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团白色影子就热情的奔了过来。
赵雪宁被突然出现的一团“巨大”的白色影子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江衍却很惊讶,没想到赵雪宁一叫就叫来了。
与此同时,糯米却猛地刹住了脚,站在一米外的距离没有再继续靠近,而是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疑惑的盯着赵雪宁,半晌,湿润润的鼻子嗅了嗅,闻到的却是全然陌生的气息,原本正在欢快摇摆的尾巴顿时颓丧的垂了下去。
赵雪宁迟疑的叫了它一声:“糯米,快过来。”
糯米看了看她,没搭理,就这么当着江衍和赵雪宁的面调转狗头,走了。
江衍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糯米刚才是把赵雪宁的声音错认成谢佳音了。
赵雪宁顿时有些尴尬。
江衍明知道糯米是因为认错了,刚才才会一下热情一下冷漠,却只能说道:“我这两天叫糯米,它连动都不动,你一叫它就来了,看来它还是挺喜欢你的。”
赵雪宁闻言脸上立刻带了笑容,转头问道:“是吗?”
江衍笑着点了下头。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屋。
就看到糯米又回到了它的狗窝里,恹恹的把下巴趴在狗窝的边缘,无精打采的看着某个角落。
江衍先去检查了一下糯米的饭盆,发现他离开的时候给糯米准备的狗粮,糯米都没吃完,还剩下了三分之二。
“糯米,你怎么又没好好吃饭啊。”他心疼的揉了揉糯米的狗头。
糯米就那么任他摸,也没什么反应。
赵雪宁下意识的,也要伸手去摸糯米的头:“糯米——”
江衍没来得及阻止,糯米突然头往后一缩,龇出牙,乌黑的眼睛盯着赵雪宁,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吼——
赵雪宁吓得惊叫一声立刻把手缩了回去,她吓得不轻,脸色都吓白了。
江衍先在糯米狗头上安抚的摸了两下,然后把脸色苍白的赵雪宁从地上搂起来:“你没事吧?对不起,我忘了提醒你,糯米不喜欢被人摸头的。”
特别是不熟悉的人。
如果是贺凌,它只会躲,虽然不高兴被他摸,但却绝对不会对他发出这种声音,甚至还露了牙。
而他或者谢佳音摸它也好,揉它也好,它都会很享受。
但今天糯米的反应有点过激了,以前它虽然也会从喉咙里发出那种低吼的声音吓唬人,但绝不会露牙的。
刚才那一瞬间,他都被吓到了,以为糯米会咬赵雪宁一口。
赵雪宁是真的被吓着了,她本来就不喜欢狗,刚才真是吓得魂都飞了,此时被江衍搂着,依旧是手脚冰凉脸色苍白。
但是刚才江衍一个动作却是让她心都寒了一下,她刚才被吓到那一下,江衍居然第一反应是先去摸了摸狗。
到现在也没有斥责它一声。
赵雪宁垂了垂眼,忽然掉了眼泪。
江衍懵了:“雪宁?你、你怎么哭了?”
赵雪宁真的有点恼了,挣开他就往外走。
江衍连忙追上去:“对不起嘛,我替糯米给你道歉,它平时也不这样,是它最近心情不好,东西都吃不下……”
赵雪宁越听越恼,只觉得江衍现在居然把一条狗看的比自己都重,嘴里一口一个糯米,根本就是站在狗那边的。
糯米看着这一场因它而起的闹剧,无聊的把狗头扭到了另一边。
江衍一直追到电梯口,去拉赵雪宁的手,被她用力挣开了。
“你别跟着我,让我自己好好冷静一下。”
赵雪宁说完,按下电梯,走了进去。
江衍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
他回到客厅,走过去蹲在狗窝前,把糯米的狗头捧起来:“糯米!是不是谢佳音把你教坏了?是不是她指示你这么干的?你干嘛对人家那么凶?还龇牙!”
糯米乌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
他又心软了,揉了揉糯米的头:“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摸你的头,是爸爸错了,爸爸应该先告诉她的,你本来就心情不好,还被人摸头,肯定不高兴……爸爸知道你只是吓唬吓唬她,不是故意的,唉……你别再生爸爸的气了,开心一点,多吃点东西吧,爸爸好担心你知不知道?”
