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黑漆漆的,女人动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头,看了过来。
“是你们。”她的声音沙哑粗粝。
姜闻音伸手把她扶起来,看了眼她怀里的小女孩,温声地问道:“你还能走吗?我是来带你下山的。”
女人点点头,搂着怀里还在哭泣的小女孩,低声哄道:“小叶别哭,待会儿把村里人哭来就不好了,这几位姐姐不是坏人,是来救我们的。”
姜闻音:“去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
女人点点头,让小叶乖乖呆在原地,快步进屋起收拾东西,很快便提了两个包袱出来,拉着小叶,表情既激动又惶恐。
徐琰已经把三人绑在狗窝边,用狗窝旁边的臭稻草塞住他们的嘴巴。出门前,一个男人醒了过来,呜呜地叫着,又被徐琰一拳头打晕过去了。
夜色很浓,一行人向村口走去,女人拉着小叶步伐踉跄,喘着气道:“不行,村口有人守着。”
姜闻音停下来问:“一共有多少人?”
女儿回答道:“大概有五六个,都是村里的壮汉。自从上次你们跑进山里,村里男人”
“村里男人被怎么了?”姜沉羽眯起眸子,打断道。
她的眼神凉飕飕的,像是带着警告的意外,女人愣了一下,低下头道:“村里男人受伤回来,不少女人都趁乱跑掉了,他们怕其余女人跑掉,就往村口增加了人手。”
姜闻音走在前面,没有注意到背后发生的事情,她便走便道:“村里还有多少个像你这样被卖进来,先要逃跑的女人?”
女人:“不多,就只剩四个了。”
姜闻音扭头问寒月,“寒月姐姐,你能对付得了他们吗?”
寒月明白她的意思,轻轻点头。
姜闻音:“好!那我们就去把剩下的女人也救出来!”
徐琰和寒月不着痕迹地看了姜沉羽一眼,姜沉羽抬步,仿若闲庭信步一般,表情淡漠道:“你想去那就去吧。”
就这样,小杏村的这个夜晚注定不得安宁,在女人的带路下,他们接连闯进四户人家家里,救出那四个女人,但她们都没有选择带上孩子。
等救出所有的女人,往村口走时,村里已经亮起了火把,一群人牵着狗追了出来。
姜闻音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斗,没想到那群村民追上来,看到他们后,突然嘴里喊着怪物,连滚带爬地跑掉了。
“……”
她扭头看了一眼,与身后几人面面相觑,最后狐疑的目光落在姜沉羽身上,“姐姐你老实交代,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沉羽神态自若,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慢悠悠地向前走去,“我弱不禁风,什么也不知道。”
姜闻音:“……”虽然是事实,但总感觉有点不要脸是怎么回事?
徐琰:“……”若不是知晓姜公子其实是个男人,他也信了。
寒月嘴角一抽,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因为不确定小杏村的人还会不会追上来,他们连夜下山,等到走到官道上时,天色微亮,姜闻音停下来对昨夜救的几个女人道:“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你们接下来该如何打算?”
女人们纷纷跪下,给几人磕头,“几位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只能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几位恩人了。”
“恩人放心,我们自会想办法谋生,便是死在这外面,也好过在小杏村里被人当畜生。”
寒月和锦娘将人扶起来,女人们又是千恩万谢,最后互相搀扶着准备离开。
“等等,你们拿点银子防身吧。”寒月拿出一些碎银子,塞到她们手里。
“我们不能拿恩人的钱……”女人们推辞。
站在一旁的姜沉羽不耐烦了,冷冷道:“废话真多,钱拿了就快走!”
女人们立即不敢再推辞,拿着钱匆匆离开。
与女人们分别后,一行人在路上找到一个茶棚,停下来喝茶歇息。姜闻音又累又困,还饥渴难耐,狠狠地灌了几杯茶水,才觉得整个人又活了过来,然后脑袋往旁边的姜沉羽肩上一靠,“姐姐,我好累。”
姜沉羽吐出两个字,“活该。”
世上受苦之人千千万万,她救得了那几个女人,却救不了所有人,不如一开始就冷眼旁观。
姜闻音打了个哈欠,抱着小肥啾,没精力和她计较,闭上眼睛准备打个盹,缓解困意。这时路边响起了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片刻之后,几个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女走进来,身后跟着伺候的侍女随从。
霎时间,小小的茶棚就被挤满了。
姜闻音没在意,倚在美人姐姐肩上继续睡,过了许久,她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咦了一声,快步走过来,站在他们的桌前道:“敢问姑娘,怀中之物可是以凶猛著称的金雕?”
