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敢情她是真不想结婚。
“你说吧,找谁假扮我对象。”
安然心里把自己身边的未婚未恋男同志想了一遍,适合她的好像就只有杨宝生。他虽然家境不太好,但为人老实,职业不错,长相也属于清秀,应该是很符合大家长择婿标准的。
可谁知一听见“杨宝生”的名字,萧若玲就皱眉:“不行不行,婆婆妈妈。”
安然一愣,“你喜欢很男子汉的吗?”
“那就是我石伯伯呗,那是真正的男子汉,最最男子汉!”铁蛋满心满眼都是石万磊腰间那把手枪,那可是他做梦都会梦见的宝贝啊。
“哪个石伯伯?”萧若玲却来了兴趣,她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娘们兮兮的男人,能看上房平西也是被他身上的男子汉气概所吸引。
安然哭笑不得,把石万磊的情况说了,“孩子不懂事,乱说呢。”虽然她内心也钦佩石万磊,但从女性的角度来说,石万磊就一二婚男,还是带孩的,萧若玲咋说也是黄花大闺女,又不是跟她同龄的男人都拿不出手,干嘛找个二婚的啊,更别说还得给人当后妈,当得好是天经地义,当不好就得接受所有人的口诛笔伐,她就得身败名裂。
可萧若玲偏偏就是个中二少女,别人越是阻挠,越是反对,她越是兴致勃勃,当天就要让她把石万磊叫来,“我又不是真跟他谈对象,不就一假的嘛,叫来叫来,我不嫌他二婚带娃。”
安然:“可你父母要是知道他的条件,肯定不会同意,说不定还会刺激得他们更加频繁的给你介绍相亲对象。”这就背离最初的目的了。
“没事,先看看再说。”
看着铁蛋撒丫子就去的背影,安然觉着,自己今天怕是办了件蠢事。
***
1976年新学年开学,宋志远依然没回来,不过来过两个电话,说他在京市还有点事,还得一段时间,辛苦她照顾家里。同时安然也就说起猫蛋上学的事,孩子已经四周岁两个月了,按她姥姥的算法已经五岁了,上学吧还有点小,不上学吧她一个人在院里已经没玩伴了,以前的玩伴都比她大两三岁,已经进学堂了。
宋志远略一沉吟:“那就上学去吧。”
得嘞,安文野就这样,走进了红云街道幼儿园,正式成为一名幼儿班学生了。
她的年纪,自然只能是小班的,安然牵着她的手,走进了红云幼儿园园长的办公室,因为她来过这儿,园长对她这个小领导印象深刻,赶紧双手握上来:“安主任你好。”
“陈园长你好。”
“哟你家闺女可真漂亮,像你。”小姑娘白白净净,脸蛋肉乎乎的,两个冲天小揪揪上绑着两朵小小的向日葵头花,深褐色的芯子,金黄的长长的花瓣,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真的向日葵呢。
“安文野,跟陈老师问好。”
小姑娘仰着脑袋:“陈老师好。”
“哎哟你好你好,安文野是吧,今年几岁了?”
“四岁两个月。”
陈园长笑着说:“按理来说是上小班比较合适,但我看安文野挺聪明,要不去中班吧?”这年代能上幼儿园的都不多,因为一个街道最多有一个幼儿园,附近几个国营大厂都还没开始办子弟幼儿园,只有子弟小学,所以幼儿园名额是最最最抢手的。
而为了少花一年学费,很多家长都不愿从小班上起,直接中班或者大班。安然却不一样,她不怕花钱,她就是想给闺女找个有人看管的玩耍的地方而已,小班没压力,多好啊。
又都是同龄孩子,有共同话题。
可是她闺女并不这样认为,只见小姑娘抬头看着陈园长:“老师阿姨,我可以上大班吗?”
“为啥?”
安文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我是大孩子当然上大班,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才上小班。”
她肉嘟嘟的脸上,有委屈,有疑惑,还有理所当然的逻辑。陈园长乐了,认真地解释:“我们大班要会写很多字,会做很多算术才能上的哟,你还小,还……”
“我会写,也会算,对不对妈妈?”
安然是傻眼了,她没想到她闺女上学第一天就不听她指挥了,完全就是一头脱缰的小野马。
“哦?真的吗?那你帮我算算,1+1等于多少吧?”心想这一天学没上过的孩子,还叼着奶瓶子呢,能知道才怪。
“2!加减乘除我都会,老师阿姨你随便考我。”安文野双手叉腰,一加一也太简单了吧,她都不用动脑筋。
陈园长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你知道乘法和除法啊?”其实压根不信,哪怕是大班和一年级的孩子,也还不知道乘法口诀呢,没有口诀,咋做乘法和除法?
