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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迟心动——耿其心

时间:2021-11-27 00:30:11  作者:耿其心
  没有陌生号码的来电,也没有任何消息。
  男人自嘲般扯了下唇角。
  没良心的。
  他手机号白给了。
  手机……号!
  炎驰脑中一震,后知后觉看洗衣机。
  全自动洗衣机咔地一声启动程序,开始哗啦啦往里注水。
  “靠!”
  炎驰低低骂出一句,赶紧过去摁下暂停键。
  洗衣机停止注水,但门锁着,怎么都打不开。
  男人二话不说一把扯掉电源,健壮的双臂扣上机门,暴力强开。
  一片水淋淋的狼藉之中,他拎出那件湿哒哒的黑夹克。手摸进外套兜里,掏出几个套子,还有一张皱巴巴的字条。
  纸条被水浸泡,上面的号码晕开,最后三位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炎驰沉着脸舔了下后牙,将纸条展开铺在桌上,眉心紧锁。
  盯着看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拨号。
  摁下第五个数字时,男人一怔,黑眸难以置信地顿住——通话记录已经帮他自动补全了这行号码。
  是他这几天一直打不通的,那家钉子户的号码。
 
 
第12章 My Knight   他对旗袍很敏感
  湿淋淋的黑夹克被随意扔在断电的洗衣机上,细微滴水声在落针可闻的房间中清晰可闻。
  滴、哒。
  炎驰单手抄兜站在桌边,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纸条上点了点,转眸又看手机屏上一模一样的那串号码。
  男人若有所思,拇指在屏幕上游移片刻,才点下呼叫键。
  ——依旧打不通。
  这次直接是暂时无法接通。
  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把他拉黑了……
  炎驰刚挂断通话,助理的号码就弹了出来。他摁下接通。
  “二少爷,我刚才又去确认了!”
  炎驰黑眸一动:“说。”
  “他们家人,姓黎。”
  男人目光微晃。
  “你确定?”
  “确定啊!我刚特意又看了一遍,户主姓黎!”助理那边响起哗啦啦纸张声,“看年纪,应该是位六七席岁的老太太啊……”
  炎驰拧眉:“六七十岁老太太?”
  “系啊系啊!”助理操着浓厚口音勤恳道,“我们之前上门,见到的也是这位老太太啦。哎,别看她年纪大,可厉害的嘞!”
  炎驰低眸默了下,又问:“他们家还有什么人?”
  “上次我们去,只见到这个老太太啊!”
  炎驰抹过字条上晕开的笔迹,目光转黯。
  “我知道了。”
  助理犹豫了两秒,说:“二少爷,我们要不再去那家看一下?还是照原来说的,先让给法务部去办哦?”
  炎驰嗤声:“看什么,看他们摆臭架子么?”
  “让法务直接告。”他掷地有声,一手将依旧潮湿的纸条细致收好。
  “他们急了,自己会找来的。”
  **
  倪裳回家的时间,比预计晚了近一周。
  飞机从高原出发,在锦都的第一场绵绵秋雨中降落。
  出租车停在老街街口时,雨又适时停了。倪裳在四分袖的旗袍外加了件开衫,跟司机道谢后,和江渔拉着行李箱拐进小巷。
  老旧的青石板巷仿佛一副水墨渲染的江南画卷,两个女孩款然入画,穿过结着青苔的小道,又走过小桥流水柳依依。
  倪裳远远看见一个穿青色旗袍的熟悉身影立在黑底金字的匾额下,正望眼欲穿。
  “奶奶!”她脆声喊道,一边加快脚步走到家门口。
  “您怎么在这儿站着呀?”
  倪鸿幸看见孙女,眼角都笑出细纹:“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出来迎一迎你们。”
  倪裳一直觉得自己的容貌沾了奶奶很大的光。她见过奶奶年轻时的照片,说句“惊艳众生”也不为过。
  如今老人年近古稀,依旧背挺腰直,身上一袭青色海棠花暗纹的老旗袍,腕上和耳坠戴同色系翡翠,一头银丝一丝不苟在脑后挽成髻,唇面敷一层淡红,彰显好气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老人那双眼睛。
  双瞳不见一丝浑浊,目光清亮,沉静,矜傲不可欺。
  倪鸿幸拉着两个女孩的手往家里走。
  细雨打落一树花,院里一地的叶绿花红。
  倪裳站在树下闭眼深嗅花香,唇角跟着扬起来。
  回家了,真好啊。
  倪家的古宅老院起建时,共有前庭,后院,中天井三重院落,院中有宅,宅中有院,错落有致。
  老宅历经百年风雨,只有部分前庭保留了下来。倪家人爱护打理得很好,整间庭院素净淡雅,绿意盎然。
  院落里置了一个大号的清代陶瓷鱼缸,院四角还种有迎春,玉兰,石榴,海棠,意喻“金玉满堂”。
  海棠树下摆着一张圆饭桌,丰盛午餐已经准备好了,有倪裳喜欢的椒盐虾仁,也有江渔常喝的山药排骨汤。
  “您一个人做的啊?”倪裳问奶奶,“芳阿姨呢?”
