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贤仍十分虚弱,他淡淡点了点头,说:“一起从边塞回来的,路上我听见有人这么称呼过你。”
宋大夫恍然大悟,笑了笑,说道:“啊,原来是这样,你记性真好,我自己都不记得有人叫我被你听到了。”
“我在马车上。”皇甫贤说。
就算是在马车上,然而医疗队上百人,能只听见人叫一声便记住足见皇甫贤的记忆不是一般的强悍。
也可能是我比较帅?
皇甫贤:“你的国字脸,很好认。”
宋大夫:“……”
宋大夫清了清嗓子:“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皇甫贤微微摇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没有太大的不舒服。
伤口仍有微微的疼痛,但比起之前的已是好受了太多。
似是察觉到他的疑惑,宋大夫指了指他腿部的位置,解释道:“我们东家给你做过手术了。骨头磨了,伤口也缝合了。”
“那我怎么没感觉?”
从小到大,皇甫贤不知经历了几次磨骨,每一次都痛得死去活来,那不仅是肉身上的折磨,也是一种精神上的折辱。
因此这次他是宁死也不要再受这种痛苦了。
宋大夫笑了笑,说道:“给你做了麻醉,你当然没感觉了。伤口还疼吗?”
“不太疼。”皇甫贤微微摇头。
太震惊的缘故,他都忘了去说谁让你们给我治伤了?我不要治。
“那就好,东家交代过了,你要是醒了就把药吃了。”宋大夫倒了一杯水,拿了几颗消炎药与止血药递给他。
皇甫贤懵得很,稀里糊涂地吃了。
吃完才想起来问:“这里是哪里?”
宋大夫道:“碧水胡同,我们东家的家里。我们东家你认识,是顾大夫。”
皇甫贤突然想起来了,莲儿摔了一跤,他似乎从桥上跌了下去,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却迷迷糊糊中隐约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一跃而下,朝他飞扑了过来。
扑通一声,他们跌进了水里。
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就不记得了,他晕过去了。
皇甫贤问道:“是顾大夫……把我带回来的?”
宋大夫道:“是啊!说起来你命可真大,我听人说了,那晚的河流很湍急,掉进去就被浪给冲走了,幸亏我们东家水性好。”
皇甫贤垂下眸子:“她人呢?”
宋大夫叹了口气:“她救了你之后……”
皇甫贤睫羽一颤看向他。
宋大夫接着道:“就去医馆了,京城出了一桩斗殴的案子,砍伤了七八个,她忙得脚不沾地,便让我过来照顾你。”
“哦。”皇甫贤不着痕迹地神色一松。
“小哥哥!你醒啦!”
小蘑菇来了。
宋大夫笑着对小净空道:“净空来啦?你陪小哥哥说会儿话,我先把小宝抱出去。”
“嗯!”小净空点头点头。
宋大夫将吃手指的顾小宝抱了出去,小净空哒哒哒地来到床边,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皇甫贤:“小哥哥,你都睡了两天了!你感觉怎么样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皇甫贤:你们这儿的人问话都一个样吗?
“没有。”皇甫贤漫不经心地说。
小净空趴在床沿上,眨巴眨巴地看着他:“那你饿不饿?”
皇甫贤道:“不饿。”
“你好厉害,两天没吃东西了也不饿。”小净空指了指他身下的床,道,“你睡的是我的床哦!有没有很舒服?”
皇甫贤道:“你的床好硬。”
皇甫贤喜欢软软的床,小净空在庙里睡惯了硬床,恰巧萧珩流落民间的这几年也睡的是硬床。
小净空的小身子趴在床上,小脚脚一下一下在地上蹬着:“娇娇的床很软,但是、但是不可以给你睡,娇娇的床只有我可以睡。”
皇甫贤斜斜地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嘀咕道:“谁想睡了?”
小净空忽然从荷包里抓出一块小奶酥:“小哥哥你想不想吃这个?”
皇甫贤撇过脸:“我才不吃这种东西。”
小净空把小奶酥塞进了他嘴里。
一口浓郁的奶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携裹着清淡的甜味,皇甫贤一下子愣住了。
小净空歪了歪小脑袋,问道:“好吃吗?娇娇做的!”