“知道,我背乘法口诀给你听叭。”说着,她就把小绿书包一放,双腿站直,两只小手伸直,指尖朝下紧贴腿侧:“九九八十一,七十二,八八六十四,七九六十三……二二得四,二一得二,一一得一。”
几乎是一口气,中途除了换气她就没停过,小嘴巴嘚吧嘚吧,就像在照着念。
不不,照着念也念不出这么流畅的,而且还是倒背哟,不是正背。
陈园长惊讶得瞪圆了眼睛:“那就是真会做乘除法咯?”
安文野鼓着红嘟嘟的小嘴巴:“嗯呐。”
接下来,陈园长问的每一个问题,无论是乘法还是除法,无论是个位数还是两位数的计算量,她都能回答出来,甚至陈园长一成年人算不出来得列竖式的,她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答出来!
“安主任这是你在家教的吧?”
安然只能硬着头皮说“是”,总不能说真话吧,三四岁的小屁孩在半吊子哥哥的教育下几乎是自学会了加减乘除,这说出去不是吹牛皮就是吓人,安然真不想闺女出名。
“老师阿姨,我可以上大班了吗?”
“可以可以,立马就把你排进大班。”陈园长直接(抢)过安然手里的户口本,开始填写花名册,等“安文野”三个大字写进大班那一栏里,小姑娘就放心了,“妈妈你回家叭,我上学去啦。”
大班她知道在哪儿,因为刚进门的时候她就留意了。要说她为啥对“大班”有执念呢,一方面确实是觉着“大”字配得上她的自我年龄认知,另一方面嘛,那里头可是有枣儿姐姐哒!
第73章 三更合一
安然就这么眼巴巴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进了班级, 都不需要老师来带,也没回头看她一眼,真是又独立又绝情的臭丫头, 哼。早知道她一点也不留恋老母亲, 她还担心啥分离焦虑啊, 还想着能放眼皮子底下多护几年,直接生出来就送幼儿园, 哼!
带着失落来到单位,报纸是看了,文件也批了,会也开了, 可心里终究是挂念, 在家胆子大那是因为那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大院里的小伙伴们或多或少被父母耳提面命过要让着她,可在学校不一样啊, 安然决定必须去看看。
红云幼儿园距离总工会也不远, 就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安然走到门口,没有保安站岗, 大门是敞开的,她干脆就摸到后门去,一个窗子一个窗子的踮着脚尖伸着头找, 还真找到大班了。
这个班有四十几个小朋友, 一眼看去男娃多女娃少,安文野坐在正数第二排靠墙的位置。虽然年龄最小,但从小营养充足,个子并不矮, 甚至比很多大班孩子还高,坐那儿腰杆挺直,很是突出。
办学条件简陋,就几张陈旧的大长桌子,一头靠墙一头朝过道,每一排做五个学生,大大的教室里哪儿哪儿都是小人头。
安然却一眼就看到了安文野,她正低着头,不知道跟小同桌说啥呢,一本正经,振振有词。
安然特意看过她的眼睛,不红不肿,脸上也没泪痕,头发也没乱,倒是放心了。
孩子能独立是好事,她不能表现得比闺女分离焦虑还严重,这样会干扰她,心说就这样吧,孩子总是要长大的,至少她现在还能甜甜的说爱她想她喜欢她,珍惜她肉麻话还能张口就来的这两年吧。
安然又走回单位,掐着放学的点,若无其事地走到学校门口,仿佛才刚下班顺路过来似的,安文野跟枣儿牵着手出来,眼睛一亮:“妈妈!我妈妈来接我啦!”超大声。
安然笑笑,顺道把俩都接回去,一路上就听她们叽叽喳喳说学校里的事,哪怕这是一个下午,安文野也知道了千千万万数不清的事,譬如谁哭了,为什么哭,哭了多久,他坐哪个位置,同学们说啥了,老师又说啥了,最后他又是为什么收住哭声的……说得安然身临其境,好像也跟着她在学校里待了半天似的。
铁蛋回来也问妹妹学校怎么样,有没人欺负她,要有的话一定要说,他来揍他们。顺便说起明儿就要去区里交钱了,因为他也报了数学竞赛的名,每人需要交一块钱参赛费,领取一本自编教材,他们班这是班主任规定的硬性要求,人人都得参加,人人都得买教材。
“我可一点也不想参加,我给我妹加油助威不行吗?”
“既然老师让参加那就去呗,又不是拿不出一块钱,再说了去见识一下优秀的人都是怎么优秀的,不好吗?”安然手里择着韭菜,面已经揉好发上了,准备做韭菜盒子。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唉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安然懒得理他,爱说不说,“对了,把鞋子换下来,还有你那臭袜子,该洗了。”黑花都嫌他臭,不来跟前了。
主要吧,男孩子到了十岁,骨骼开始往长的方向长,他的脚掌已经跟安然一样长了,脚汗的量也快接近成年人了。鞋子透气性差点,他每天又跑又跳的,不臭才怪,他那卧室,进去都熏人了。
小猫蛋赶紧捏住鼻子:“臭哥哥!”
