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淑英以前苦太多了,现在稍微一劳累就腰酸背痛,有他搭把手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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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踩着点,安然来到办公室,当然她是瞅准了许红梅不在的时候来的。阳三棉那边给她留下两名干事,陈文慧一副啥也别问她她要出门的架势,牛正刚准备去钓鱼……于是,就只剩陈圆圆和安然,一共四个人操持联谊会。
虽然阳三棉的干事一直强调希望把场地设在他们厂,可安然坚持说,二分厂有个能容纳三百人的礼堂,桌椅板凳齐全,还有一个大舞台,用来作联谊会场所最合适不过。
接下来无论对方提什么要求,但凡是有利于阳三棉的,安然都要争取过来,哪怕二分厂没条件的,她也要综治办想办法创造条件。
“安姐,不就一个举办的地方吗,大不了咱们让给他们就行,咱们还省心省力不是?”陈媛媛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安然要这么据理力争。
而安然呢,她是在严老太太眼里看出意思的,这场联谊会非常重要,如果办得好了,无论是对她个人还是二分厂,都是加分项。“咱们要以主人翁的心态,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哟。”
陈媛媛笑道:“哎呀安家你说话咋跟胡书记一样啊,动不动就主动权,哪有那么多权不权的。”
小姑娘还是太年轻了,不吃几次亏有些规则就不会放心上,她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孩子,其实也挺幸福的。
安然笑笑,开始召集人手,布置会场去了。
方案已经白纸黑字定下来了,除了牛正刚和她,安然没给任何人看过,尤其是许红梅,要了好几次二分厂这边都敷衍过去。
说实在的,要不是看安容和面子上,这样花瓶还不自知,喜欢瞎指挥的女人,谁会服她?
反正,她在二分厂是指使不动人干活的。以前安然在的时候吧,只要招呼一声,隔壁综治办和保卫科的大老爷们都来帮忙,就是最忙的厂办,也有人出来应个声儿,许红梅一来,这些人都跟消失了一样。
***
晚上,安然把剩下的半个蛋糕拿出来,插上一根手指饼干当蜡烛用,可把兄妹俩乐坏了,“高高高高!”
“好,小猫蛋的生日蛋糕,妈妈当然给你留着的呀,以后不能哭哭了哦。”宝贝,无论任何时候妈妈给你的都是最好最多的,毋庸置疑。
小猫蛋被她点着鼻子,“好,乖乖。”
包淑英做了一盆香喷喷的红烧肉,一只鸭子安然分两半,半只做成金黄的酱鸭子,半只炖了酸萝卜汤,再凉拌个不放辣椒的黄瓜,生日晚餐就好啦。
可眼看着菜都出锅半天了,小姨还不让盛饭,铁蛋坐不住了,故意掀起衣服,吸着气,让安然看他瘪瘪的肚子:“姨,咱们还不吃饭吗?”
“边儿去,等等你小姨父。”老太太给他背上拍了一把,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这是吃穷他小姨,只要锅里有饭他能一天吃四五顿。
“我姨父回来了吗?他不是在京市吗?”
这也是包淑英的疑问,闺女只说等等看,也没说到底回没回来。但她听院里其他老太太们说,女婿这次去京市怕是很难再回来了,听说那边的大领导很看重他,想把他留在那边工作。
女婿出息吧,她高兴。
太出息了,她又发愁。
“然然,要不,如果女婿在那边工作的话,你就把工作辞了,带着孩子过去找他?我跟铁蛋回小海燕去。”
“放心吧妈,你女婿不会在那边工作,你闺女也不会辞职,至少目前几年还不会。”
“姥快别说了,我妹都饿坏了,你给她泡奶粉吧。”铁蛋说着,抱出奶粉罐子。
小猫蛋现在已经能跟着吃大人的食物,可安然还是每天早晚给她喝一次奶粉,院里那些老太太看见孩子抱着奶瓶子溜达,谁不是皱着鼻子眼睛的嫌弃,安干事啥都好,就是太宠孩子。
不就一丫头片子嘛,这么大了还喝这么好的东西,糟蹋!
安然听见,当场就给怼回去:“哟,我家丫头都能喝的东西,你家六个宝贝大孙子偏喝不起,心疼了吧?馋了吧?”
那都是在各大家属院盘踞多年的老太太,搬到哪儿舌根嚼到哪儿,别人不敢惹,安然可不怕她们,吵她们吵不过安然,打那更不是安然对手,当面怼她们几次,不就悄悄闭嘴了吗?
