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转身出了屋子。
宣平侯将轮椅转了过来,望向她的背影道:“秦风晚。”
“什么?”信阳公主转身,古怪地看着他。
宣平侯拍了拍扶手,勾唇一笑:“两个轮椅。”
如果只是来救萧珩,只带一个轮椅就够了。
信阳公主淡淡撇过脸:“玉瑾带的。”
半夜,宣平侯不见了。
他的坐骑也没了。
他还是绕路赶去了梁王府。
老梁王还没咽气,但也快了。
家人都去京城了,老梁王这下终于可以寿终正寝了。
谁料弥留之际,他看见了手举屠刀的阎罗。
……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碧水胡同的紫荆花开了,大片大片的紫色,全是小净空新种的。
其实所谓新种不过是把花盆从信阳公主的院子搬到了碧水胡同的院子,就连搬都是龙一搬的,但却是他接过来放到地上的,所以就是他种的。
前院,顾娇正在指导皇甫贤做复健。
皇甫贤在义肢的加持下成功地站了起来,现在在练习用拐杖走路。
顾娇是按照他的身形做的义肢,别看他年纪小,居然比顾小顺与顾琰都高。
在院子的另一边,两只大白老老实实地伸直胳膊腿儿坐在轮椅上晒太阳。
宣平侯四肢都打了石膏,脖子和腰腹也打了石膏,下巴以下全都动弹不得。
他只能转动眼珠子,努力去看一旁的儿子:“背有点儿痒,给我挠挠。”
萧珩虽没打石膏,但全身被纱布绑得严严实实也并不比他灵活多少:“挠不到。”
……
老梁王被人残忍杀害,案发现场惨不忍睹。
皇帝勃然大怒,命当地府衙彻查此事,为了早日查出真凶,皇帝还派出了断案能手邢尚书。
邢尚书这回没法儿带上萧珩,因为萧珩负了伤。
他亲自彻查,奈何现场干干净净的,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就好像……对方拥有十分强大的反侦察能力一样。
邢尚书回京禀报皇帝:“陛下,从死者的伤口来看,这是仇杀,凶手在死者的身上发泄了十分可怕的怒火,死者生前……遭到了惨不忍睹的折磨。”
皇帝龙颜大怒!
那可是先帝最敬重的皇叔,寿终正寝之际竟然被人残暴仇杀了!
谁这么大胆!
就在邢尚书向皇帝禀明案情之际,一名太监匆匆赶来,在御书房外高声禀报:“陛下!老梁王妃求见!她说她知道谁是残害老梁王的凶手!”
魏公公吓得差点将手里的拂尘扔出去。
能在御书房外吵吵嚷嚷的太监一看就不是自己人,显而易见是老梁王妃买通了人。
老梁王妃原本被萧皇后派人圈禁了,可平乐府城传来了老梁王过世的消息,皇帝便差了个人去京城的老梁王府递了个消息。
大概就是这递消息的人被老梁王妃收买了,继而又收买到了皇宫。
“宣。”皇帝说。
老梁王妃没回平乐府城是因为她听说老梁王的死讯后当场晕了过去,“晕”了几天几夜,现在才醒来。
“陛下!”
老梁王妃踉跄着扑到皇帝的书桌前跪下。
皇帝忙起身绕过书桌扶起她:“九叔婆快请起!”
老梁王妃紧紧握住皇帝胳膊,泫然大哭:“陛下……陛下您一定要为你九叔公做主啊!”
皇帝正色道:“九叔婆说知道凶手的消息,敢问凶手是谁?”
老梁王妃咬了咬牙,把心一横:“信阳公主!”
皇帝愣了愣,说道:“九叔婆说笑了,凶手怎么会是信阳?她不会杀人,尤其不会杀九叔公的。”
信阳什么性子他还不清楚,不会干这种杀人放火的勾当,何况她也没动机去杀害老梁王。
老梁王妃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剧烈颤抖道:“陛下你信我!凶手是她!真的是她!”
皇帝怎么可能相信信阳是凶手呢?
皇帝语重心长道:“九叔婆,你累了,我让魏公公送你回府上歇息。”
老梁王妃不走,老梁王死了,梁王府要衰败了,这一切都是信阳那个贱蹄子害的!
她不让他们好过,她也不会让她好过!
大不了就是一起死!
鱼死网破!