  “手里的活都做完了,这两天也不忙,就没让她过来。”奶奶走到餐桌旁,一边招呼着,“快,都坐下,菜都要凉了。小渔也一起吃!坐飞机这么久饿了吧?”
  “谢谢倪奶奶,我就不留啦!”江渔笑眯眯道,“我家里也做好了饭在等我呢!”
  倪裳和奶奶在海棠花下开饭。
  倪鸿幸给孙女盛了一碗山药汤:“多吃点。”
  “你可瘦了。”老人皱眉看着女孩明显收窄的下巴尖,“在那边没有高反吧?”
  “没有。”倪裳笑笑,把剥好的虾放进奶奶碗里,“剧组那边事情多,耽误了几天。”
  她想到什么,茶色的眼瞳更弯:“奶奶,剧组那边结算时多给了不少呢!”
  ——是给她的赔偿。
  倪裳是在剧组出事的,他们还没有及时报警,自认理亏,赔偿给钱时很痛快。
  倪鸿幸听了反而更心疼:“跑那么远,都是辛苦钱……”
  她顿了下,又道:“囡囡,以后接单子,钱你都自己拿着吧。”
  倪裳怔了下:“那怎么行,我哪里用得了那么多?”
  “你现在毕业了,钱就该自己拿着,没事买点时兴小玩意儿,再攒攒私房和嫁妆什么的……我一个老太太,才是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呢。”
  见倪裳要开口,倪鸿幸摆摆手正色:“就听奶奶的!女孩子,一定要有钱傍身才行。”
  倪裳想了想没再跟奶奶争,应下了。
  反正就她们祖孙俩过日子,钱放谁这儿都一样。
  一直等到倪裳吃完饭放下筷子,倪鸿幸才又缓声道:“前天,我接到法院传票了,是开发商那边的。”
  倪裳一惊:“什么?!”
  这些天开发商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心里一直因为这事不踏实,正在跟律师商量对策。
  没想到对方倒把她们先告了。
  “您怎么没跟我说啊!”
  “没的让你干着急。反正告都告了。”倪鸿幸淡然道。
  倪裳看着面带倦容的奶奶,心头好似被浇上一层柠檬汁,涌出酸涩。
  她不想让奶奶担心,特意提前和江渔串好话,把高原上的那件意外瞒了下来。
  没想到奶奶也和她一样,是报喜不报忧……
  “当初律师让咱们尽量拖延时间,让文物部门介入,这也是唯一的法子。现在他们先告了咱们……”倪鸿幸轻叹出口气,摇头,“说实在话,这事儿,咱们占情不占理。万一到时候强行让我们搬……”
  倪裳垂睫,若有所思。
  “我想,他们倒也不是真要上法庭。那天传票过来后,那边也有人来电话探口风……”倪鸿幸顿了下,直接说结果,“我准备和他们面谈了。”
  “什么时候?”倪裳问。
  “明天中午。地方还没有定。”
  倪裳没什么犹豫:“那我去吧。”
  上次开发商来协谈,赶上她在学校忙毕业不在家。那回奶奶跟他们闹得不太愉快。
  老人年纪大了,血压心脏都不太好,这次要再出点什么情况……
  倪鸿幸皱眉:“那些人可不好打交道。万一看你是小姑娘——”
  “奶奶,您刚还让我管钱当家,现在我又成小姑娘了?”倪裳嗔道,“这事咱们之前不就说好了交给我管吗?”
  倪鸿幸笑了,点头:“好,那就让我们当家的管!”
