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索那个笨蛋样子,苏杳镜都出现在他面前了,他也不过就发发呆。估计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个沉迷招魂的黎夺锦,就是阻碍她下班的头号危险分子。
必不能让他知道她还活着。
入梦是么。她倒要看看,那是个什么玩意。
回了谢府,谢菱从二姐的膝头爬了起来。
她像是睡了一觉,脸颊被自己的手背压出红痕。
谢华浓忍不住问了她两句:“昨晚睡不着么?大白天的,困得像只猫。”
谢菱揉了揉眼睛,含糊地咕哝两声,摇摇晃晃地爬下马车。
谢华浓看着她背影,总觉得,花菱今日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谢菱回房洗漱换了身衣服,坐在茶桌边。
窗外阳光晴好,蝉鸣长嘶,躲在阴影里一声接着一声,带给人单调枯燥的懒散之意。
谢菱放松了心神,眼前逐渐出现一道绚丽白光,缓缓收紧。
来了,她准备好的情况下,第一次入梦。
凉榻置在风口,窝在上边儿还是有些凉。
更何况檐下正滴着淅淅沥沥的雨,凉榻上的人哪怕蜷成一团,睡得仍不安稳,削薄的肩如蝶翼般颤着。
一个侍女上前把她推醒:“喂,你怎的还懒在这儿,爷叫你去伺候。”
苏杳镜猛地睁眼,晶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侍女,琼鼻轻轻耸了耸,似是在辨识她的气味。
又是回忆。
可是,具体是哪一段?
看这侍女的穿着,应当是三四月。
苏杳镜看着眼前人。
她是黎夺锦的贴身侍女之一,婵玉。
认出了人,认出了时节,苏杳镜却还一时想不起来,现在是在哪个剧情点。
系统说,在梦境里会出现的情景都是黎夺锦的回忆,那对于苏杳镜来说,就是她经历过的剧情。
婵玉被她看着,心中一悸,没来由地膝窝处颤了颤。
世子爷前几日捡回来的这“流浪猫儿”,眼睛竟有这么亮的?简直像什么未开化的野兽一般。
婵玉又伸出手,把帕子裹在指尖,推了苏杳镜一下。
推完,又迅速地收回,像是怕她身上的脏东西传到自己身上来。
“喂,你还不快去?”
苏杳镜明白了。
旁人对她称“喂”,说明,她现在没有姓名。那么现在的时间点,应当是她刚被黎夺锦捡回来,也就是她刚进入第一个世界的时候。
苏杳镜明白过来,起身轻盈地走进雨中。
婵玉这才捏着帕子,强自冷静了一番,撑着伞跟上去,盯着她的眼神极为复杂。
这是世子爷前几日行路途中,捡到的一个流浪.女。
婵玉回想着那夜,这女子出现时,满头枯枝残叶,一身被大雨淋得通透,像是游魂一般。马车险些撞到她,她跪坐在地不吭声,旁边却响起一声惊凄的猫叫,在深夜林间,简直瘆人。
府里的人都说她看着就不祥,可偏偏世子爷把她带了回来。
身为世子爷身边的大丫鬟,婵玉只得担起照料她的责任。
府中人都不喜这流浪.女,婵玉自然也不喜,尤其是她还深深记得那晚的猫叫,总觉得这女子来路蹊跷。
再加上,这流浪.女子虽被殿下捡了回来,殿下却也没给她安排个归属,想是也不重视,像个物件一般,带回来就带回来了,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
婵玉便将她安置在殿外凉榻上,权当守门的用,也不曾给她发过一枕一被。
几日过去,本以为殿下已彻底遗忘了此人,却没想到今日突然有了传召。
不过,看殿下传召时的样子,婵玉心中大约有了数。
婵玉嫌恶地看了眼前面兀自淋雨的背影,捏着鼻子追了上去,嘱咐道:“等会儿你先在门外等着,对殿下行礼时只能称呼‘爷’,我们不在京中,需谨慎些……”
说着话时,婵玉手里的伞柄没想过往对方身上倾斜半分。
苏杳镜一整个儿地淋着雨,听见婵玉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便停下步子,歪着头瞧她。
苏杳镜那双眼睛大且明亮,清澈得一眼见底,婵玉自然也明晃晃地看出,她压根没有费心神听自己讲话。
婵玉内心叹息了一声。
“算了,跟你说多了,也没用。”
眼见着到了殿门口,婵玉将伞一收,先进去行礼。
等婵玉退了出来,苏杳镜才走进殿内。
大殿正中,黎夺锦坐在那里。
紫色衣袍蔓延在华贵座椅边缘,一旁的宁神香正静静燃烧,未燃尽的烟袅袅升起。
这都是已经发生过的剧情。苏杳镜明明知道后面会如何,却无法改变。梦境,只能顺着曾经发生过的轨迹进行。
