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魏军脑袋上本就大了好几号的头盔吧嗒一声掉下来,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顺而下,被烈风扬起,拂过那张精致灵动的面庞。
轩辕羲的神色一下子顿住了。
他周身的杀气一滞,猛地勒紧缰绳,这个急刹车几乎让小十一的马蹄子在地上擦出火星子来。
他在对方三步之距的地方堪堪停住。
他一瞬不瞬地辨认了半晌,终于试探地叫出那个名字:“小雪?”
“嗯?”上官雪一怔,泪汪汪地看向他。
轩辕羲的气场太可怕了,她看一眼都打哆嗦。
轩辕羲将面罩推了上去,觉着这样不够,索性直接将头盔摘了下来:“是我。”
上官雪眨了眨满是泪水的眼眸,怔怔地问:“净空?”
那个不苟言笑的战神少年,露出了沙场的第一抹明艳动人的笑意:“小雪!”
上官雪睁大了眸子:“净空!”
时光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人来人往的国师殿,两个小豆丁面对面扑棱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身子往前倾,一个糯叽叽,一个奶声奶气。
“小雪!”
“净空!”
“小雪!”
“净空!”
“小雪!”
“净空!”
“真的是你?”轩辕羲骑着小十一上前一步,本就害怕的小白马更是瑟瑟发抖了起来。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去她脸颊的泪水,“你还是没学会骑马吗?”
“嗯!”上官雪委屈点头。
“那你还来打仗?”还要来杀我。
上官雪委屈巴巴地说道:“我是魏国的公主,我不来,就要被献给那个什么轩辕羲!”
轩辕羲唇角一勾,轻轻地笑了:“原来是这样。”
“我……”上官雪的马害怕,她也害怕,一人一马哆嗦得厉害。
轩辕羲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朝她伸出手来。
人长大后,心肠会逐渐变冷变硬,尤其十二岁便杀上战场的轩辕羲,他的心早已筑起壁垒,再没有任何人能轻易走进来。
偏偏他们相逢在两小无猜的年纪,有过最童真美好的相处,她一直都在他的心灵深处,与家人一样待在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上官雪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手递给了他。
她对净空也是毫无保留信任的。
小时候便牵过的白白胖胖的小手,如今已是一只纤细的少女柔夷。
轩辕羲将其握在掌心,另一手轻轻一揽,将她拦腰抱到了小十一的马背上,坐在自己身前。
至此,上官雪总算是长松一口气。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公主,偏偏就害怕骑马。
轩辕羲双手握紧缰绳,将她护在自己怀中,调了头往回走。
两国的将士都惊讶啦。
什么情况?
你俩不是要对杀吗?
怎么杀着杀着杀到一匹马上去了?
黑风骑:将军,你不对劲!
魏军:公主,你不对劲!
上官雪是晕马后遗症,脑子有点浆糊,还没反应过来这么多。
轩辕羲是不在乎。
他用宽大的身躯挡住了她娇小的身形,又将自己的头盔戴在了她的头上,遮了她精致绝美的小脸。
随后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黑风骑,所有人齐刷刷地低下头。
都遮这么严实了,他们想看也看不着呀。
上官雪心思单纯,不知净空用意,她顶着头盔晃了晃:“嘻嘻!”
她的背靠上了轩辕羲结实的胸膛。
她不是不知礼数的人,平日里她不会靠近除了亲爹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但他是净空呀!
是世上最善良、最勇敢、最单纯、最值得信赖的小男子汉!
上官雪忘了,昔日的小小男子汉今年十五了。
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了。
二人骑在马上,少年霸气而温柔地护着怀中的人。
比起小时候她被刺客掳走,年仅五岁的他只能使用自己的小钢牙咬住刺客一起被拖走,如今的他有了绝对强大的力量。
再没人能从他手中伤害她。
小十一走了几步,上官雪杏眼圆瞪:“突然想起来,净空你会骑马啦?你好厉害!”
轩辕羲轻轻一笑:“我厉害的事还有很多,回头慢慢说给你听。”
少年的声音干净温暖,是草原上最温柔的一缕清风。
“嗯!”上官雪点头点头。
“这些年我给你写了许多信。”轩辕羲轻声说。
燕山君的府邸虽是空了,可每隔一段日子都会有人定期去收拾书信,他不知小雪去了哪里,只能先将信寄往那里。
上官雪皱了皱眉:“有吗?我一封也没收到呀!我也给你写了很多信呢!可是你都不回我!”
