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显然知道,自己的有些认知和旁人不同,所以察觉到宋简的讶异后,才有些无措。
这大约和他的身世有关。桑高和安义说是同乡,但安义看起来便是农家出身,桑高却皮肤白嫩,明显不像是下过田,但他双手有茧有伤,应当也不是什么富家少爷。
宋简隐隐有些猜测,但他们不说,她也不寻根究底。
她只是想,作为“女帝”,她应当是想要为自己的“新朋友”做点什么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再换一个
这一次偷溜回去, 宋简本来已经做好了再次被关禁闭的准备。可没想到,几个嬷嬷居然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既没有通知宋江城, 也没有呵斥责骂宋简。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由得心中暗暗戒备了起来。但若是连累了安义和桑高可不好,于是这几日, 她都刻意回避开御膳房,就是怕几个嬷嬷摸清她的去向。
不过在熟悉皇宫地图的时候,宋简在回去的半路上居然碰见了安义。看着他提着食盒满皇宫的跑,她突然觉得他有点像是古代皇宫版外卖小哥,瞧他那甩着食盒蹦蹦跳跳的样子, 八成是送完回去的路上。
她一时还没想好要不要开口打个招呼, 安义已经看见了她, 顿时瞪大了眼睛, 惊喜的迎了上来:“阿简!”
现在再装没看见未免有些太迟了, 宋简笑道:“阿义。”
“咦!你叫我什么?”
“阿义。因为你叫我阿简,我称呼你全名,总感觉有些太生份?你不喜欢么?”
“啊, 原来是这样吗?可以的可以的,那你就叫我阿义吧。”安义有些受宠若惊的说道:“阿简, 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我……我刚入宫, 不是总是迷路吗?我就想着有空到处走走,熟悉熟悉环境。”
“你就一个人, 也没人带着没人陪着,就这么乱走吗?你胆子也太大了!万一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又找不到人怎么办?”看起来总是精力充沛,活力四射的安义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不赞同道:“皇宫很大的,有些地方不能随便靠近,会被抓起来打一顿的!而且要是走到一些很偏僻的地方,会有危险。”
宋简睁大了眼睛道:“皇宫里也会有危险吗?”
“你听我说,”安义左右瞧了瞧,凑近了宋简,皱着眉头低声道:“在宫内值班巡逻的侍卫,大多都是世袭为官,如今宫里的陛下太小管不了他们,有些在宫内值班的侍卫,就会欺负宫女。那些宫女不敢告诉别人,好些都自己偷偷跳了井,上了吊……前不久,我们御膳房就有一个去送餐的侍女姐姐回来之后便一直哭一直哭……阿简,以后你要是再想熟悉,你就找我,我陪你!”
宋简愕然道:“……还有这样的事!”
“对呀!你以后可不要再一个人到处乱跑了!”
“那阿义你呢?”
一想到安义若是最后真的会成为司礼监秉笔太监,以他现在这样天真纯善的性格,怕是很难。成长过程中估计要遇到些什么事情帮助他完成性情大变的转化,也就是俗称的黑化——该不会就是碰到了这种事情吧?
宋简很厌恶这种情节,不由得担忧道:“你不会有事吧?”
“嗨!”感受到了她的关心,安义笑了起来,有些高兴,“我好歹是个男人,能有什么事!”
“男人也会受伤的呀!”见他对自己的性别有着错误的认知,宋简顿时提高了声音强调道:“男人也会遇到危险的!所以阿义你也要保护好自己才行!”
毕竟这剧情虽说暂时是无cp,但也好歹是纯爱向的背景。男性角色从某方面来说,比女性角色更容易被盯上,因为故事是围绕着男性角色所发生的,戏剧化的事情也就更容易降临在他们身上。
“嗯——”像是被宋简的气势所震慑住了,安义呆了呆。他从未被人这样重视和关心过,一边觉得她真是小题大做,一边又不由得觉得浑身上下暖洋洋的。他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笑了起来道:“好!我也保护好我自己!”
“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嗯嗯!”
结果没走几步,宋简便忍不住道:“诶——等等!阿义,你别走那么快,我会赶不上的。”
“我走的不快了!”安义却觉得自己的脚步已经比平时放缓了许多,他困惑道:“阿简你为什么赶不上啊?”