姜闻音睁开眼,看到面前站着一个表情惊喜、身着褚色衣袍、相貌英俊的男人。
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男人身后的一群华服男女们,否认道:“不是,公子认错了。”
男人愣了一下,摇头道:“我不会认错,这就是金雕。”
姜闻音还未说话,旁边又传来一道傲慢的声音,“多少钱,我要了。”
第37章
是个年轻貌美的少文,梳着望仙髻,额前坠着红宝石的金帘梳,穿着银红色长裙,身披银狐皮的披风,脚下踩着鹿皮靴子,上面同样嵌着红色宝石,用三个字形容,那就是金灿灿。
姜闻音多看了两眼,少文抬起下巴,哼了一声,露出不屑的表情:“土包子。”
不是吧妹子,出门在外这样嚣张,是会挨打的知道不?
她瞬间来了精神,抱着小肥啾坐起来,思考要不要让她见识见识自己的拳头。
她面前的男人却先一步拦住少文,不赞同道:“郗三姑娘,话不可这样说,金雕乃稀世之宝,我们能亲眼目睹其英姿,就已经是三生有幸,至于旁的不可强求。”
英姿?姜闻音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肥啾,都胖成球了,哪来的英姿?这个男人是不是眼瞎?
郗蕴纯想了想,转而轻笑道:“牧公子说的极是,可这金雕得见不宜,又是稀世之宝,这两姐妹却将它养成了一颗球,不是暴殄天物吗?”
听到没,人家都嫌弃你了,以后少吃点!姜闻音恨铁不成钢地点点小肥啾的脑袋。
牧华卿扭头,正好看到她虐待小肥啾的现场,露出痛惜的表情,“小姑娘,这金雕乃是捕猎的好手,生来属于悬崖和天空,你把它当普通阿猫阿狗来养,只会把它养废了。”
她家小肥啾才三个多月大,刚褪去绒毛不久,美人姐姐已经在训练它捕猎,不劳二位操心。
郗蕴纯:“牧公子见多识广,惜才爱物,竟然认识金雕这种稀罕物。这只金雕幸好今日遇见你,否则便要被这对姐妹糟蹋了。”
牧华卿:“郗三姑娘谬赞,在下能认识这金雕,也是因曾有幸随家中长辈入宫,在陛下的珍禽苑里见过一只,可惜那只金雕性烈,没几日便从空中坠下自尽而亡了。”
郗蕴纯听闻,眼神炽热了几分,对姜闻音道:“我们看上这只肥鸟,是给你们姐妹俩面子,要多少钱快说。”
姜闻音正想说不卖,美人姐姐却摁住她的手,语气毫无起伏道:“三千两。”
郗蕴纯一愣,随即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一只破鸟竟敢要三千两银子,你是穷疯了吗?”
下山后,姜沉羽便戴上了遮挡容貌的帷帽,这会儿众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冷冷道:“不买就滚。”
郗蕴纯表情一变,抬手拿着鞭子指向她,怒不可遏道:“你这个贱民,知不知道我是谁?”
牧华卿按住她的手,“郗三姑娘不要动气,这两人愚昧无知,与她们计较只会自降身份。”
郗蕴纯想了想,从腰间扯下一个荷包,扔到桌子上道:“这里有三片金叶子,足够你们用上一辈子,你们把金雕放下就可以走了。”
姜闻音一言难尽地看着这妹子,忍不住问了句:“你觉得我们像傻子吗?”
郗蕴纯:“你们不要贪得无厌!”
姜闻音啧啧道:“你真不要脸。”
“你!”郗蕴纯气急,扬起鞭子抽过来,“我今天就要教训教训你们这几个贱民!”
寒月抬手抓住鞭子,目光看向姐妹二人,等待她们的命令。
郗蕴纯想要把鞭子抽出来,却发现寒月力气大的惊人,任她怎么用力,都稳如泰山。
“小贱人,快叫她松手,否则等会儿我就划烂你的脸。”她扭头狠狠地看向姜闻音。
这妹子嘴真毒,姜闻音把小肥啾往美人姐姐怀里一摁,站起来准备干架,却被美人姐姐拉住,然后见她轻轻一扬手,手中茶碗便飞了出去,倒扣在郗蕴纯头上。
茶梗沾着水顺着她的脑袋慢慢下滑,郗蕴纯此时的怒气已经把理智冲没,尖叫一声,“你们都傻站着干什么,快点把她们给我抓起来,我要剁掉这贱人的手!”
动不动就要剁掉别人的手,这妹子一看就是被娇养长大,然后长歪了。
她身后的侍从冲上来,还未碰到姜闻音姐妹俩的衣角,就被寒月和徐琰踹飞了,小小的茶棚险些被掀飞,卖茶的老汉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眨眼间,侍从全部躺在了地上哀嚎,姜闻音冲寒月二人竖起大拇指,然后扭头看向还站着的少年少文们,表情玩味。
郗蕴纯后退一步,中气不足道:“我大伯是襄州长史,你们要是敢动我一下,就等着吃牢饭吧!”
