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怒道:“他犯了什么事?”
有老夫人给自己撑腰,顾承林的胆子大了不少:“是啊大哥,我都说了我什么都没干,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顾长卿目光寒冷:“顾琰差点没命。”
顾老夫人不乐意了:“姚氏说她儿子差点没命,他就真的差点没命吗?你不信你弟弟,却信一个外人?”
人是我救出来的,药是我喂进去的,我亲眼看着他在我面前……只差一点就死掉了。
这些话,顾长卿没说。
因为就算说了,他们也会认为顾琰受伤难道一定就是顾承林干的?你这个做大哥亲眼看见顾承林绑顾琰了?
谁知道他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却小肚鸡肠地算在顾承林的头上!
顾长卿不是在偏帮顾琰,整件事里与对方是不是顾琰其实没有多大关系,重要的是顾承林的品性。
若不是亲眼所见,顾长卿哪里敢相信自己的亲弟弟已经长歪成了这样?
顾长卿说什么也不肯放人,气得顾老夫人请了家法,让他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受罚。
一道道戒尺打下来,顾长卿哼也没哼一声。
“放不放你弟弟出去?”
“不放!”
顾老夫人气得手一抖,一戒尺抽在了顾长卿的脸上。
顾老夫人一下子懵了。
“祖母!别打了!”顾承风抱住了顾老夫人的胳膊。
这时,凌姨娘也赶到了。
她将顾老夫人劝了回去。
“好了,我不让人给林儿送吃的,但总要让府医给他治一下伤,这样才方便他规规矩矩地跪着。”
凌姨娘是个十分聪明的女人,她总是能在夹缝中找到令双方都妥协的办法。
顾长卿没说什么,回了自己院子。
“去叫府医来。”凌姨娘吩咐。
“是。”丫鬟应下。
丫鬟去请府医,凌姨娘则去了顾长卿的院子:“我看你的脸受了伤,给你带了点金疮药。”
她话音刚落,就见顾长卿的小厮已经在他给擦药了。
她笑了笑,走过去说道:“咦?这不像是咱们府上的金疮药,是军营的新药吗?”
顾长卿顿了顿:“不是,是外面的大夫给的。”
“外面的药怎么能用随便用?还是用府上的吧。”凌姨娘将手中的金疮药递过去。
顾长卿淡道:“不用,这个就很好。”
凌姨娘愣了下,笑着收回金疮药:“好,听你的。”
顿了下,她又说道:“长卿啊,这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按理说我一个做姨娘的不该横加干涉,不过承林到底是你亲弟弟,他纵有再多不是,你也不该仅凭夫人的一面之词就定了他的罪。我不是说你定错了,只是这么做会让承林认为你偏帮夫人,不再疼他了。”
顾长卿道:“如果我公平一次就叫偏帮了别人,那么我从前对他的纵容又算是什么?”
凌姨娘无言以对,半晌才道:“可他是你弟弟,你偏疼弟弟是应该的……”
顾长卿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姨娘,我娘真的是姚氏害死的吗?”
凌姨娘古怪地看着他:“怎么突然这么问?”
顾长卿若有所思道:“府里一直有传言,是姚氏害死了我娘。”
凌姨娘淡淡一笑:“这些都没证据,你听听就好,别真往心里去。”
顾长卿却道:“我有证据,就是因为有证据,才信了这么多年。”
“什么证据?”凌姨娘问。
顾长卿道:“我娘养病期间,有人给父亲写了一封信,大致是向父亲表明心意,询问父亲何时娶她进府。那封信落到了我娘的手里,我娘的病情于是加重了。”
凌姨娘一脸震惊:“没想到姐姐还出过这种事。”
顾长卿回忆道:“姚氏是我娘的好友,那段日子她频繁出入侯府,有人亲眼看见姚氏把这封信偷偷放进我父亲的书房。没几日,我母亲叫来姚氏,光明正大地问她要不要做我父亲的继室,当时我就站在门外偷听,她但凡说一声愿意,我都不会怨恨她这么多年。”
凌姨娘瞪圆了眸子:“她拒绝了姐姐吗?那为何还写信……”
顾长卿道:“当着我娘的面装清高,背地里却早与我父亲有了首尾。你说我娘是不是被她活活气死的?”
凌姨娘干笑一声道:“既然有这么多证据,你刚刚为何还问姚氏是不是害死你娘的凶手?”
