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叹了口气,“但后来的发生的一系列事证明,你家远比我们之前想的要复杂的多,我不求女儿能大富大贵,只求她能平平安安,哪怕就是永远做个普通人,能清清淡淡地过完这辈子也好,而不是去被迫承受那些本不属于她的压力,惹人非议。我后来也有听说过你的一些事情,以你的学历和条件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平台发展,大展拳脚,但好像都被拒之在了门外。”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有的事情,它一旦发生了不是那么可以轻易抹灭的,社会大众如此,我们家,也是一样,况且你也知道,以浓浓现在的条件,是可以找到比你更合适的男孩子的,再说A市压力这么大,你现在是已经在这座城市稳定下来么?可以给浓浓很好的生活了?”
王骁歧听完这一席话,往许意浓所在的方向深深凝望了一眼,她也一边排队一边时不时地往他这里看,他便朝她笑笑,示意她不用担心,而后对吴老师开口。
“阿姨,我跟每个人一样,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和选择自己的家庭,那个家曾经辉煌过,光鲜过,众人艳羡过,但都与我无关,我从小没有从中获得过什么,甚至没有感受到过母爱与父爱,但在它分崩离析的时候我得去承受所有,它就像个十字架,无论我走到哪儿都会牢牢钉在我身上,成为一个‘标签’,这也是我无法选择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靠自己改变命运,不能去大公司又有什么关系,机会都是人创造的,老天不给我,我就自己去争取,哪怕起点比别人慢一点,我也会一步一个脚印行则将至,甚至更远,至于那些世俗偏见,曾经它没有打倒我,如今就更不会。”他又朝许意浓那里看了看。
“我现在的收入确实也算不上出色,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以前我没有结婚的想法,所以觉得在哪儿都一样,无所谓有没有房,但浓浓回来了,我会尽我所能,给她最稳定的生活和物质保障,我也相信我能做到。”
见他毫无退却,吴老师不得不扯出五年前的事,“所以五年前浓浓爸爸找你的事你这是已经忘了?”
王骁歧目光定定,“我没忘,正是我五年前选择妥协过逃避过也放弃过,才让她这五年过得一点都不好。我不是没有让时间去解决以及冲淡一切,我已经把她弄丢过一次,不会再重蹈覆辙第二次,既然在我退出的五年里没有人能让她继续快乐,那么很抱歉,她就还得归我。”
吴老师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们还是要继续固执下去?”
王骁歧摇头,“不是我们固执,而是我们都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浓浓想要的,只有我能给,而我想要的,也只有她能做到。”
见他态度强硬,吴老师只得狠下心道,“如果我们非不同意呢?”
王骁歧直视她的双眼,“那五年前您也看到了,从上学开始,前前后后十二年,她只在我这一棵树上吊着,无非往后再多个十二年,更多个十二年,只要我在,只要她想,她要吊多久就多久。”
吴老师瞬时哑口无言,心一梗,“你……”
此时许意浓已经回来,吴老师谈判无果,起身就要走。
许意浓知道是谈崩了,心里一沉,她唤,“妈……”
吴老师一个抬手止住,“你已经长大了,是有自己都选择,但我跟你爸也有我们的原则,我们可以退一万步,哪怕女婿是个普普通通不优秀,一穷二白的小子都没关系,唯独在家世清白上不能让步。”她看了许意浓一眼,“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语罢,她独自离去。
许意浓定在原地,看着王骁歧一眼,只一眼她就知道他一定没有说出真相。
于是赶紧推门追了出去,王骁歧在身后喊,“浓浓!”
吴老师尚未走远,她追跑过去挡在她面前直言。
“妈,你们不就是在意他家的那些事吗?可他不是王家亲生的儿子,他跟那个家也早没有任何往来了。”
吴老师驻足,闻言,她蹙眉盯着许意浓。
“我不管这是不是你为了跟他在一起编造的谎言,就算是真的,他也是养子,养子也是子,你以为不是亲生的,就能跟王家脱得了关系?王家发声明了吗?彻底划清界限了吗?不然他为什么现在还没去了大公司发展?归根结底还是抹不掉那些污点,他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污点。”
许意浓也注视着她,“在你们眼里,这些面子工程永远比我的幸福重要是不是?”
吴老师寸步不让,“这是原则问题!你跟其他人试都不愿意试,这么些年一门心思只挂在个王骁歧身上,你怎么知道其他人不会给你幸福?又怎么能确定他能给你一辈子的保障?”
许意浓口中泛苦,“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吴老师固执己见,“我只知道,我跟你爸都是为了你好,我们不会害你,你从前年轻脑热就算了,现在快三十了还是这样,这个王骁歧就这么好,把你晕得五迷三道?”