“我穿着裙子嘛,要是走快了的话,会踩到裙摆的。”宋简提着裙摆,小跑着赶了上去,拉住了安义的衣袖道:“所以得慢一点儿才行。”
她拉着他的衣袖,这件事让安义有些莫名的害羞,于是他顺从的将脚步放的更慢了——慢的他都觉得自己跟蜗牛没什么两样了。
小小的少年红着脸嘟嚷道:“你们女孩子的裙子好麻烦啊。”
但他皮肤略黑,涨红的颜色并不能被人注意到。
宋简什么也没察觉道:“我也觉得。阿义,你有没有多余的衣服呀,我下次出来,就装成小太监好了。”
“我的衣服?装成小太监?”闻言,安义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下意识的便拒绝道:“不行不行。”
“为什么呀?”
“我的衣服很旧的!”他之前并没有特别注意宋简的衣服——他只要看见她的脸就会莫名的高兴,然后注意力全在她的一颦一笑上。此刻看清她身上干净整洁、得体崭新的衣裙,便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粗布蓝衣十分的寒酸——他的衣袖甚至还短了一截,很不合身的露出了一截手腕。
安义顿时有些局促的扯了扯衣袖,试图掩饰,可是每一次扯完,手一松,衣袖就会重新缩回去,他只好将衣袖攥在手里,盖住手腕,但这样衣袖的布料绷得极紧,他就连弯肘都无法做到了。
之前安义走路的脚步非常轻快,动作也显得十分灵活,但突然之间便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一般,僵硬迟缓了起来。
而他的衣服被他撑直之后,腋下的布料上便暴露出了几个透光的小小破洞,大约是浆洗过多,磨损而出的痕迹。
宋简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因为察觉到了安义的不自在,她装作不知,什么也没说。
回去之后,宋简便将“给两个小孩子做件新衣服”这件事情列入了日程。
她倒是会做,可女帝不应该会,更何况,女帝私库里的衣料,即便是最普通的材质,也不适合穿在两个最低级的小太监身上。于是,宋简干脆从衣料库里找了几匹看起来便十分珍贵的布料,试着做起了衣服——理所当然的,从未学过女红的女帝做一件报废一件。
这样“奢侈”的行为被嬷嬷们报了上去之后,招来了尉迟承成。
一见到他,宋简的脸上便故作不知的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甜甜的叫道:“尉迟叔叔!”
“参见陛下。”
“啊,”小女孩这才想起礼仪制度,连忙道:“快请起。尉迟叔叔好久都没有来见我了!”
尉迟承成的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神色,也看不出对这句话有什么反应。他道:“听说陛下最近对女红似乎很有兴趣?”
“我想给阿兄做件衣服!”宋简兴致勃勃道:“我还想给尉迟叔叔做件衣服!”
听见后半句话,尉迟承成的神色柔和了些许,可他说出口的仍是反对的话语:“多谢陛下,只是,这于礼不合。”
小小的女孩疑惑道:“为什么于礼不合?”
“您如今已经过嗣到了先帝名下,是先帝嫡女,与琛王世子已经没有关系了。他已经不再是您的阿兄,您贵为皇帝,亲手为世子制作衣物,实为不妥。”
“……想给自己重视的人做些东西,为什么会不妥呢?”
望着她失望而无法理解的神色,尉迟承成道:“若是陛下对女红感兴趣,可以先用一些粗布练练手,只是制作的衣物,心意过重,还是不要轻易交与旁人,容易惹来非议。”
“给你也不可以吗?”
“多谢陛下厚爱,臣心领了。”
见他的语气坚定,原本笑容灿烂的女孩沉默的垂下了头,过了半晌,忽然倔强道:“……如果我偏要呢?阿兄就是阿兄,他怎么会变得不是我阿兄呢?你一直照顾着我,为什么我不能给你做件衣服呢?”
“陛下……”
“你们总说于礼不合于礼不合,‘礼’是这么不讲道理,让人痛苦的东西吗?那它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
“这就是你所说的,性格柔懦?”听说宋简对着尉迟承成发了脾气,宋江城放下了看得他越来越眼花的奏折,有些疲倦的揉了揉鼻梁,笑道:“这世上有几个人,敢对你发脾气?”
“……”
“她是笃定你绝对不会伤害她,所以很放心么?”
“……”
一直没有听见尉迟承成的回复,宋江城抬起眼来,看向了他道:“你做了什么,她这么信赖你?”