此时的小猫蛋呀,满心满眼都是“高高”,才不要喝奶粉呢,自个儿搬个小板凳坐着,生怕蛋糕飞走。一会儿还得叫一声“妈妈”,让她来看看她的生日蛋糕。
那可爱劲儿哟,让所有人恨不得亲亲她,抱抱她。
宋致远就是在这样的欢声笑语里,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呀,女婿?”包淑英赶紧起身,“坐好长时间的火车了吧?看这累得,人都瘦了一圈。”
宋致远难得的叫了声“妈”,可让老太太受宠若惊,“诶诶,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然然快帮女婿接行李。”
安然接过一个简单的旅行箱,跟秦京河带走的一模一样,还得假模假样问:“怎么从火车站回来的?”门开着,楼道里还有人经过呢。
“刘厂长去接。”他洗了洗手,一把抱起猫蛋,轻轻掂了掂,眉目舒展。
“我可没委屈你闺女,一天四餐两顿奶,餐餐有肉有蛋。”
宋致远顿了顿,刚想说什么,孩子妈的手又伸到眼前:“奖金呢?”她可不会忘记,出差有奖金,702地下工作也有奖金。
宋致远从怀里掏出一张存折:“全在上头。”
安然看一眼数字,没忍住挑了挑眉头,八百块,可不是小数目,相当于他一年的工资啦!如果每参加一次这样的项目就能挣这么多奖金,安然希望他永远别回家。
包淑英追进屋里,“然然咱们可不能这样,男人刚回家就要钱,他们在外头应酬交际都得花钱,不像咱们女人……”
“哎呀妈你就甭担心了,你女婿不用应酬交际,我不拿也要被他妈拿走。”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妈要有本事把孩子拿过去带,来家里给他四体不勤的儿子当保姆,给她她也没意见。
剔干净胡子,剪短了头发的宋致远,小猫蛋还是有点认识的,揪了揪他胸前的扣子,“啊——吧——”
“叫爸爸,这是爸爸哟。”有了钱,安然心情也好。
可惜孩子都是谁带得多就亲谁的,一见到妈妈就张手:“妈妈。”
“来吧,没蜡烛咱们就直接吃蛋糕,祝贺咱们猫蛋同学终于一周岁啦!”
“生日快乐呀妹。”
“快快!”她只会说这俩字,甜甜的奶香味浓浓的蛋糕一入口,就笑得见牙不见眼,妈妈喂一口,姥姥喂一口,哥哥喂一口。那蓬松松软绵绵的鸡蛋糕,吃进去又甜又糯,她幸福的闭上了眼睛。
宋致远:“……”就这么眼巴巴看着,女鹅喂了所有人,独独把他给落下。
安然实在想笑,看在他及时赶回来给孩子过生日的份上,切了一块大的递给他:“吃吧,你闺女就是只护食的小猫崽。对了,名字想好没?”
宋致远极其斯文的吃着蛋糕,“安文野,怎么样?”
“好呀!我叫包文篮,我妹就叫文野,别人一听就知道咱们是一家人,对吧妹?”
小猫蛋正吃得津津有味,头也不抬。
安然念了两遍“安文野”,“有什么出处吗?”
“梁启超在他《自由与制裁》中说过: “是故文明人最自由,野蛮人亦最自由,自由等也,而文野之别,全在其有制裁力与否。【1】”
安然顿了顿,难怪怎么听着耳熟呢,是成语“文野之别”的出处。“不过,女孩子叫这名字,会不会太中性了点?”不是说不够女性化的意思,是一文一野一对反义词用在名字里,感觉寓意不够纯粹的“美妙”。
不过,又觉着挺大气的。她也不喜欢什么“梅”啊“丽”的太过女性化的词语,总觉着她的闺女该有无限可能,她的志向可柔可刚,可文可野。
宋致远不答反问:“你取的呢?”
“安文宋。”中间名都取了“文”,大概是他们两辈子来第一次默契。
“粗浅。”
“哈?”
宋致远挑眉,“让她选吧。”
“我知道怎么搞,抓阄抓阄。”铁蛋比谁都激动,哒哒哒从作业本上撕下两个小纸条,他只会写“安”和“文”,其他两个字还不会写,只能用拼音替代。
“妹你抓吧,抓到哪个哪个就是你的大名,用一辈子的大名哟。”他团了团纸条,尽量团得一模一样,在两只手里换来换去,伸出去让她拿。
小猫蛋在做选择题这件事上非常爽快,不会像别的孩子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要,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拿起一个小纸条,下一秒就往嘴里塞。
吓得包淑英忙一把抓住,“傻囡哟!”
安然忽然发现自己纠结于孩子叫什么名字,有点俗了,她觉着自己应该向宋致远学习,人家连冠姓权都不在乎,多洒脱啊。
“安文野!我妹以后就叫安文野咯!”在取名这件事上,铁蛋反倒是最在意,最开心的人,拿着纸条又蹦又跳,“安文野,以后我得让所有人都叫你大名。”
“安文野你蛋糕吃完了吗?”