许意浓不想再说了,不会有什么改变的,从前现在皆是如此。
王骁歧也从餐厅追了出来,吴老师见状,未再逗留,只对许意浓留下一句。
“是选他还是选我们,你自己想。”
许意浓眼看着母亲离去,这次没再迈步,肩膀被随后而来的王骁歧扶住,她回眸语中苦涩,“你看,就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
他摩挲着她的肩头,像在给她力量,“慢慢来,总要一点时间。”
“可已经五年了。”
王骁歧定眼看她,“五年我们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许意浓缄默,心情也再一次跌入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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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昱恒还在外应酬时就接到涂筱柠电话,她鲜少会在这时打来,显然是家中有事,一接果然。
“昱恒,你大概还有多久回来?”
“怎么了?”
“小姨她这会儿就要回C市,我拦不住。”
“我马上回来。”
回到家,吴老师正拖着行李要往外走,小乐乐还在后面“姨奶奶姨奶奶”地不舍喊。
纪昱恒看到这一幕,头都大了,他鞋都没换,伸手把她行李一扯,“小姨,你这是又在跟谁置气?”
“你说呢?”吴老师看着他,眸中带气,“我今天去过她公司了,也什么都看到了,你早就知道他们又再一起了是不是?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也从头到尾帮她瞒着我,你妹妹不听话不懂事,可你是这个家里我最信任的人啊昱恒!你怎么能跟着她一起来伤我的心?”
纪乐愉看到吴老师哽咽的模样,再怯生生地看她爸,纪昱恒注意到后示意涂筱柠把女儿带走。
涂筱柠立刻上来牵过女儿哄她,“爸爸跟姨奶奶要谈大人的事情,我们回房间去,不要打扰他们。”
待她们母女回房紧闭门上后,纪昱恒才开口,“关于浓浓的终身大事迟早也是要面对的,今天我作为这个家的一份子也好或者旁观者也罢,我来谈谈我的看法。”
吴老师像已经听倦了,“如果你也是要来劝我,我反劝你别白花力气,王骁歧这个孩子其他什么都好,可唯独他的家庭踩了我们家的底线,这不是单纯的什么门当户对,而是原则问题,试问哪家父母愿意接受那种不堪到一团糟的家庭?你现在也是父亲,以后乐乐也会嫁人,你愿意眼看好好的一个女儿一脚踏进深渊吗?”
纪昱恒像早就深思熟虑过这个问题,“作为自己我不愿意看到,但作为父亲,我会尊重她所有的选择,至于结果,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只管她上辈子不负责她一辈子,她自己觉得好就好,不好也是她自己挑的,以后都怨不得任何人。”
吴老师冷然一笑,“那我可没你那么大的格局。”
纪昱恒表情认真,语气渐沉,“小姨,你一直教书育人,把大把的时间和精力花在了自己学生身上,但你有没有真的去了解过自己的女儿,想过她要的是什么?”
吴老师反观他,“那她有没有想过,我作为母亲的心?”
“她怎么没想过?从小到大她虽然犟,但又有哪件事是真的忤逆过你们?你们明知她奶奶重男轻女,却一味地自己逃避让她去讨好,她去了;她高考失利想复读,你们觉得丢人不让去,她妥协了;她好不容易遇到个真心喜欢的男孩,因为家庭变故你们觉得不配了,让她分手,她那么痛苦最后也分了;这些年她一个人在日本打拼,你们相比关心她过得好不好,压力大不大,更怕她过了年龄成为剩女催着她找对象,那些安排的男孩她也都去聊了。所有的,她都按照你们的意愿做了,她自始至终都想维系好你们的三口之家,但你们感受到过她开心吗?哪怕只有一丝?”
吴老师听完唇瓣微启,一时竟有口难言。
“那所谓的底线原则,说到底也是你们无法抛下自己的脸面,如果换位思考一下你们就会知道,为什么兜兜转转她始终只选择他,还是说你们非要看到她孤独终老或者跟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最终却以离婚收场,就是你们口中说的对她好?以父母之名之爱的变相伤害,这跟道德绑架又有什么区别?”
“我怎么会伤害她?”吴老师矢口否认。
“你还不明白吗小姨?从你对姨夫家的再三忍让、一唯妥协、几次多番推浓浓出去遭受老太太的冷嘲热讽开始,你就已经伤害到了她,那会儿她才多大?但凡你当初能站在她的角度考虑一下,她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想躲着你跟姨夫。”
“我……”吴老师这下彻底失语。
纪昱恒又适时缓言,“小姨,这些话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现在在气头上不一定能听得进,等静下心来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回过头看看浓浓从小到大和这些年是怎么走过来的。”
他说完掏出手机发给她一条微信,又将她的行李往玄关边上放靠好,“今天太晚了,如果明天你还执意要走,我就送你去机场。”
吴老师听到自己手机收到微信的声音,问他,“你给我发的什么?”