“我臭,你那个啥唐朝哥哥就香得很,头发梳得汉奸似的,还穿资本家皮鞋呢。”
“是明朝哥哥。”
安然好奇极了,房平西虽然也很会打扮,但不会穿太出挑的服装,房明朝小学三年级就穿皮鞋,这确实挺潮的。但估计小孩也不知道穿皮鞋会被平民子弟的同学背后叫“资本家”,听说他母亲已经去世好几年了,靠房平东一大老爷们十天半月回一次家的带,平时都是保姆管他吃喝,能好到哪儿去啊?
这孩子超乎年龄的懂事,其实也是一种悲哀。“我可警告你啊包文篮,不许为难人家,也不许带头瞎起哄。”
“哎呀放心吧,我带不起这个头,学校里的人都喜欢他,多的是人帮他呢,就连小石榴也喜欢跟他玩儿。”小石榴今年也上学了,不过是一年级,她武功厉害,在学校里几乎是无人能及,很快吸引了房明朝的注意,成为了好朋友。
酸溜溜说着,小子把臭鞋子臭袜子一脱,扔洗脚盆里泡上,转身趴在高板凳上临字帖,这是妈妈新学期给他增加的作业。别人都没有,就他有,字帖又贵,还跑遍了全城的新华书店才买到呢。
安文野对这些其实不大感兴趣,只一个劲问:“哥哥你今天没数学作业吗?我帮你检查叭。”
其实是光看小人书已经无法满足她的求知欲了,可看报纸吧,又没拼音,她不是很能看懂。数学多好啊,阿拉伯数字加几个符号,无论怎么写怎么变换她都认识。而且数学那是有固定答案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哥哥的语文作业她知道怎么写,不就是组词造句嘛,那种没有标准答案的东西,她不喜欢。
铁蛋的报名费直接交他数学老师手里就行,就猫蛋的有点麻烦,因为名是入学幼儿园之前报的,教委会报的名现在也得去教委会交钱。
这一次的竞赛分三个年龄段,十二岁以下为一组,十二岁至十八岁以下为一组,十八岁至二十二岁又是一组,因为各年龄段掌握的知识储备和侧重点不一样,所以题目也是各组出各组的。
初级,也就是区级竞赛给了一本自编教材,随便翻了翻,全是加减乘除的例子,以她的眼光来看倒是不难,偶尔还有几个应用题,鸡兔同笼啥的,铁蛋这学期已经开始学了,猫蛋跟着看倒是看会了。在这些问题上,不需要大人教育,她就是无师自通的。
要是好好培养,用宋致远的话说,她闺女未来在数学领域的成就或许不会比他在军工领域少……安然是既高兴,又心酸。
高兴自不必说,心酸却是为上一辈子的女儿,她明明是个天才,却被刘美芬一家子当换亲扶弟魔,一生不幸。说来奇怪,安然被她们气死后,虽然魂魄无法投胎,能看见很多事情,飘到很多地方,可不知道是老天爷嫌她怨气太重了,还是刘美芬宋虹晓做了手脚,她看不见她们,甚至连亲生女儿也看不见。
她不知道她们是怎样逍遥快活,更不知道亲生女儿是否在自己死后继续被她们磨难、折辱,她能看见宋致远,能看见天底下所有的人,能看见二十年,就是看不见她,她心心念念,亏欠了一辈子的女儿。
安然只能对自己自我催眠,告诉自己看不见也好,省得看见了自己却无能为力的话会更加痛苦,更加悔恨。
可现在,随着小猫蛋天赋逐渐显露,她被强行压抑的自我催眠的痛苦就像一个伤口,刚结的血痂被人一点点撕开,那种痛是持久的,缓慢的……别的她不管,弄死刘美芬是必须的,再有十个月,她就出狱了。
初赛人数庞大,几乎每个学校每个班级都有,尤其十二岁以下那就囊括了绝大部分小学生,全市有多少小学生呢?安然算了一下,她闺女还真就是去长见识的。
所以,教材拿回去她看没看,怎么看的,安然也不在意,准备了一个星期,铁蛋倒是认认真真呱呱唧唧把一本薄薄的教材背了一遍,几乎是背到滚瓜烂熟了,这不他都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居然信心满满地相信,这次一定能再挣五十块钱给妈妈买身高档连衣裙。
反倒是猫蛋,淡定过头了。也不死记硬背,就随便翻了翻,发现全都是自己会的,也就不感兴趣了,每天照样跟着枣儿和小石榴玩过家家,给一对小兔子小熊猫当妈妈。
小妈妈哪有时间学习哟?
萧若玲不知道用了啥理由说动了石万磊陪她去海城演戏,演完不算,她还喜欢往金鱼胡同跑了,虽然石万磊躲她躲瘟神似的,但她热情不减。
安然实在想不通她哪根筋没搭对,“你咋就想不通呢?你们俩不合适,这天底下跟你年龄相称的青年才俊千千万,怎么就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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