顾长卿正色道:“因为她今天说,她没做过一件对不起我们的事。”
凌姨娘淡笑道:“她说你就信了?”
顾长卿捏了捏那把从姚氏身上顺走的匕首:“她今天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过来的,她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必要撒谎?”
凌姨娘道:“或许是为了她的孩子?”
顾长卿道:“顾琰有他姐姐,不稀罕侯府的家产。”
凌姨娘淡淡一笑:“这也是她说的?”
顾长卿摇头,姚氏确实这么说过,但更多的是从他顾娇与顾琰身上感受到的。
顾长卿看向凌姨娘:“姨娘,你说,真正害死我娘的人会是谁?”
凌姨娘素手一握。
第135章 卖萌
顾老夫人在祠堂发了好大一通火,弄得阖府上下都知道顾长卿把两个弟弟关进祠堂了。
顾侯爷却并不清楚此事,他最近被工部的琐事缠身,已经好几天没回过侯府了。
“顾大人,兵部那边又在催了。”一位顾侯爷手下的官员说。
顾侯爷坐在椅子上,望着案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一个头两个大:“催催催,成天就知道催!不是已经在铸造了吗?这才过了几天?”
官员遭受无妄之灾,两头被骂,心里苦得很:“兵部那边说,咱们的速度太慢了,他们等不了两个月。”
顾侯爷怒道:“等不了也得等啊!他们要的是兵器,兵器是铁做的,不是泥巴捏的!有那么快吗?”
官员捏了把冷汗:“兵部说,最多给您一个月,您必须得把那批长剑造出来……”
“一个月?他做白日梦呢!”顾侯爷当真不是不给兵部造那批剑,实在是他们如今的技术有限,若是能拿到梁国最新的水排技术,或许冶铁量能大大增加。
官员又道:“可是,兵部说,就这么点兵器,民间的铁铺都能做出来,为啥咱们工部做不出来?”
“民间的铁铺能做出来?”顾侯爷讥讽地笑了,“他们兵部为了兵器连造谣的本事都用上了?”
官员讪讪道:“不是的顾大人,下官似乎真的听闻过此事,民间出了一种箱子,比咱们朝廷的水排更管用,出风更强,火力更大,一日下来,能多冶炼十倍的铁。”
“十倍?”顾侯爷摆手,“不不不,绝不可能。”梁国都做不到,梁国传授给昭国的是最初期的水排技术,但也不至于与他们有十倍的差距。
官员问道:“要不……先派人去查查?听说就是幽州那边的一个叫清泉镇的地方。”
顾侯爷摆摆手:“呵,那就更不可能了,本大人刚从幽州过来的!有这么厉害的技术本大人会不知道吗?”
顾侯爷坚决不去调查。
兵部那头却是等不及,直接派了人过去。
十一月上旬,京城下了一场小雪。
小净空一出门,没看路,吧唧摔了一跤。
自从下山后,小净空很少摔跤了,顾娇差点要忘了他是鼎鼎大名的摔跤小和尚。
不过他摔自己的技术还是一如既往娴熟,抱住脑袋,屈着膝盖,像个小圆球,咕溜溜地在院子里滚了一圈。
顾娇刚从灶屋出来。
小净空滚到了她脚边,然后小净空小手小脚一摊,萌萌哒地看着顾娇。
顾娇把人抱了起来,拍掉他身上的雪花:“怎么又摔跤了?”
小净空陶醉在顾娇的怀里:“因为娇娇太美了,我被娇娇迷倒了!”
顾娇:“……”
摔跤小和尚变身土味情话小和尚了?
小净空的头发短,担心他冷,顾娇给他买了一顶帽子,是虎头帽,老虎的眼睛又大又圆,小净空戴上它奶凶奶凶的。
他在书院一般不戴,嫌幼稚。
可在顾娇面前,他不仅戴虎头帽,还穿虎头背心、虎头鞋。
卖完萌,要了个亲亲的小净空一蹦一跳地回了自己与姐夫的屋。
结束完一大早的营业,他又变回钮祜禄·净空,一脸严肃地去上学了!
顾琰修养了几日身子也大好了,可以去上课了。
顾娇把暖手炉备好,姑婆一个,萧六郎与三个弟弟一个人一个。
萧六郎带小净空去往国子监,顾娇则送顾琰与顾小顺去上学。
走出胡同时,顾琰东张西望的。
顾娇问:“你在找谁?”