老梁王妃竖起三根手指,郑重地说道:“陛下!陛下你要相信我啊!我愿对天发誓,若凶手不是信阳公主,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话音刚落,天空电闪雷鸣,一道雷霆竟然劈进了御书房,直直劈在了老梁王妃的身上。
老梁王妃:“……”
邢尚书:“……”
皇帝:“……”
当皇帝让魏公公将顾娇叫来皇宫时,老梁王妃已经咽了气。
萧皇后也来了。
她看了看御书房内的老梁王妃,拿帕子掩了掩鼻子,嫌弃道:“晦气,竟然死在了陛下的御书房!”
皇帝也觉晦气,因此没反驳萧皇后的话。
不过,他仍是将信阳公主叫来了皇宫一趟。
“九叔婆说你是凶手,朕觉得很奇怪,是不是你做了让她误会的事?”
“没有,许是她受了刺激,神志不清。”
皇帝一想,确实不排除这个可能。
但不知怎的,他莫名觉得事情还是有点儿不对劲。
他定定地看向信阳公主:“事发当日,你在哪里?听说你出城了。”
信阳公主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是去探望九叔公的,九叔婆那日来找我,说九叔公身子骨不好了,临终前想见我一面。我赶紧去了,可谁知半路遇上天灾,被阻隔在了驿站,陛下若是不信,大可差人去问。”
信阳公主在驿站待了一夜,第二日才返回京城,驿站的人都可以作证。
“宣平侯呢?”皇帝凝眸问。
不得不说,静太妃与秦风嫣的事让皇帝成长了,若在以往他绝不会怀疑信阳,可眼下,他谨慎了许多。
但信阳公主也不是吃素的,她天衣无缝地说道:“我并不知暴雨的事,阿珩听说我出城了,担心我会遇上山体滑坡与泥石流,于是赶紧去追我,他父亲担心他,也跟着一块儿来了。阿珩不放心村子,想看看是不是全部撤离了,结果发现了一个掉落在枯井中的婴孩,拼死将婴孩救了出来,二人都为此受了重伤。”
宣平侯半夜离开驿站的事只有顾娇一行人知晓,顾承风扮成宣平侯回了京,还在城门口与侍卫说了几句话。
这也是能够查到的事。
宣平侯同样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信阳公主接着道:“之后二人一直在碧水胡同养伤,不曾离开过。”
前几天养伤的是顾承风,但脸上被缠了绷带,谁又认得出来?
他们嘴上叫着侯爷,街坊们便都知道了那是侯爷。
皇帝尽管去查,全胡同的人都会说宣平侯一连几天都在那儿。
皇帝点点头:“阿珩回京后第二日还入宫了一趟,朕在仁寿宫见到他了,只是没说上几句话,他太累睡过去了。”
这也是为了提前为宣平侯做不在场证明。
俩人都在碧水胡同养伤,只要萧珩是真的,便不会让人怀疑众人口中的宣平侯是假的。
从皇宫出来,信阳公主去了碧水胡同。
宣平侯一个人在院子里晒太阳,他意味深长地看向一天恨不能出现八次的信阳公主:“秦风晚,你最近来的次数有点儿多啊,你该不会是看上本侯了吧?你最好死了这个心,本侯护你是因为你是本侯名义上的妻子,是本侯儿子的娘,不是本侯对你有什么夫妻之情。”
信阳公主冷声道:“我是来看儿子的!”
宣平侯一瞬不瞬地看了她好几眼,摇动眼珠子当作摆头:“我不信。”
信阳公主:“……!!”
第609章 要个孩子
信阳公主咬牙道:“又是这三个字!你除了会说我不信还会说什么!”
宣平侯认真地想了想,道:“你嘴硬。”
信阳公主再次:“……!!”
信阳公主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不然不是被他气死就是自己活活呕死。
好像两者也没什么差别。
信阳公主气呼呼地走掉了。
她的确是来看儿子的,奈何她被宣平侯气糊涂了,连自己究竟是来干什么的都忘了,只想离这家伙越远越好,她转头就上了回朱雀大街的马车。
宣平侯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啧了一声:“还说不是来看本侯的。”
……
老梁王与老梁王妃相继离世的案子在京城与平乐府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据说老梁王是被仇杀,想到此人生前风评十分不错,又为人温和,又乐善好施,怎的会有仇家?
至于老梁王妃的死就更蹊跷了,居然是被雷给劈死的。
古人多迷信,一个人是得遭了多大的孽才会天打雷劈啊?
“该不会是老梁王妃雇凶杀害的老梁王吧?”
茶楼中,有人议论起此事。
一个小伙子道:“老梁王妃?这话从何说起呀?”