早在牧华卿唤这妹子为郗三姑娘时,姜闻音就猜到,她是襄州郗家人,自己那位表姨奶奶的夫家子孙后代。
她盯着郗蕴纯看了会儿,思考片刻,抱着小肥啾问道:“你们说的没错,我怀里的确是金雕,你们还要买吗?”
郗蕴纯:“……你会那么好心?”
姜闻音:“三千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牧华卿在旁边低声道:“郗三姑娘,金雕难得,三千两银子并不贵,你若是真喜欢,可以买下。”
郗蕴纯的目光落在姜闻音身上,表情高傲道:“好,我买了!”
姜闻音将小肥啾放到桌子上,然后抬眸。
郗蕴纯:“我没带那么多银子,你随我回府,我让人拿给你。”
姜闻音:“万一到时候你又让人把我抓起来,抢走我的金雕怎么办?你同伴这么多,可以问他们借点凑齐。”
郗蕴纯鄙夷道:“不过三千两,谁稀罕抢?”
姜闻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呀。”
郗蕴纯被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那鞭子抽烂她的脸,但又碍于寒月和徐琰二人,只能阴沉着脸,语气硬邦邦,向身后的少年少文们借了银子,又加上自己的首饰,凑齐了三千两。
等她把银子放到桌子上,姜闻音啧啧道:“真穷。”
郗蕴纯:“……”
姜闻音看了一眼,让寒月把这些钱财放进包袱里,然后拉着姜沉羽的手起身道:“姐姐,我们该走了。”
姜沉羽扫了她一眼,被她牵着,慢悠悠地往外走,一副随她做主的模样。
郗蕴纯身上的首饰都没了,头发丝上还挂着茶叶梗,她气急败坏地跺跺脚,拿帕子擦干净,看了一眼桌上发呆的小肥啾,脸上带着怒意道:“把金雕带上,我们回府!”
她身后的侍从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抱住小肥啾,拿出绳子准备把它捆住。
小肥啾歪头看了侍从一眼,突然扑棱着翅膀飞起来,盘旋在茶棚上方,然后冲郗蕴纯俯冲下去,爪子在她脑袋上抓了几下,然后又换下一个目标。
茶棚里人仰马翻,衣着精致华贵的少年少文们滚在地上,头发被小肥啾挠成了鸡窝,郗蕴纯捂着脑袋,一面狼狈逃窜,一面喊道:“快给我抓住那只畜生!”
见有人来抓自己,小肥啾又飞上高空,拉了几坨鸟屎,扑棱着翅膀飞上蓝天,化为一个小黑点。
等侍文将郗蕴纯扶起来,颤颤巍巍地拿出帕子时,郗蕴纯才发现自己满头鸟屎,气得眼前一黑,“哇”地一声哭出来,捂着脸跑出了茶棚。
牧华卿身上也有鸟屎,他大步走出茶棚,见外面早已没了姜闻音几人的踪迹,脸色变得铁青,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让侍从驾车回城。
两人走后,剩下的少年少文们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捂着鼻子安慰郗蕴纯,“三姑娘别难过,那金雕本就凶猛,你应该让人先绑住,再放那两个文子离开的。”
“我们先回去吧,银子不着急还。”
在喜欢的人面前丢了脸,又被那畜生拉了满头屎,还被骗了三千两,怕是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会是襄州城的笑话。郗蕴纯甩开安慰自己的人,小跑着上了马车,一面流泪一面让侍从打道回府。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然后不知是谁突然笑了一声,众人便齐齐哈哈大笑起来。
“郗三姑娘这个闷亏,只能含泪咽下去了。”
“谁让她平日里高傲跋扈,仗着自己家里有钱,大伯是郗长史,就想强抢金雕。”
“长安姜家没出事前,她比今日还甚,恨不得用鼻孔瞧人,张口闭口就是她姜家的表哥表姐。”
等茶棚里的人都走后,姜闻音拉着姜沉羽从树林里走出来,拿了个哨子出来,用力吹响。很快,小肥啾便扇着翅膀飞回来,落在她面前的树上。
她扭头得意道:“姐姐,我就说小肥啾会自己回来的吧!”
姜沉羽眉梢轻挑,屈指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你还没这只笨鸟厉害,很得意?”
姜闻音将手背在身后,瞥了她一眼,鄙夷道:“说的好像姐姐比我厉害一样。”
姜沉羽:“……”
姜闻音:“姐姐,我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一下子就懂你的意思了。”
25/105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