“没有。”顾琰两眼望天。
还说没有?这几天天天都跑到门口,往胡同尽头张望,顾娇是他姐姐,还能不知他的心思?
不过,那个人自从救了顾琰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顾娇把二人送进书院后去了一趟长安大街。
来这里这么久,她已经熟练掌握了附近的地形。
她想过了,他们手头虽然还有一千两银子,可京城物价这么高,不能真在家里坐吃山空。
她在集市买了草药,自己配置了一些金疮药,打算拿到附近的医馆去卖。
她刚走到第一家医馆便看见了一个熟人:“小六。”
被唤作小六的年轻人愣愣地回过头来,眸子一亮:“顾姑娘?你来京城了?”
顾娇点头:“我相公来国子监念书,我们都搬过来了。”
小六赶忙作揖:“恭喜萧公子、恭喜顾姑娘!”
小六是二东家的车夫,原先在医馆时为顾娇跑过不少腿儿,开山的铁具也是他去拿的。
“二东家呢?”顾娇问。
小六的神色暗淡了下来:“二东家的情况不太好,我三言两语也说不明白,他就在那边的酒馆,我带顾姑娘过去吧。”
“好。”顾娇应下了。
去酒馆的路上,小六或多或少说了些,大致是二东家当初突然回京是因为胡老爷快不行了。
二东家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然而还是没能见到胡老爷最后一面。
胡家人甚至没等二东家回来,便把胡老爷下葬了。
其实二东家只晚了一天,再多等这一天,二东家都能亲自为老父送送行,胡家人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
这还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胡家人竟然倒打一耙,污蔑二东家连老爷子生病都无动于衷,葬礼也不赶来参加。
昭国以孝治天下,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二东家的名声算是完了。
“他被胡家赶出来了……”小六抹泪,忍不住替二东家委屈和心痛。
“我知道了。”顾娇来到了酒馆的厢房门口,对小六道,“你去端点热茶过来。”
“嗯!”小六哽咽地应下,转身去找热茶。
顾娇进了厢房,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
数月不见,曾经意气风发的二东家如同一个邋里邋遢的醉鬼,毫无形象地瘫在地板上,他的身边不知倒了多少个空酒瓶,他呆呆地望着屋顶,一动也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顾娇跨过酒瓶,在他身边蹲下,打开小药箱,拿出两颗解酒药:“给。”
二东家没动。
这时小六端着热水进屋了。
顾娇拿过热水,让小六把二东家扶起来,强迫他把解酒药吃了。
小六看着衣衫不整、胡子邋遢的二东家,哽咽地说道:“爷,顾姑娘来看您了。”
二东家坐在地上,神情呆滞。
顾娇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问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二东家一下子回了神,怔怔地看向顾娇,在家人面前都不敢宣泄的情绪突然就崩了,他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掉了下来,他抱住头,哭得浑身颤抖!
顾娇没吵他。
静静地等他哭完。
小六红着眼眶退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二东家总算平静下来了。
他拿袖子抹了泪,笑着看向顾娇:“丫头,你怎么来了?”
“陪我相公来国子监念书。”
“啊,萧公子高中了,那真是恭喜了!”
“你怎么回事?”
许是解酒药发挥了功效,又许是方才全部哭出来,整个人都好受了不少,他若无其事地笑道:“没什么,浑浑噩噩过了些日子,让你见笑了。”
“还回胡家吗?”顾娇问。
二东家一愣。
半晌,他苦笑:“回不去了。”
“你父亲对你好吗?”
二东家想了许久:“……曾经也是好过的。”
母亲辞世前,一家三口的日子还算美满,自从家中有了后娘,他便也有了后爹。
“所以你是怪自己的后母吗?”
二东家本想说,天底下的后母能有几个好的?话到唇边突然想起顾娇的娘也是给人做后母的。
他道:“如果我的后母能有侯夫人一半善良,我也不至于如此了。”
“可是没用,她再善良,她的三个继子也还是不喜欢她。”
“所以你认为是我错了吗?”
“没有,你们都没有错。侯府的事我不予评价,不过你的事,错的是你爹。他对你如此薄情寡义,你为什么还要为他的死而感到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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