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不语陪笑:“哪儿能烧呢?”奋起直拍马屁:“殿下洞若观火,小人佩服!”
李恪沉下脸来,吓唬她:“别废话,老实说,你不会真拆了吧?”
姜不语期期艾艾:“……拆是拆了,也没烧,就……还没装起来。”依靠皇子马车的减震技术,她工坊的匠人们改装了原来的世子车驾,减震级别提高不少,才能让独孤默舒舒服服回京。
“狗胆包天你!”李恪气恼不已,但转念一想已有了对付这无赖的办法,面上凝起寒霜率先往外走:“带本王去瞧瞧,就算是拆成碎木头,本王也要见到。”
姜不语大冷天被迫带着李恪坐着一辆不起眼的灰篷马车里前去工坊,匠人们数月不见她,纷纷来见礼,七嘴八舌向她汇报近几个月的劳动成果。
“爷,宫里的匠人果然精妙,老孙头照着拆了的马车仿制了好几辆,形制是普通马车,但减震效果极好,若是有那怀了孕的妇人或者上了年纪怕颠的太太们坐,也能舒服不少。”
姜不语:“咳咳……”
李恪似笑非笑扫了她一眼,装哑巴听这帮匠人们说话。
已经有性急的匠人考虑营销的路子:“爷,你要不要考虑把老孙头仿制的马车卖出去两辆?小的们觉着可以提高价格,比市面上的马车价格高上三成也无妨。”反正马车的客户群要么是官员要么是富绅,都是不缺钱的主儿。
姜不语握拳抵唇又咳了两声,在众匠人热情的包围之下头都大了,生怕再说下去这帮人再抖搂出别的事儿来,忙抬手制止:“大家都辛苦了,一会儿让黎护卫去拉一头猪来给大家改善伙食。”
众匠人欢呼一声,在她的催促之下转头去忙。
姜不语顶着李恪戏谑的眼神,硬着头皮带他过去,在工坊最里面一间屋子里有个老头正坐在石磨前磨着刻刀,旁边有一张比床还要大的桌子上摆着许多零件,李恪根据上面的花纹朱漆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自己的马车“残骸”。
他站在马车“残骸”面前深吸了一口气,道:“说吧,你准备怎样将功赎罪?”
姜不语试探性的问:“要不……殿下宽限几日,我让老孙头这几日抓紧时间装回去?保证跟原来一样舒服?”
李恪语气不善:“你说呢?”
姜不语摸摸腰间荷包,灵机一动:“要不殿下开个价,我给殿下补一笔赔款?”
“你觉得本王像是很缺钱的样子?”
姜不语狠狠心:“殿下您讲!只要您划出个道道,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去完成。”
李恪露出猎物掉进陷阱里的满意笑容:“这可是你说的啊,从明日开始劳烦姜大爷早起,以本王幕僚的身份入营就职,助本王理顺大营军务!”在姜不语懊悔的眼神里又补了一句:“对了,姜大爷手底下能人辈出,连本王的马车都能拆了仿制,想来找几个靠得住会理帐的也不难吧?明日带着你手底下可靠的帐房先生一道入营干活!”
——大意了!
姜不语总算回过味来,对上六皇子得意的眼神,只能暗悔最近没腾出手来,竟然主动掉进了六皇子的坑里。
作者有话说:
……好像还有一章的样子,本卷才能写完。
休息十分钟继续写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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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姜不语以六皇子幕僚的身份重回幽州大营, 乐坏了营中将士,不过很快他们便笑不出来了。
李恪不通军务,虽挂着掌军的名义, 但实际入营没几日, 万事没有理顺, 连营里的刺儿头都不曾收服。
众将士自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见面倒是挺客气, 礼数半点不错,仿佛原来在营里按着他打的那糙汉子们集体偷偷恶补了礼仪课,尊卑有别,但也疏远得厉害。
李恪甚至有点怀念他被营中将士们按着苦练的那段日子, 辛苦是辛苦, 但大家打成一片, 也快活得紧。
他从小到大,都从来没有过那样无拘无束不分高低贵贱的自在日子。
姜不语入营之后, 各营将士闻讯而来, 将议事厅堵个水泄不通, 热烈欢迎她回到大营,七嘴八舌跟捅了一窝马蜂似的。
万喻跟柴滔属于情绪内敛些的, 才说了两句便被卜柱扒拉到了一边,他激动的拍着姜不语的肩,热情欢迎她回营, 李恪觉得自己的肩膀疼的厉害。
其余各营与她相熟的校尉士兵们能挤进来的都激动的挤了进来,不能挤进来的便堵在门外, 都想觑着空子与姜不语说几句话, 尤其宿全块头又大, 嗓门又高, 一路从外面挤进来,笑的跟个二傻子似的,语无伦词的说:“爹!您可算是回来了!”