“什么也没做。”
宋江城显然不信,但他也知道,尉迟承成不想说的事情,不管别人怎么问,都不可能问得出来。他只好嗤笑了一声道:“那个小丫头有句话说对了,‘礼’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让人痛苦的东西。”
礼便是规矩,规矩便是伦常,伦常便是秩序。
这世间的伦常、秩序、礼,都容不下他对自己父亲的女人念念不忘。
它们就是没有道理可讲。所造成的痛苦,也永远没有缓解的那一天。
宋江城早已习惯自己一个人慢慢咀嚼那心头涌上的苦涩,表面上却慢条斯理道:“让她闭门学习《礼记》,通读过后抄写一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再解除禁足。”
闻言,尉迟承成忍不住低声道:“……真要如此对她吗?她还是个孩子。”
“孩子?你难道没训练过这么大的孩子么?你难道不知道这么大的孩子都能想些什么事情了么?”宋江城冷冷道:“别以为孩子就都是天真无邪,有些孩子的心思说不定比大人还要深。我知道我自己在小时候都有些什么念头,所以我绝不小看任何一个小孩子。如果不在幼年时期就将他们彻底驯服,磨灭所有反抗的心思,等长大后,即便是小猫也会不知好歹的伸出爪子,想要挠你一下。”
“……”
“尉迟承成,若不是她的名字叫做宋简,你会对她如此上心吗?她现在已经不叫那个名字了,你最好也清醒一点。别忘了,要是夫人还在世,她若是看见你随随便便因为一个名字,就把什么阿猫阿狗都当做她,心里会怎么想?女帝又怎么样?这世上有谁能配和她相提并论?你若是再随随便便把旁人当做是夫人,我不会对你出手,但宋菁,我不介意做一回跋扈将军,把那帝位上的人再换一个!”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未来出路
又是一次禁闭。
宋简很清楚,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而且随着她溜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对几个嬷嬷的管教越来越抵触, 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就越来越对立。
随着矛盾的日益激化,如今她们连维持表面上的和睦都已经很难了。
每次照面,几位嬷嬷都僵着一张脸, 行礼生硬的宛若在地底尘封了几百年的僵尸,而宋简呢,自然也不会给她们什么好脸色。
于是她一个人被关在屋子里的时候,几个嬷嬷都懒得照看她,最多是轮流派一个人值守在门口, 而且大约是为了为难她, 也没有留一个伺候的人。
这反而给了宋简自由活动的空间, 她巴不得一个人随心所欲的待着, 不被人打扰, 于是优哉游哉的用粗布缝制起了衣服,感觉累了便自己去抄抄礼记。
等到两件衣服做完了,宋简就直接挂机跳过, 抄完了礼记,又一次准备溜出门去。
但这一次, 她刚把两件衣服在床单底下藏好, 几位嬷嬷便出乎意料的找到了她,似乎经过深思熟虑后, 表达出了和解了意向。
“奴婢们在这宫里活了大半辈子,只知道规矩、规矩、规矩,可能少了些人情味,叫陛下难过了。但今后咱们总得还要在陛下身边伺候着, 说不定还要多长时间,总这么僵着算是怎么回事呢?陛下,咱们这几日绣了一个荷包,希望能进献给您,今后,咱们好好相处吧。”
那是一个淡蓝色的荷包,丝绸的光泽柔润,十分的别致漂亮,上面还绣着两个字:平安。
宋简不知道她们究竟是真心想要和解,还是只是嘴巴上这么说说而已,她有些迟疑着收了下来,几位嬷嬷便显得兴高采烈的为她配在了腰带上。
不过偷溜着出门时,她将这个荷包解了下来,塞进了衣襟里,以免在外面成为什么标志,被人认出来。
她怀里抱着两件新做好的太监衣物,低着头走出了女帝寝宫的辐射范围后,这才一路飞奔着跑向御膳房。
这几日,她也差不多知道桑高和安义什么时候在做什么事情了。
桑高很好找,因为他基本上都在御膳房里砍柴,挑水,烧火,很少外出,安义虽然总是要在外头奔忙,但宫中的人都很擅长遵守规则,所以每个宫基本都有自己固定的时间需要安义去送餐,什么时候忙碌,什么时候清闲,什么时候在御膳房,什么时候在外出的路上,什么时候在回来的路上,都很有规律。
这个时候,安义应该刚回来。
果然,宋简一到御膳房,就瞧见安义挽着衣袖,站在桑高身边就着粗碗大口喝着水,桑高今天已经砍够了柴火,正坐在灶边烧火。
“阿义!桑哥!”
听见她的声音,安义和桑高一起望了过来。安义立即放下了水碗,惊喜的笑道:“阿简!你来啦!”
他兴冲冲的迎了上去道:“你这几日是不是很忙啊?好多天都不见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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