顿了顿,他又闷闷的说:“要是你妈妈知道了,也会难过的。”
听到“妈妈”这两个字,糯米耷拉着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眼睛也有神了,江衍也看到了,他心里一酸,在它脑门上轻轻一拍:“你就那么喜欢她?她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你想她,可她不想你,她过的好的很呢……”
江衍越说心里越酸越难受,他把脸埋进糯米蓬松的毛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我是不是犯贱啊,我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她……”
此时已经到了楼下的赵雪宁走出电梯,脚步却放慢了,用比平时慢的步子走出了大堂,又走出了二十几米,她忍不住回头,却没见江衍追出来,表情逐渐变得僵硬。
她连车都没开来。
*
窗外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就是一声炸雷炸开,雨势越下越大了。
谢佳音正趴在桌子上睡觉,被这个炸雷惊醒了。
她喝了不少,又吃的有点多,她只要吃的太饱就会犯困,所以刚刚就在桌上趴着睡了一会儿。
她不怕普通的打雷,但是特别怕这种炸雷,像是天都被炸破了。
她被惊醒后发现外面的雨下大了,雨都飘了进来,她连忙过去把敞开的窗都关了起来。
海市的雨真是下的没完没了。
她是喜欢雨。
但不喜欢雨的人估计会挺烦的。
她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都十点多了,快到了查寝的时间。
外面又滚过轰隆隆的雷声。
她不禁想。
现在还在外面的人,应该都会挺害怕的吧。
雨下的这么大,着急赶着回来的人,不知道会不会被淋湿。
还有校园里的流浪猫,不知道有没有地方避雨。
她想起那只在雨中淋的湿透的黑猫,又很自然的顺带想起第一次见程斯越,他浑身湿透站在门外,脸色苍白的样子。
就在此时,被她记挂的少年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了值班室外面,站在那里低头收伞。
他出现的时候,永远是那样沉寂无声的。
他今天回来的比往常要早一些。
他的衬衫袖子湿了,紧紧贴着胳膊,隐约透出胳膊上肌肉的线条和浅色的皮肤颜色。
他一直站在那里低着头收伞,脸色苍白,嘴角紧抿。
时间有点久了。
谢佳音不得不走出去,才发现他并不是在收伞,而是在“修”伞。
他的伞坏了。
谢佳音有一瞬间,因为这把伞坏了而难受了一下。
命运有的时候真的很不公平,它对一些人极其慷慨,却又对一些人极其吝啬。
“伞坏了吗?”
“嗯。”
少年没有抬头,依旧低着头,手指动作着,执着的想要修好这把坏了的伞。
他脸上没有任何一丝其余的表情,平静到几近麻木,仿佛已经习惯了被命运戏耍。
谢佳音看着他保持着一丝不动的姿态,只专注的想要修好手里的伞,忍不住怀疑如果他一直修不好,会站在这里一直修到天亮。
可是她看的清楚,伞的骨架坏了,他要怎么才能修得好呢?
她没说话,回到值班室,拿出了那把借过给他两次的伞:“先用这个吧,你那把坏伞给我吧,我家楼下有修理铺,好像可以修伞,我拿去看看能不能修。”
她拿着伞的那只手伸到他面前,另一只手也向他摊开。
程斯越怔怔的看了她的手好几秒,然后才抬起头来。
谢佳音才发现他头发都湿了,雨滴顺着他湿润的发梢缓缓坠落下去,那双漆黑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进了雨水,微微发着红。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身后值班室的灯光倒映在了他的眼里,他看着她的时候,漆黑的眼底居然看起来似乎有了一点细微的光亮。
谢佳音见他只是看着她,一动不动,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强制把伞塞进他手里,而是抬了抬向上摊着的那只手,语气随意:“给我呀。”
程斯越沉默的,把那把里外都湿了的坏伞放到她手里。
谢佳音去握伞柄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冰凉的手指,他像是触电似的,立刻把手松开缩了回去。
谢佳音没在意,又把自己的伞给他:“这几天你就先用这把吧,等修好了再给我。”
程斯越沉默的握紧了她给的伞,被她触碰到的那只手垂在另一侧,不可遏制地,轻轻发着抖。
就算是手指蜷缩起来,握紧拳头,那块皮肤还是像是被灼伤了一样发着烫。
谢佳音催他:“都淋湿了,快上去吧。”
程斯越抿了抿两瓣毫无血色的唇,终于开口:“如果修不好,也请拿回来给我……那是我奶奶的伞。”
谢佳音怔了怔,忽然觉得手里的伞有些沉重,然后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说:“好。”
程斯越上楼了。
谢佳音看着手里的伞,忽然觉得沉甸甸的。