哪料得姜不语板着脸在他的大头上狠狠敲了一记,在宿全委屈的说:“您打我干嘛”的疑问声中,她杀鸡给猴看,骂道:“现在难道不应该是操练的时辰吗?你不在校场练习,跑来议事厅做什么?是不是觉得六殿下被你打败过,所以才不拿他的军令当一回事?”
她这句话落地,议事厅里一半人都闭上了嘴巴,还有憋着笑一脸怀念的将士,似乎被她敲打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自金守忠谋逆之后,营里追随他的一部分附逆要么死于叛乱要么被打入牢房,剩下的各营皆有折损,再加之姜不语入狱数月,群龙无首,人心涣散如同一盘散沙,李恪不熟军务,幽州大营已经许久未曾整肃军容。
柴滔跟万喻猜出这是姜不语帮着李恪立威,忙识趣的向李恪告罪,卜柱掌着先锋营多年,又是个粗豪汉子,态度陈恳及时认错:“听闻世子——不语贤侄入营,末将高兴过头,忘了军纪,还请殿下责罚!”
李恪还想与这帮将军们打好关系,再说他们皆为着姜不语而来,而姜不语为着帮他,拿自己最疼爱的傻儿子立威,他自然领情。
“下不为例!”
有三位大将军带头,其余众人虽有一肚子旧要叙,也知趣的撤了,当日幽州大营上空便响起了练军的号子,李恪掌军头一回听到,倍感好听,坐在议事厅感叹:“一辆马车换来一名得力的军师,也算值了!”
被他抓来就职的姜不语惊讶道:“莫非殿下还想赖了小人的报酬?”
李恪:“姜大爷马上便要向外出售改良马车,说不得过些日子幽州的车行都要被你给挤垮了,难道还缺银子?”
姜不语:“殿下可得考虑清楚了,做白工跟拿银子干活的效率可不一样。”
李恪笑骂道:“财迷!不会少了你的银子,行了吧?”
有了姜不语入营敲打,没两日幽州大营便恢复了往日的操练,而她带来的三位帐房效率奇高,还有数名文书核实军籍武器库粮草,将金守忠留下的烂摊子归拢起来分轻重缓急处理,但凡令李恪为难之事交到她手里,便应对得宜,竟使他高枕无忧。
李恪感叹:“其实父皇让本王掌幽州军完全是赶鸭子上架,你才是执掌幽州军最合适的人选。”
姜不语拢着身上的狐裘,笑道:“我从出生便被寄予厚望,困在幽州不得动弹。如今无职一身轻,待得殿下诸事理顺,我还想离开幽州,到处去走走。”
李恪极力挽留:“你还是别走,不但本王舍不得你,便是幽州军中将士们从上到下也盼着你能留下来。”
来年开春,京中传来消息,金守忠被判凌迟,其余附逆及十二岁以上的男丁皆被判斩首,女眷没入教坊司。
疯了的二皇子免去一死,却被圈禁在二皇子府,终身不得出。
与此同时,赵躬及其朝中的党羽首犯皆被判斩首,皇帝念其多年辛劳,而他的两子外放任职,三儿子赵明悟平日不涉朝政,免去赵躬三子死罪,连同其家眷全部发配岭南。
赵芳菲听到消息的时候在别院里大哭一场,提起想要去岭南,被她的奶娘极力劝住了。
等到二月初,姜不言在疼了一天一夜之后生了一个儿子,邓府喜添新丁,除了亲爹邓嘉毓高兴疯了,见人就发赏钱,连邓刺史夫妇也乐的合不拢嘴,对于儿媳妇身份带来的芥蒂也烟消云散了。
再说姜不言早与逆犯切割清楚,还是皇帝下旨意允准,而姜不语虽然沦为庶民,却依旧是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洗三的时候亲自押着一车礼物前来,大大为姜不言撑了一回面子。
坐在洗三宴席上,姜不语谈笑风声,丝毫没有因为丢了爵位被贬位庶民的尴尬与难堪,邓利云起哄着敬酒:“恭喜舅老爷喜添大外甥!”
姜不语回敬他:“恭喜他叔喜添大侄儿!”
两人举杯:“同喜同喜!”引的席间众人哄笑不已。
邓淦同意结这门亲事的时候固然有些势利,然而等真正经历过风浪之后,他方才觉得,无论有没有侯爵之位撑着,这门亲事都结对了。
当晚,邓大人喝得半醉,被邓嘉毓扶着回房的时候,难得叮嘱儿子:“待得昊哥儿大一点,让他跟舅爷多学学,总归没有坏处的。”
昊哥儿便是姜不言的儿子。
邓嘉毓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老父亲的神色:“那您还生气吗?”