苏杳镜跨过门槛,走进殿内,湿哒哒的裙摆和布鞋立刻在殿中石板上留下串串水印,走起路来还有啪嗒啪嗒的水声,即便很轻,但在寂静的殿内,仍然显得吵闹刺耳。
如今殿内没有其余人,殿门在苏杳镜身后关上,殿内充斥着一种肃杀诡异的氛围。
似是被女子走路的声音吵嚷到,殿上的男人低哑出声:“鞋,脱了。”
苏杳镜一顿,遥遥看了眼殿上的人,乖乖弯下腰,将湿哒哒的布鞋脱去,赤脚踩在石板上。
石板墨黑冰凉,女子小巧雪白的足落在上面,极致的颜色反差,掠夺着人的视线和注意力。
她脚背上雪白无瑕的肌肤下方,隐隐游动着淡蓝的血管。
裙摆不安地在足踝上方晃动着,更衬出那双精致完美的玉足自带的脆弱美感。
殿上的男人微微俯身,双手撑在桌沿,目光灼烈地盯着那双赤足,随着她一步步走近,他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
而面前一无所知的小女子脚步依然轻盈,只是因为石板冰凉,忍不住停下来,脚心搭在另一只脚背上,俏皮而羞怯地摩挲了两下。
男人已到近前,双目染着猩红色泽,俊美昳丽的面容上,掺进了一丝复杂扭曲的兴奋。
苏杳镜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她的下巴被人用两根手指捏起,视线被固定在廊上的一角。
紧接着,胸口一阵凉意闪过,她低头,看见自己胸口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苏杳镜的视线一寸寸抬起,移向上方,黑暗之前,最后一个画面是男人意犹未尽的脸庞。
他勾起唇角,放开苏杳镜的身体,捏过她下巴的两指嫌脏似的搓了搓指腹:“无趣。”
苏杳镜跌倒在地,血液很快蔓延得到处都是,她逐渐没了生息。
入梦结束。
第27章 明珠
苏杳镜回过神来,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刚刚那段情景,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
她总共进入了黎夺锦的世界两次。
第一次时遭遇的状况,就是方才看到的那样。
她刚见到攻略目标不到五分钟,就被黎夺锦给杀了,任务直接失败,只能重头来过。
苏杳镜当时很不能接受,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还在这边思考要如何攻略,就已经死在了攻略目标的刀下。
那时,苏杳镜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系统。
身为女主角的她,被男主杀了,这应该能算be吧?难道,她的第一次任务,这么简单就打出be结局了。
系统的答复是,因为她当时的角色,和黎夺锦之间没有任何感情羁绊,她还不能算是故事中的女主角,只是一个刚露脸的路人甲而已,因此她的死亡并不能算是be结局。
无、效、死、亡。
苏杳镜当时着实不甘心。
还从没有人敢往她苏杳镜的胸口捅过刀子。
呵,黎夺锦,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
……
总之,当时的苏杳镜就是抱着这种赌气般的心态,第二次被投入了黎夺锦的世界。
第二次她依然没学会教训,硬着头皮就冲上去,再次选择了攻略线。
后来想想,真是悔不当初。
苏杳镜长长吁出一口气。
而且,她还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之前黎夺锦和徐长索都对她的马甲有记忆,苏杳镜并没有多想。
因为她阿镜的那个马甲死在大金七十三年。而她穿进第五本书去当郡主的时候,也是大金七十三年。
当时她作为赵绵绵,从来没有听说过阿镜这个人物,也从没听说过平远王世子的反常。
这说明,阿镜和赵绵绵的马甲是同时段的,彼此之间是平行的。
也就是说,这两个故事之间互不干扰。
而岑冥翳这本书的时间线,在阿镜和赵绵绵时间线的五年后。相当于这一本书是在阿镜和赵绵绵的时间线基础上,再去写五年后会发生在同一背景世界的故事。
所以在岑冥翳的世界线中,保留着五年前死去的阿镜和赵绵绵的痕迹,是很正常的。
但是,黎夺锦的梦中,居然连她失败的任务记忆都有。
那这就很奇怪了。
按理来说,书中的角色只会记得这本书完成后的剧情,像苏杳镜之前被黎夺锦直接当做路人甲捅死的bug剧情,应该是当做废稿,直接进入垃圾桶,书中角色是无法得知的。