“安文野咱们出去玩好不好?”
“安文野咱们走,等等,你的奶瓶子!”
包淑英赶紧追出去,生怕铁蛋把妹妹抱摔了。
“你的项目做完了吗?”安然看宋致远只顾着吃蛋糕,一连吃了三块,终于忍不住问。
“嗯。”
“那京市那边不用去了吧?冒牌货啥时候回来?”
宋致远挑眉,特意留意她的神色,好像有点……期待?
不知道为什么,他为自己这个发现不开心。
“不用,但他最好不要出现在阳城。”
“这你放心,他是个讲信用的人,退一步讲,只要换个发型,换个衣服,即使出现别人也不一定能认出。”
“你很了解他?”宋致远越来越迷惑了,这个安然同志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她明明是他妻子,又不是他的妻子。
天黑以后,孩子们回来,安然拿出亲手缝制的布老鼠,灰灰的耳朵,长长的触须,身子虽然也是灰的,可却穿着小碎花的裙子,小猫蛋一下就爱上了,“妈妈,叔叔。”
“你就是妈妈的小老鼠。”安然亲了亲她,“这是妈妈送你的第一件生日礼物,以后咱们年年有礼物,有生日蛋糕好不好?”
铁蛋也把他珍藏许久玩出包浆的弹弓送给了她,包淑英则是脖子上一个小小的拇指头大小的银锁头,拴根红线挂脖子上,可把她嘚瑟的。安然本来是对宋致远不抱希望的,他能回来已经算意外之喜,不奢望了,不然她失望,女鹅也失望。
谁知这金刚钻直男忽然指着门口说:“我的礼物在那儿。”
铁蛋第一个冲过去,那里啥时候放了一个纸盒子,“姨咱们明天有麻辣兔丁吃咯,我姨父买了兔子哟!”
他手里,赫然提着两根长长的兔耳朵,红红的水汪汪的眼睛,通体雪白的毛发,软软的巴掌大一只小肉球,不是兔子是啥?
安然多留了个心眼,“是吃的还是……养的?”
宋致远脸都黑成锅底了,不是她说孩子喜欢小动物吗?不是她说孩子整天抱着布兔子睡觉吗?
“乖,包文篮你快把兔子放下,不是吃的,是给你妹养着玩儿的。”
铁蛋扁扁嘴,不能吃,没劲儿。
小猫蛋倒是真喜欢,也不知道害怕为何物,一把搂怀里,开rua。安然本想阻止的,可凑近闻见一股消毒水和酒精的气味……哦,她爹真是个讲卫生的家伙,消起毒来连兔子都不放过。
晚上,包淑英很自觉的带着铁蛋睡小床,怕他们夫妻小别胜新婚,还把卧室门给关好,早早的催着铁蛋快睡觉。
安然:“……”母亲大人真的想多了。
不过,因为送兔子有功,猫蛋对这个忽然多出来的“爸爸”也不反感,甚至觉着很新奇,她也说不出爸爸和姥姥有什么区别,可孩子就是会突然的亲近,她一会儿滚到妈妈怀里,露出脑袋偷看他,一会儿又滚出去,迅速的在他身上挨一下,观察他的反应。
“你会做电冰箱和烤箱吗?”安然忽然问。
宋致远想了想,“会,要多少?”
安然:“……”各做一个就行,省得你闺女眼馋人家的东西。
“对了,你们研究得怎么样了?”
宋致远倏地睁开眼睛,“在你梦里,我这次研究失败了,对吗?”
确实是失败的,因为反对势力和境外势力的联合干扰,他们在实验的最后一步失败了,国家不得不花巨资向M国购买,黑匣子技术在对方手里,无论是核心技术还是售后维修,都得花很大一笔钱供着。当然,有宋致远在,这样被卡脖子的时间没有持续太久,大概也就十五年左右吧。
跟一生比起来,十五年就是生个孩子养到初中毕业的时间,可对于一个国家,一个处处被封锁的落后国家,这是成千上万军工人的半辈子,有的人或许没等到,就与世长辞了。
不过,安然又想起存折,八百块不是小数目,如果没做成功的话哪来这么多奖金?
“初期算是成功了,但后期……接下来至少两年时间我不能再离开阳城。”
安然也不懂,这样的实验到底分几期,每一期做些什么,反正既然他态度还算乐观,那应该就是没什么事了。“这下相信我说的话了吧?没有我的梦,你们这次是大败特败。”
黑暗里,宋致远翘了翘嘴角。
他以为没人能看得见,可他忘了小猫蛋还精神抖擞坐着玩呢,“妈妈,笑笑,笑笑,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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