伤养好了自然就有力气动手了。”
花夕瑶冷笑:“伤筋动骨一百天,姐姐是想养到明年吗?姐姐该不会是心软下不了手了吧?姐姐在这里过着良人千金的日子,不用做花魁,不用去讨好那些臭男人,这样的日子,姐姐想必……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吧?”
莫千雪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几时讨好过那些臭男人?别拿你花夕瑶的那一套放在我的身上!”
花夕瑶脸色一沉:“少主让我告诉你,计划有变,三日之内,将她引出京城!”
第554章 恩爱
医馆,萧珩正在书房与二东家聊天,最近顾娇住医馆,萧珩来这儿的次数也变多了。
“萧大哥,萧大哥。”
门外,小江梨小声冲萧珩招了招手。
萧珩朝门外看了看,对正在沏茶的二东家道:“……失陪一下,我去看看娇娇回来没有。”
二东家忙道:“去吧!”
小俩口真恩爱呀,想当年他与他娘子也这般如胶似漆过呢,就是岁月蹉跎,他交不起公粮了,也就不大敢往娘子身边凑了。
萧珩出了书房,与小江梨去了楼下的一间库房。
小江梨在外头望了望,确定无人靠近才合上房门,低声对萧珩道:“萧大哥,莫姐姐房里来过人。”
小江梨是医馆的药童,表面上是去给莫千雪解闷的,实际却是萧珩派去的小间谍。
萧珩毕竟不是莫千雪真正认识的那个人,他对莫千雪多少是有点防范的。
“什么人?”他问。
小江梨摇了摇头:“我没看清她的样子,听她的声音是个和莫姐姐差不多大的女子,可能大一点,声音没莫姐姐的年轻好听。”
萧珩看过仙乐居一案的卷宗,知道莫千雪今年十七,比她大一点的女子萧珩第一个便想到了花夕瑶。
花夕瑶十九,抚城人士。
当然了,籍贯是可以造假的,年龄也能,但邢尚书见过花夕瑶,他判定花夕瑶的年龄就是不到二十。
小江梨说道:“她一来就给我下了药。”
萧珩眉心一蹙:“你被下药了?没事吧?”
小江梨再次摇头,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小江梨很开心地拍了拍小胸脯道:“那些药对我没用。”
“没用是什么意思?”萧珩不解。
小江梨抓了抓自己的小辫子:“就是……就是我身体好,特别抗药!我哥哥是这么说的!我酒量也好!”
萧珩:……你才九岁你都能喝酒了?
萧珩道:“你还小,以后不要喝酒。”
“嗯……好的。”小江梨觉得这个建议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她也不爱喝酒。
萧珩又道:“说说你被下药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小江梨回忆道:“被下药后,我有点困,就假装睡着了,她给我下的是蒙汗药,她也是这么说的。”
这话就很奇怪。
正常的说法应该是,我听到她说,她给我下的是蒙汗药。
可小江梨的言辞分明是她知道是蒙汗药,之后从对方嘴里得到了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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