她把伞拿进值班室,然后把它撑开,是最普通的那种蓝色格子伞,伞布很薄一层,很旧了,伞面上都有很清楚的黄色折痕,伞柄的漆都掉的很斑驳了,伞骨甚至还有点起锈,她检查了一下,发现是里面有两根伞骨断了。
伞骨都起锈了,今晚这个雨势和风,会断也不意外。
想到程斯越刚才居然一直在试图把伞修好。
她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她拿来干毛巾,把里外两层的水都细细的擦干净,然后就放在那里先晾着,就把值班室的门锁了,上楼去查寝了。
·
这个点大多数人都没睡。
这栋楼里的学生,少有十二点前睡觉的。
谢佳音查寝的时候,学生们打游戏的打游戏,看综艺的看综艺,聊天的聊天,总之就是十分热闹。
查寝很轻松,走到一间寝室外面敲门,在门口等宿舍长拿签到卡,不在宿舍的也会有辅导员签字的申请表,她拿了就可以进行下一间。
走到306的时候,却发现今晚贺周居然提前在那里等着了。
她走过去,发现贺周没有拿签到卡。
表情也很奇怪。
他很阳光,很多时候都是一脸玩世不恭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表情,可是现在却沉着脸,看着有点严肃。
她心里不禁跟着一沉,以为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有话想跟你说,你进来一下吧。”贺周说完就往里面走。
谢佳音一怔,只能跟着进去,然后就发现陈渊和严谨谨正一左一右的分坐在他们的电脑椅上,都直勾勾的盯着她。
贺周还把宿舍门关上了。
谢佳音扭头看了一眼被贺周关上的宿舍门,皱起眉:“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我们就只有一件事要问你。”贺周说着从她身边走过,也拉来自己的电脑椅坐下。
撑开了三堂会审的架势。
谢佳音的目光依次从陈渊、贺周、严谨谨脸上掠过。
陈渊绷着一张脸,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沉沉的看着她,看不出什么。
贺周也是一脸严肃,双手还交叉放在了胸前。
严谨谨却有点躲闪,都不敢直视她,甚至还……脸红了。
谢佳音心里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隐约猜到了什么,心里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不管心理活动如何,她脸上依旧不起波澜,淡淡的说:
“问吧,什么事?”
一时居然没人开口。
这时陈渊凉凉的说:
“谨谨,这是你的事,你不自己问吗?”
贺周没说话。
严谨谨一下子紧张起来,一直在躲闪的眼睛飞快看谢佳音一眼,对视上的瞬间,他脸一下红了,紧张的手都扣紧了椅子边,喉结滚了又滚,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心跳快的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要是她不是怎么办?
他不想承认,但是此刻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其实在心里偷偷期待着,她就是“钢枪观音”。
他一点都不在乎她比他大十岁,也一点都不在意她在做什么工作,他只觉得她好好。
这对陈渊和贺周来说同样是一种难言的折磨。
贺周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问不问?你不问我帮你问了!”
严谨谨立刻紧张又抗拒的看着他:“不要!”
然后鼓起莫大的勇气直视谢佳音镜片后的眼睛,在心脏跳动快到极限的时候,他问:“你是钢枪观音吗?”
谢佳音本来以为他多少会迂回一下。
但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单刀直入。
她怔了一怔。
短短几秒钟而已。
306宿舍里的三个少年却为了等她一个答案等到快要心脏病发。
三双眼睛都紧紧盯着她,生怕错过什么,连呼吸都屏住了。
谢佳音看着严谨谨,他一双小鹿般清澈又赤诚的眼睛紧张又期待的看着她,眼巴巴,亮晶晶湿漉漉的,实在叫人不忍心骗他。
谢佳音无声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认命似的无奈的说:“是我。”
……
……
……
死一样的沉默。
仿佛似曾相识的场景。
陈渊在听到谢佳音的答案时,心跳骤停,瞳孔都紧缩了一下,随即漂亮的眼睛里笼上一层阴云。
贺周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心里一下子兵荒马乱。
脑子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怎么会这样?
他对谢佳音的心思还没理清楚,怎么就硬生生插进来一个严谨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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