轩辕羲眸子微眯,很好,被魏帝扣下了。
上官雪坐在他怀中,摸了摸马儿的鬃毛,问道:“这是小十一吗?”
轩辕羲道:“嗯,你还认得它?”
上官雪点头点头,忍不住惊叹:“哇,小十一也这么威风啦!”
小十一雄赳赳地扬起了脖子,蹦跶着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知道是小十一后,上官雪最后一丝害怕也无了,她小时候可是很喜欢小十一的!
她想到什么,又问道:“可是净空,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认识轩辕羲吗?”
轩辕羲笑了笑:“认识。”
“他厉害吗?”上官雪接着问。
轩辕羲面不改色地说道:“非常厉害。”
上官雪又一次吓得小脸惨白:“那、那、他会不会杀了我和我父皇?”
“不会。”轩辕羲压下翘起来的唇角,“我向你保证。”
上官雪如释重负地拍拍小胸口:“我们现在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轩辕羲问她。
上官雪歪着脑袋想了想:“嗯……我想去见老师。”
轩辕羲意味深长地说道:“见家长啊……”
“嗯?”上官雪没听明白。
轩辕羲唇角微勾:“我说好。”
第1003章 后记
昭国,仁寿宫。
庄太后这几日胃口不大好,秦公公总是让御膳房变着法儿地给她做吃的,她也吃不下几口。
秦公公偷摸给碧水胡同递信,让庄太后拦住了。
庄太后瞪了他一眼。
秦公公叹气,也知她是不愿让几个小辈瞧见自己生病的样子,可他心疼啊。
“太后,陛下来了。”寝殿外,宫女禀报。
秦公公见庄太后病恹恹的,低声道:“要不奴才去回了陛下,说您歇下了?”
庄太后望了望悬在夜空的弯月,压下眉间疲倦说道:“他这个时辰过来,必定是有正事。”
“是。”
秦公公去将陛下请了进来。
皇帝迈进屋,看了眼端坐在官帽椅上的庄太后,担忧地问道:“母后身子可好些了?”
这个儿子蠢是蠢了点,对太后的关心不是假的。
庄太后难得没翻小白眼,不咸不淡地说道:“哀家早没事了,是你们一天天的大惊小怪,说吧,这么晚了,找哀家何事?”
皇帝在母后身边坐下,无奈地说道:“实不相瞒,儿子确有一事与母后相商。”
“立储之事?”庄太后一针见血地问。
太子已被废了两年,朝堂上关于立储的呼声渐高,再不立,恐要起党派夺嫡之争了。
皇帝默认。
庄太后看着他:“你心里是如何打算的?”
皇帝道:“儿子认为,瑞王堪当大任。”言及此处,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小七近两年收敛了许多。”
庄太后望向无边的夜色:“小七十八,快十九了,阿珩在他这个岁数已经考上状元了。”
“是。”皇帝叹道,“儿子在瑞王与小七之间犹豫不决,想听听母后的意见。”
庄太后淡道:“哀家没什么意见,你是皇帝,立谁是你们秦家的江山。”
“母后!”皇帝不喜欢她与自己分得如此清楚,弄得像她不是这个家里的人一样。
庄太后哼了哼:“怎么?哀家为昭国皇室操劳了一辈子,临了了也不让人清净两天?”
皇帝皱眉:“母后说的是什么话?您是要长命百岁的!”
“行了行了,哀家听不惯那些。”庄太后摆了摆手,打开桌上的蜜饯罐子,里头装的是娇娇给她新做的蜜饯,一天三颗,她已经攒了五天了。
她拿出一颗蜜饯,盯着它说道,“哀家只问你一句,若是瑞王继位,小七心里服不服?”
“这……”皇帝迟疑。
庄太后接着道:“若是他不服,造起反来,瑞王扛不扛得住?”