之前他们夫妇被姜不语送走,连给家里报个信都做不到,回来之后引得邓刺史夫妇极为不高兴,若非瞧在肚里孙儿的份上,说不定还在生气。
邓大人语重心长的说:“为父半生为官,见过多少家族在官场上倒了便一败涂地,再无翻身之机。但世子心志坚定,权势富贵于他不过是过眼云烟,独大难临头却面不改色从容应对的态度,若是将来昊哥儿能学得他舅舅一半本事,也尽够用了。”
邓嘉毓内心复杂莫名——老爹要是知道姜不语是他妻妹而非内弟,还不知道得震惊成什么模样呢。
吃完了洗三宴回来,姜不语便觉得恶心欲呕,高妈妈派人请了舒观云过来,老头手往她腕上一搭,眼珠子都要被吓掉了:“这这这……怎会是喜脉?”
老大夫一生行医,活人无数,不知道见过多少病例,这次却连自己也不敢相信了,颤抖着手再次按上了姜不语的脉搏。
高妈妈喜形于色,映着满头白发只想念佛:“世子爷保佑,姜家后继有人了!”
舒观云再次确认了自己的诊断没问题,又见姜不语与高妈妈喜气洋洋的模样,回想她上次高烧不退,便猜出这孩子的来由。
老爷子从来对姜不语随意呼喝,唯独这一次格外温柔,连声音都低了两度:“你你你……你最近可别再舞刀弄枪了,小心动了胎气。”
姜不语笑微微应了:“舒爷爷,你若觉得我胎象稳,劳驾给我开点保胎药,我准备出趟远门。”
舒观云头疼的望着她,很想大骂一顿,都怀孕了还不消停,但想到她如今还是男子身份,只能强捺着脾气问道:“你想去哪?”
姜不语悠悠道:“烟花三月下扬州。”
“得!我欠了你们母女的!”舒老爷子认命的说:“等我几日,关了医馆随你一起走,别半道上磕着碰着。”
高妈妈身体日渐不行,正担心姜不语独自出门,舒观云愿意陪同前往,她顿时感激不已。
三月初,姜不语前去拜别李恪,彼时金守忠留下的烂摊子已被彻底理顺,各营将士与李恪也磨合的差不多了,幽州大营一切都步入正轨。
李恪用一辆马车赚来的幕僚用着格外顺手,舍不得她走百般挽救,无奈姜不语去意已决,只能放她离开。
隔日,姜不语给还未出月子的姜不言送了一封信,带上亲卫小厮丫头,在舒观云的陪同下离开了幽州。
作者有话说:
本卷完,明天开新卷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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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大渊太兴十五年三月初五, 春和日丽。
刚刚吃过早饭,天气和暖,城东姜府的主人在后院池塘旁边钓鱼, 鱼竿垂在塘中许久, 而躺在藤椅里的人钓的三心二意。她身上盖着薄毯, 脸上蒙着一本书,还爱惜的包了书皮, 瞧不清书名。
看样子主人是准备在池塘边看书钓鱼,度过一个悠闲的上午,但日头不冷不热的照着,和风习习, 还贴心的送来了园里初春的花香, 周围安静的令人犯困, 不多时她便闭上眼睛跟周公下棋去了。
塘中鱼儿咬到了饵,拖着鱼竿想要逃走, 眼瞧着鱼竿挪动, 而藤椅上的主人与周公难舍难分, 正在此时,远处鬼鬼祟祟跑来一个三岁的小童, 脑袋上扎着个小鬏鬏,穿着身颇为喜庆的红色小褂子,足蹬虎头鞋, 蹑手蹑脚凑近了藤椅上的人,在她耳边大喊一声:“爹爹——”
姜不语从梦中惊醒, 盖在脸上的书“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露出插画里衣着暴露的宫装女子, 她捂着心脏差点跳起来, 赶忙捡起书,这次从书肆里淘来的最新一期的《阳城公主与她的门客》描写的颇为露骨,属于少儿不宜读物。
姜麟小朋友刚满三岁,放在后世属于能进幼儿园小班称王称霸的年纪,但现在连学堂都进不了,属于刚刚开蒙识字的阶段,请来的教书先生柏润刚刚二十出头,还有点童趣,教好动的姜麟颇有两把刷子,每日带着他识几个字,课堂不拘泥于书斋,有时候带他去街上认店铺的招牌,有时候将课堂搬到后花园里,认识一些花草虫鱼的写法,回到书斋拿千字文当儿歌背会儿,再简单涂两张墨团团就算结束了一天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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