皇甫贤没说话,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另一边,顾娇总算医治完最后一个病人,她顾不上歇息,回院子换了身夜行衣便打算出去,刚到门口被信阳公主的马车堵了个正着。
玉瑾为信阳公主打开帘子,信阳公主淡淡地看向顾娇,问道:“这身打扮,上哪儿去呢?”
“咳咳!”
马车里传来一声男子的咳嗽。
“你闭嘴。”信阳公主扭头说。
萧珩闭了嘴。
“你上来。”信阳公主对顾娇说道。
“哦。”顾娇拿着红缨枪上了马车。
玉瑾抿唇笑了笑:“我去打点茶水。”
说罢,她下了马车。
车上只剩下信阳公主与萧珩顾娇。
萧珩穿着外出的常服,也是半路被信阳公主逮住的,之后信阳公主就来逮顾娇了。
信阳公主沉着脸看了看顾娇手上的红缨枪:“怎么?要去捣毁那伙人的老巢啊?”
萧珩张了张嘴。
信阳公主:“没问你。”
萧珩再次自闭。
顾娇眨了眨眼:“宁安公主不是跑了吗?我去逮她的。”
“我不在了是吗?用得着你去逮?小小年纪,操那么多心!”信阳公主冷冷说完,伸手要将顾娇手中的红缨枪夺下来,夺了一下没夺动,她一脸尴尬。
“我、我来。”萧珩双手握住用布包裹着的红缨枪,把它从媳妇儿以及自家亲娘的手中拿了过来。
“咝——”
真够沉的!
差点儿没接住。
但媳妇儿和亲娘面前不能露怯,萧珩还是面不改色地红缨枪缓缓放在了自己腿上。
“重吗?”信阳公主呵呵道。
萧珩若无其事道:“不重,一点儿也不重,这马车太小了,不然我可以给你耍两枪。”
信阳公主冷哼一声,淡道:“那晚是故意放她走的,我放的人我心里有数,打仗我帮不上什么忙,对付几个余孽我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们在家里好生等着就行。”
顾娇道:“燕国人好像有对付龙影卫的手段。”
信阳公主嗯了一声:“我知道,放心吧。”
萧珩没动。
他不动,顾娇便也没动。
信阳公主对萧珩道:“杵着干嘛?还不下去?”
萧珩笑了笑:“我这不是想多陪陪您?”
信阳公主对顾娇道:“他拿不动了。”
萧珩:“……”这么揭儿子的底可还行?
顾娇弯了弯唇角,拿着红缨枪下了马车。
信阳公主离开后,顾娇问萧珩:“我真的不用去吗?”
萧珩摇摇头:“不用,她手上除了龙一,还有四个龙影卫,够抓住一个宁安了。”
信阳公主放走宁安并不是为了获取燕国人的下落,燕国人的下落早已被小九跟踪到了,信阳公主是想知道宁安还有哪些底牌。
信阳公主派了两名龙影卫以及一名公主府的暗卫盯梢宁安。
宁安警惕性极高,在山林里绕了一天一夜才从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山洞钻进去。
之后她来到了一个世外桃林一般的秘密营地。
营地中共有百名高手。
这应当就是静太妃留给宁安的老巢了。
信阳公主带上龙一、四名龙影卫以及一批公主府的暗卫杀进营地抓住了宁安。
除此之外,还在密室里搜出了一个小匣子。
“打开。”信阳公主对宁安说。
宁安冷笑:“要开自己开。”
信阳公主看了看桌上的木匣子:“你当我砸不开?”
宁安挑衅道:“请便。”
“看来是不能随便砸开。”信阳公主对暗卫道,“把箱子带回去,用钥匙开。”
宁安公主脸色一变。
信阳公主笑了一声:“你的钥匙被重新做了一把,很惊讶吗?”
宁安公主满眼惊诧:“你们!”
信阳公主道:“带回去,也别弄什么软禁了,直接押入大牢。”
宁安威胁道:“你敢!我是公主!”
“巧了,我也是。”信阳公主居高临下地看着被龙影卫摁跪在地上的宁安,“你这次最好不要再想逃走,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龙一听到的是——略略略,打断你的腿。
龙一唰的冲过去,打断了宁安的腿!
宁安:“……!!”