但现在,它却出现在了黎夺锦的梦里。
这说明,现在的状况并不仅仅是“同一世界背景系列文男主在同一个世界”,而很有可能是,她本身经历过的所有世界线,都在融合中。
如果真的全部融合,以后苏杳镜可能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黎夺锦和徐长索两个人了。
出大问题。
苏杳镜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她只知道,要尽快想办法从穿书世界中逃出。
现在摆在苏杳镜面前的,有几个选项。
一:在之前的几个世界彻底融合之前,加紧达成与岑冥翳的be结局。只要她跟岑冥翳的任务结束了,她就可以甩手走人,其他人的世界无论会变成什么样子,都与她无关。
二:通过打消黎夺锦等人的执念,稳住之前世界的be结局。
三:完成小美人鱼任务,获得可攻略对象的真心。
苏杳镜叹息一声。小美人鱼任务她早就放弃,在这种虐文穿书世界里,她不再妄想着攻略任何人,所以,第三个选项只能排除。
那么,也就只能一边稳住之前的世界,一边尽力加快与岑冥翳的be进度了。
苏杳镜终于打定主意,结束了颇为漫长的思索。
谢菱睁开眼。
窗外依旧蝉鸣嘶嘶,面前倒着的冰茶凉意未散,水汽凝在杯壁上,逐渐连成水珠,倏忽滑落下来。
方才苏杳镜入梦的那段时间,于谢菱而言,只是察觉不到的一瞬。
她沾了沾水润唇,门外,谢安懿兴致冲冲地跑进来。
原来鹿霞山之行众位官宦子弟都一同参与,谢安懿的不少幼时好友也都因此相聚,便相邀着找时间一起出去游玩。
与谢安懿同龄的,大多都成了家,有的便炫耀起来,说要相偕妻子一同前来。
如此,变得更加热闹,而像谢安懿这般未成家的,无人可带,则显得莫名荒凉。
于是有人提议谢安懿带家中可爱的弟妹来玩耍。
谢安懿便立即想到了谢菱。
不仅仅是因为谢菱样貌如瓷人一般蛾眉曼睩,这样的妹妹带出去,定能叫那群混小子们羡慕。
更是因为,谢安懿很想借着这样的机会,同谢菱亲近。
谢安懿不大会说好听话,却为此对谢菱软磨硬泡了许久。
谢菱推脱不过,总算答应。
时间便是明日,地点在郊外的一处山庄。
金朝风俗,闺阁中的女子不大适合抛头露面,但如果有家兄或父亲叔伯等长辈带着,则没有这些顾虑。
翌日谢菱出发时,听见隔壁院子里传来吵闹声。
似乎又是谢华珏在摔打东西。
她只脚步顿了顿,便戴上斗篷,爬上马车。
在谢菱身后跟来的环生也爬进马车里,忙碌着铺好软垫,准备凉茶。
谢菱问环生道:“方才你听见了没有,大姐的院子里,像是在念叨着我的名字。”
环生动作一缓,看向谢菱的神情有些犹豫。她当然听见了,那院子里说的可不是什么好听话,只是环生并不想告诉谢菱知道,免得她家的姑娘又去与大姑娘争吵起来。
最终还是不敢隐瞒,道:“大姑娘应当是知道姑娘你今日要与大公子一同出去玩,发起脾气来,正闹着呢。”
谢菱听了,懒洋洋地在软塌上歪倒,炽盛的日光照在她身上,周围毛绒绒的一圈碎发透着光,像落了一层细雪。
她不同于以往的愤懑,只淡淡说:“闹去吧。若是世上的委屈唯独她一人天生受不得,我倒支持她天天闹起来。”
环生听了这话,嘴角忍不住勾起,为了掩饰,连忙替谢菱打了打扇子。
只是看着三姑娘,她又忍不住想。
三姑娘这几天似乎是变得沉稳许多,可是也变得闷了许多。
也不知是好是坏。
那郊外的庄子有些远,谢菱在马车上还睡了一觉,到地方了,才睡眼惺忪地下来。
庄子院墙外探进来三两花枝,遥远天际云色很淡,这个庄子看起来的确很安谧,且自由,没什么规矩。
谢菱的目光刚到处转了转,就被人发现了。
一个身穿石青色丝绸排穗褂的青年走了过来,他相貌平平,却有一种平和近人之感。青年朝着谢菱身旁的谢安懿抬手挥了挥,一边大步靠近,一边道:“安懿,这便是你幼妹?”
没见过的外人靠近,谢菱拢紧了身上的烟粉色斗篷,躲到谢安懿身后,只好奇地探出半张脸,看看来人,又迅速地缩了回去。
她小脸包裹在宽大的斗篷里,看起来温软可爱,那青年眼睛发直,还想凑近些看,就被谢安懿给一把拦住。
“做什么?不要吓到我妹妹。”
“咳,你这小子。”那青年笑骂了一句,回过神来,又伸手召来另外几个年岁看起来相差不远的男子,“快过来,安懿把他家的这个妹妹宝贝得跟深海明珠似的。”
那几人自然是蜂拥着过来凑热闹,谢菱一阵紧张,凑近些,揪紧了谢安懿腰后的玉带。
21/146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