纪昱恒:“您自己看下,我也是无意在她房间发现。”
吴老师眉头皱巴巴地不耐烦地低头看了看,几分钟后她往后踉跄了几步,要不是纪昱恒扶着,她差点都要跌倒……
吴老师还是在第二天一早就走了,没有让纪昱恒送,是凌晨的时候自己偷偷一个人走的,等涂筱柠发现时早已晚了。
许意浓赶至机场时并没有寻到她的身影,她站在入关口怅然若失,也说不上来当时的心境。
从机场去公司的路上,她五味杂陈,郁郁寡欢,看了会儿车窗外突然一个扭头对着王骁歧,“骁歧,不然我们就,直接要个孩子吧。”
旁边有车别过来要插队,王骁歧踩了踩刹车,他断然拒绝,不容商榷,“不行。”
“为什么?你不想要孩子吗?”
“这跟我想不想没关系,如果你是想用这种方式倒逼你爸妈,我不会同意。”
许意浓丧气垂眸,他稳稳扶着方向盘,很严肃地告诉她。
“你把一辈子交付给我,那就必须是十里红妆,明媒正娶,现在的我还给不了你最好的,但我会努力让我们的婚姻、我们的孩子,收获所有人的祝福,而不需要你去委曲求全,明白吗?”
这一刻许意浓内心灼热,眉眼潺潺,空荡的体内也好似找到了一丝慰藉。
等红灯的时候她解开安全带靠过去,动容地枕在他肩上。
“王骁歧,我什么都不要,因为对我来说你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往后余生,我有你这句话也足够了。”
年少时的相遇,他们青涩过,懵懂过,轰轰烈烈过,期间磕绊过,挣扎过,也走散过。再次重逢,桑海桑田,他们皆已蜕变,所幸的是,种种过往没有让他们迷失自我,而是在繁华中自律,在落魄中自愈,在谋生的路上从未抛弃过良知,不论五年前五年后,他们都三观一致、坚定不移地在不同的领域自强与自立,以事实以优秀而堵住悠悠之口,同时他们也互相尊重,互相扶持,进退与共,相比物质上的充实,这种精神状态下的爱情,于她而言,才是真正富足、美好而又神圣的,其余她已别无所求。
王骁歧腾出一只手抚着她脸颊,在减慢的车速中低着下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随后再拍拍她。
“系上安全带,我们又要出发了。”
她也在他唇角回之一吻,乖乖系上安全带,之后又忍不住问。
“你明明知道我妈介意的是什么,为什么一直不跟她挑明你不是王家亲生孩子的事?”
王骁歧目视前方,“毕竟那个家收养了我,不管怎么样,他们给了我富足的生活,最好的教育,如果没有王家,我现在在哪里什么样都不知道,它是给我带来过很多痛苦,但它曾经至少给过我一次家,也带给我很多同龄人光环,即便它可能从来没有认同过我,但我始终做不到完全割舍它,我不能在它光辉的时候无条件享受着它带给我的一切,而在它没落的时候现实地与它划清界限,所以不提也罢,况且说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许意浓听完更加涩然,即便受了这么多苦他还是挂念着那个“家”。
心中说了句傻,倾身覆上他一只手。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
他反握住她的手,举起来眷恋地轻吻,“好。”
……
抵达逐影时,王骁歧的车被堵在了门口,许意浓看了看时间只觉奇怪,“离上班高峰期还有一段时间,怎么现在就堵成了这样?”
王骁歧开窗往前探了探,但前面不仅车多还围了一圈人,前后面的车主都纷纷下车上前查看,他等了一会儿也解开安全带,“好像公司门口有人在闹事,我下去看看。”
许意浓跟着他开车门,“我也去。”
两人趋步向前,看到逐影大门口拉着一个巨大横幅。
——感谢贵公司培养好员工杜芯女士,矜矜业业为我老公XXX提供生理服务。
这是效仿了网上前段时间一个老婆去老公公司手撕小三的做法,直接送锦旗。
周围人议论纷纷,那横幅上男人正是BOM部总经理的大名,还有人在门口不断地来往的人群发送传单,许意浓也被塞了一张,竟然是杜芯和他那些不堪入目的偷情照,有在车里的,有在落地窗的玻璃上,有在酒店阳台,有在公共洗手间内,它们一张张的被做成了拼图,公之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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