信阳公主:“……”
这一次,信阳公主没把人带回皇宫,而是直接关进了大理寺的天牢。
随后她带上那个小匣子去了一趟碧水胡同。
顾娇取模做的钥匙已经打造完毕,果真是能开这个匣子的。
打开后,他们才发现这个看似简单的木匣子居然有十分复杂的机关,若是强行劈开或撬开,机关便会将匣子里的东西搅碎。
“看看静太妃给宁安留了什么。”顾娇道。
“好。”萧珩将匣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是几本账册,上面记录了静太妃这些年与朝中某些官员的往来,“这些官员……都是静太妃留给宁安的人脉。”
信阳公主顿了顿,说道:“这些账册很重要,有了它们,就能要挟住那些官员。”
萧珩往下翻了翻,道:“还有一张藏宝图。”
顾娇唔了一声:“真有藏宝图?”
萧珩好笑地看了顾娇一眼:“骗你的,是银票,粗略算起来,有数十万两。”
顾娇两眼放绿光。
信阳公主将顾娇的小眼神尽收眼底,无奈地按了按眉心:“邢尚书他们可以翻案了。”
萧珩点点头:“没错,该到手的东西都到手了,不必再顾忌什么了。”
信阳公主起身道:“宁安的罪行也该昭告天下了。”
“公主!”玉瑾来到门口,禀报道,“陛下醒了!”
第576章 清算总账!
定安侯府,顾承风刚洗完澡,发了一身汗,按理说他该很热才对,然而他莫名打了个冷颤!
“怎么了?”顾承林问他。
顾承风古怪地挠挠头:“不知道,突然脊背凉飕飕的。”
皇帝醒了,信阳公主自然是要入宫去见他的。
萧珩与顾娇也一并站起身来,信阳公主看了看二人,淡道:“你们两个就别去了,在家等消息。”
干了那么多事,还伪造了圣旨,谁知道皇帝心里怎么想的,会不会迁怒他们?
信阳公主决定自己先去打个头阵,等确定前方安全了再叫两个小的入宫。
信阳公主带上玉瑾坐上马车。
萧珩送她到门口,问道:“不带龙一吗?”
信阳公主淡道:“不带了,听话总是听一半。”
皇帝刚昏睡了好几日,容颜十分憔悴,信阳公主抵达华清宫时萧皇后刚给皇帝喂了点粥。
皇帝对萧皇后道:“朕这里没事了,你去照顾小七,朕有话与信阳说。”
“臣妾告退。”萧皇后放下粥碗走了出去。
信阳公主对着萧皇后微微欠了欠身。
皇帝浑身酸软无力,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他叹了口气,吩咐魏公公等人道:“你们都退下。”
“是!”魏公公不着痕迹地瞄了瞄信阳公主,奇怪,今天把手毛刮了么?喉结也没看见了……脸上的疹子更是全都消了……
魏公公一边暗暗嘀咕,一边扫了扫信阳公主的衣襟处。
玉瑾眸光一沉:“魏公公!”
魏公公如遭当头一棒,麻溜儿地滚了出去!
“怎么了?”信阳公主问。
玉瑾欲言又止,主要是有些难以启齿,从前也没发现魏公公这么不正经!
玉瑾小声道:“算了,一会儿再与公主说,公主先见陛下吧。”
信阳公主来到龙床前,微微行了一礼:“陛下。”
这就是信阳公主与宁安公主的区别,信阳公主从来不会叫他皇兄,即便是他做皇子的时候,信阳公主也是一口一个六殿下。
皇帝瞅了瞅一旁的凳子,说道:“你坐吧。”
“多谢陛下。”信阳公主依言落座。
玉瑾守在她身后,皇帝都屏退了宫人,按理说信阳公主也该屏退玉瑾。
信阳公主没这么做,是因为她本就不习惯与男人独处一室,除了萧珩与龙一。
皇帝不知她的习性,但也没在意她留下了玉瑾。
信阳公主道:“御医还说陛下还得昏迷好几日,不曾想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皇帝咬牙切齿:“还真多亏了顾家小子呢!”
“什么?”信阳公主没听明白。
“没什么。”皇帝轻咳一声,道,“最近宫里发生的事朕差不多都知道了,六郎的事皇后也和朕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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