一个中年大叔道:“你没成过亲吗?有多少夫妻表面恩爱,暗地里早已处成仇人的?要我说,这世上谁最盼着我死,铁定是我家那婆娘!”
对于这话,茶楼中不少人感同身受,尤其是前来为丈夫采买茶叶的女人,真是天天都恨不能捶死自家那口子。
可话说回来,气头上是一回事,真的去干又是另外一回事。
老梁王若真逼得老梁王妃对他痛下杀手,起码也是老梁王做了令她无法忍受的事。
一个落魄的三十岁上下的书生提着一壶酒半醉半醒地走了过来,在几人的桌边坐下:“哎,我听说啊,老梁王宠爱庶子,想要废去长子的王位,让庶子做梁王。”
“有这回事?”方才的小伙子问。
书生喝了一口酒,拿出折扇扇了扇,煞有介事地说道:“老梁王与原配妻子感情不和,为了一个外人,他都能对长子大打出手。大家还记得信阳公主吗?她小时候在梁王府住过,就因那长子与她起了口角之争,老梁王回头便将长子揍了个半死。老梁王妃心里能不怨吗?能不恨吗?他这是在为信阳公主出头吗?不是!他是在打老梁王妃的脸!”
“真的假的?”中年男子也发问。
书生将折扇一收,正色道:“千真万确!这些年若不是老梁王妃一直防着他,母子俩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小伙子问道:“那老梁王还是个好人吗?”
书生道:“是好人,但不是好男人,他要宠妾灭妻!他十年前就病重了,都病入膏肓了还捉摸着怎么把王位给自己庶子。我还听说,他趁着老梁王妃带着长子梁王入京,偷偷叫来府中管事,让管事代为书信一封,要奏请废去长子王位,让庶子做梁王。老梁王妃无意中得知了此事,恼羞成怒,才雇凶杀了他!”
另一名中年商人道:“这么说好像也对啊,如果不是熟悉梁王府的人动的手脚,又怎么会查不出蛛丝马迹?”
旁人立即附和:“就是这个理!”
茶楼下人声鼎沸,老梁王的故事越传越离谱,楼上正要将一部话本递给说书先生的老祭酒都愣住了。
你们想象力丰富啊,比我还能编啊!
瞬间感觉自己的话本弱爆了有木有?
说书先生抓住话本的另一端,扯了半天没扯过来,讪笑道:“这位老先生,您这话本卖还是不卖了?”
老祭酒唰的将手中的老梁王野史拽了回来:“不、不卖了!”
都让这群脑洞大开的吃瓜群众砸饭碗了!
……
因为没有证据,老梁王的案子不了了之。
说白了,也是皇帝心里有些信了民间捕风捉影的言论。
一个人没干亏心事,怎么会被雷给劈死?
保不齐真是老梁王妃干的?
皇帝于是下令彻查梁王府内部,不查不要紧,一查,老梁王这些年收受贿赂、勾结地方官、私自开矿、强抢民女的丑事儿全被翻了出来。
这下好了,遗臭万年了。
皇帝抄了梁王府,老梁王的子嗣皆被废为庶人,至此与皇室再无半点关系。
这日,顾娇正在院子里晾晒药材,几名官兵带着一对二十多岁的夫妇找上门来。
官兵来自平乐府城的衙门,为首之人冲顾娇行了一礼:“请问是顾大夫的家吗?”
“是,你们找我有事吗?”顾娇停下晒药的动作。
为首的官兵赶忙说道:“顾大夫,小的姓刘,顾大夫叫小的一声刘全即可。”
又来一个叫刘全的。
“谁叫我?”刘全拿着锅铲从隔壁新开的过道门走了过来。
顾娇回头说道:“不是的,刘叔,名字一样,他也叫刘全。”
“哦。”刘全见怪不怪,这名字普遍,这些年也不知碰上多少个重名的了。
他继续回去炒菜。
许是这名字闹出来的乌龙,官兵刘全竟然感觉亲切了几分,笑了笑,将身后的夫妇领过来,道:“他们是溪水村的,他们到衙门报案说他们的孩子丢了,我们问了他们家孩子的情况,与宣平侯与萧大人从古井中救出来的孩子很像。衙门那边登记的是孩子被抱回碧水胡同,交由顾大夫您在医治。”
顾娇点头:“是我在医治,不过我们这边人手不够,他痊愈之后就抱去信阳公主那边了,你们稍等,我让人去给信阳公主递个信。”
听到这里,夫妇二人差点给跪了。
他们儿子被抱去给公主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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