皇帝的面上掠过一丝颓然之色:“必定是扛不住的。”
瑞王背后有罗国公府不假,可秦楚煜的背后是整个宣平侯府,信阳公主与萧戟关系缓和了,也会帮着他。
他还有拜把子兄弟轩辕羲、兵部尚书的小儿子许粥粥。
萧珩的人脉皇帝还没算进去。
另外十分重要的一点,小七是中宫嫡出。
答案其实不言而喻了。
这个位子,不是说不想争就不去争的,就算小七自己不贪恋皇位,萧皇后又焉能甘心?想要从龙之功的大臣又何肯善罢甘休?
庄太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做皇帝啊,不一定得是最聪明的那个,但一定是最合适的,最让江山稳固的。”
只有让秦楚煜上位,其余的皇子才不敢打皇位的主意,毕竟谁也没有这个底气能在萧戟的手中造反成功。
庄太后睨了他一眼,道:“何况小七没你想的那么差,你别低估了他。”
和净空一起长大的熊孩子,没两把刷子早被玩坏了。
皇帝略一沉吟:“儿子明白了。”
皇帝离开后,庄太后终究是没舍得吃那颗蜜饯,又放回了罐子里。
秦公公上前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地问道:“立储一事也解决了,您心里是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哪知庄太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兀地说道:“你老了。”
秦公公一怔,随即笑道:“老奴又不是妖怪,哪儿能不老?”
庄太后抿了抿唇,想说自己也老了。
她把这话咽下了,问道:“你和哀家是同一年入宫的吧?”
秦公公笑道:“是,只不过,头几年老奴没福气伺候在您身边。”
庄太后叹道:“你没收个干儿子什么的?哀家若是走了,你那一池子小王八又不能真给你养老送终。”
秦公公忽然哽咽了一把:“您近日怎么总说这些胡话?”
我只是个卑贱的阉人,不值当您记在心上。
庄太后她一贯不是悲春伤秋的性子,她很平静:“小顺去幽州多久了?该回京了吧?”
秦公公抹了泪,说道:“算算日子,该回了。”
庄太后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
顾小顺是在年前前往幽州的,他三年前成了亲,妻子是姑婆为他挑选的言情书网的千金,家住京城,祖籍在幽州,此去一是陪妻子回乡祭祖,二也是受工部委托,前往幽州协同建造一座皇家园林。
他抽空,带妻子去了一趟清泉村。
他早与顾家断绝关系,自然不是去探望他们的,而是给三叔、三婶上坟的。
哪知他刚进村,便碰到了自己的亲娘刘氏。
刘氏在村口打水,她苍老了许多,四十多岁的年纪已有了不少白发,她边上蹲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娃。
小女娃在地上胡乱捡了什么往嘴里送,她发现后立马打了小女娃的手:“啥都往嘴里送!吃不死你!”
小女娃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哇哇哇的哭了起来!
“除了吃就是哭!你还能干啥!”刘氏骂骂咧咧了几句,小女娃哭得越发凶了,刘氏气得打了她好几下。
顾小顺不由记起自己小时候,也是在刘氏的打骂下度过的。
且因为他调皮又嘴犟,刘氏下手尤为重。
孩子不听话了打几下,他不会因为这个记恨刘氏。
他对刘氏心寒,是因为刘氏心里从来就没有他这个儿子。
刘氏只器重比他聪明会讨好人的顾二顺。
“相公,怎么了?”妻子陈芸问。
“没什么,我们走。”顾小顺扶着妻子下了马车。
刘氏一眼看见了他。
“呀!是小顺吗?”刚端着一盆衣裳走过来的赵婶儿看见并认出了他,赵婶儿很惊讶,“哎哟我的天!我险些没认出来!”
顾小顺的变化太大了。
离开村子时他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混混,连走路都没个正行,而今他一身锦衣长袍,眉清目秀,俊逸倜傥,一看便是世家公子的模样。
他身边戴着面纱的女子华贵素雅、仪态端庄,看着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
这谁敢认呀?
乡亲们围观了过来。
刘氏愣愣地看着顾小顺,手中的桶子吧嗒一声掉进了井里。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这个比县令公子还贵气的男人真是她的草包儿子?
“咳咳咳!”随行的侍卫是知府大人执意派来的,恐顾大师在路上遭遇不测,务必谨慎保护夫妇二人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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