  “辛苦囡囡了。”她拉起孙女的手拍了拍,低声默叹,“都是因为我……”
  她岁数大了。
  守着老宅子,做着老手艺,耗日子罢了。
  但倪裳还很年轻。
  花一样的漂亮姑娘,要离开这老城旧巷子……
  其实也挺好。
  **
  吃完饭后倪裳回房。
  双层灰瓦小古楼,她们的工作间和奶奶的卧室都在一楼,倪裳一个人住二层。
  老房子养护得当,住起来很舒服,冬暖夏凉,采光极佳。
  倪裳的起居室和卧房连通,双面绣屏风作隔断。家具不多,卧室里放中式紫檀架子床,起居一面墙都是衣柜,黄花梨梳妆台和妆奁都是古董级别的。一屋子全是老玩意,也都是好东西。
  明天见面的事压在心上,倪裳也没了午休的心思。她划开手机,输入开放商留下的号码,指尖在手机侧面纠结摩挲片刻,才摁下拨通键。
  响过两声,对面直接给挂断了。
  倪裳:“……”
  她换了新手机新号码,也不知道这个号,是不是之前给她打过电话的那个。
  不过看这态度,应该就是了吧。
  抿唇想了一会儿,她编辑了一条短信,尽可能以不卑不亢又不失礼的态度,约定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点击发送的瞬间,倪裳突然有种风水轮流转的,无可奈何的屈辱感……
  对方秒回:
  【11:00,成洲大厅
  过时不候。】
  倪裳:“……”
  她已经预见到明天的见面不会有多愉快了。
  放下手机后,倪裳开始准备明天要带的东西和要穿的衣服。
  拉开行李箱,衣服整理到一半,她目光倏地顿住,睫尖微颤。
  出神般怔愣片刻后,她拿起那块带烧蓝的翡翠压襟,把它放到了妆奁的最下层。
  以后,她应该不会再戴这件压襟儿了吧。
  正如她不该想起一见到这件东西就想起的那些事。
  ……和那个人。
  **
  成洲大酒店。
  一辆红色摩托车轰隆而来,急刹在喷泉旁边。
  炎驰停车摘掉头盔,扬手将钥匙扔给走过来的服务生。
  服务生哪会骑这种赛型机车,连忙挥手招呼人过来一起推。
  没办法,自家少爷,就算开个飞船来也得给停好。
  炎驰快走进酒店大门,立刻就有人迎上来。
  “人到了?”男人淡声问经理。
  “到了,提前半小时来的。”酒店经理回答。
  炎驰扯了下嘴角。
  看来是不敢继续给他摆架子了。
  “来的不是老人,应该是她家人。”经理说着,又不动声色地看男人身上跟正装不沾边的皮衣夹克,“您现在……就过去吗?”
  “不急。”炎驰挑了下眉,“先让他等会儿。”
  “好的,人就在大堂的咖啡厅。”
  男人懒散散倚在吧台抽了根烟,才不紧不慢地迈开长腿往后面的咖啡区走。
  咖啡厅里只有一桌有人,卡座里的人背对着他。
  是个女人。黑长发在脑后盘成低髻,薄肩,细颈。
  看清她衣领的样式后,炎驰敏锐停住脚步。
  ——以前,他不会对旗袍这种服装这样敏感。
  是从高原回来之后……
  恰时,卡座里的人款款起身,一袭打眼的鹅黄暖色旗袍展露出来。明而不艳,娇而不媚。
  高领长摆,一如既往的一丝不露——比以前遮的还更严了,秋冬旗袍换了九分长袖,袖口盖到腕间玉镯上方。
  她稍稍侧身,阴柔曲线毕现,开叉下摆露出一双被蕾丝白袜包裹的轻匀小腿。
  被他抓握过的纤细脚腕看起来依然那么脆弱,踩在酒杯高跟鞋上,又多了几分摇曳生姿。
  炎驰黑眸骤紧,喉尖不受控滚了好几下。
  他僵硬背过身,一手地抄进兜里,摸出手机摁下回拨。
  助理的电话接通。
  “二少爷?您已经过去了吗?”
  炎驰没有理会他的问题,目光紧紧盯着前方倩影。
  “我再问你一遍,那家人,那个老宅子里的那家人,到底姓什么?”
  “姓黎啊。”
  男人舔了下后牙,声音更窄:“你确定姓黎?”
  “不系黎,系黎啊!单人黎啊!”
  炎驰握手机的指尖紧了紧:“你打字!”
  看清屏幕上跳出的字后,男人呼吸一滞,狭长的眼忍耐般阖了下。
  “你,四十分不清就算了……”
  “他妈的连n、l也不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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