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介绍自己的时候从未说过‘我叫容娴’,而直接是‘我是容娴’,自信而温暖,毫不担心别人从未听过这两个字。
当然,容娴这个名字自从剑帝精血的消息传出后,只要有点儿本事的人都听说过了。
姒臻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这孩子怎么这么耿直,完全不懂得掩饰自己。
他状似惊讶的问:“你就是容大夫?”
容娴笑容明朗,似乎提起自己的身份十分愉悦,她肯定道:“我姓容,也确实是大夫。”
顿了顿,她眉宇间带着明显的疑惑,直言不讳道:“看您这神色,分明早已知道我,如何还要明知故问?”
姒臻:“……”这就有点尴尬了,好么?
竟然直接被拆穿了,说好的体贴温柔呢?这么耿直真的好么?
姒臻心情颇为复杂,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般耿直的人,分分钟不留情面的拆穿别人,容娴能平安活到现在没被人打死,他都忍不住抹了把冷汗。
不过,一想到容娴那不设防的态度,姒臻不知该喜该忧。
若容娴只对他这般,他定然高兴,可容娴她似乎对任何人都是这么赤诚。
第095章 好人
姒臻一想到如今闹得天下沸沸扬扬的剑帝精血就在容娴身上后,担忧的情绪止不住的从心底冒出。
他很怕容娴会受到伤害,但他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容娴会不会相信他都两说,怎么可能会听他的。
不,容娴她可能还真会听他的,她太容易相信人了。
一时间,姒臻只觉得自己操碎了心。
不等姒臻说话,他便见到容娴缓缓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恍然大悟道:“你喜欢我。”
姒臻:啥?你说啥?
容娴问道:“难道你不是一看到我就知道我是谁吗?”
姒臻立刻否认道:“不,我不是。”
容娴神色微妙了一瞬:“那就是说,你是之后专门去查我的消息了。”
姒臻:“……”这他没法儿否认。
容娴眨了眨眼,惊讶道:“你默认了。”
姒臻:“……”
容娴顿了顿,仿佛自己得出了天底下最有理有据的结论般,斩钉截铁道:“所以你喜欢我。”
容娴她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可偏偏她有理有据,有因有果,道理完全讲得通,让姒臻都生出一种容娴说的都对的错觉。
可姒臻知道,这完全不对啊,但自己就是没法儿解释。
毕竟‘冥冥中的感觉指引着他’这话说出来如何能取信于人呢。
一时间,二人面面相对,再无人开口。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罕见的焦躁后,姒臻尴尬的揭过刚才的话题,埋头为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
他冷静下来后,推心置腹的朝着容娴说道:“容大夫,现在很多势力都在私下寻找你的消息,你很危险。”
容娴垂眸看他,语气缥缈道:“我知道,那些人都是为了剑帝精血。”
姒臻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虽然他多少知道容娴的耿直,可没想到她能直到这种地步。
即便自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和传言了,那她也不能大咧咧的将剑帝精血挂在嘴边啊,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不是作死吗?
然后,姒臻便看到容娴微微叹了口气说:“东家不是已经知道我的所有消息了吗?听到剑帝精血这四个字如何能这般不淡定?就像个一惊一乍的小孩子一样。”
突然被倒打一耙的姒臻:“……我还不是担心你。”
那剑帝精血就是个大麻烦,随时都会为容娴带来危机。
“唔。”容娴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施施然道:“东家三番五次的强调在下的安危,让在下觉得——”
“我没喜欢你。”姒臻一个激灵,连忙证明自己说。
容娴愣了,她慢吞吞道:“我是想说,您这般姿态,让我觉得您实在是个好人,但您却在我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色厉内荏的喊着您没喜欢我。”
容娴停顿了下,神色微妙的说:“您不觉得自己颇有种不打自招的感觉?”
沉默。
死寂一般的沉默。
良久后,姒臻抽搐着眼角,有些心力交瘁道:“我继续说剑帝精血。”
容娴很客随主便道:“好。”
姒臻无力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需要我帮助吗?我可以为你提供隐秘的住处,保证你安全无虞。”
见容娴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他,姒臻下意识补充了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若住的不开心,可以随时离开。”
容娴‘咦’了一声,深深看了眼姒臻,直看得姒臻心底发虚,这才移开了视线。
“对不住了东家,我想我不能如您所愿了。”容娴的语气带着两分歉意道。
姒臻一怔:“为何?你明知道自己现在举世皆敌。”
容娴轻笑,她的目光太过璀璨,像是将漫天月辉吸收了进去,又容纳了万千风景让人心悸,然后这个美好的仿佛一幅画的人耿直的说道:“可我不想躲躲藏藏,是别人想要抢我的东西,而我没有做错事情,不是吗?”
“但这个世界不是简单的分对错,也不是单纯的白与黑。”姒臻意有所指道。
容娴回头看向姒臻,怀着对这个世界最美好的希冀,笑意暖如春风:“但我始终相信这个世上的好人比坏人多。”
她假惺惺的感慨道:“像东家这般对我充满善意的人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个世界是温柔的,善意的,所以我无所畏惧。”
姒臻:“我想容大夫对我可能有所误解。”
他努力解释道:“我不是个好人,我只是对你这样,你可不能因为我的态度就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好人。”然后你就无所畏惧,傻兮兮的去作死!
容娴:“哦。”
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姒臻死死盯着容娴,恨不得立马上演一出‘变脸’,让容娴好好认识他的真面目,看清楚这世道的险恶。
他还没琢磨完呢,就听容娴一脸欣慰道:“东家真是个诚实的好人啊。”
姒臻不由憋气,跟容娴说话怎么就这么费劲呢。
接着他便听到容娴温温柔柔道:“我怎么能留下呢,若被人发现了,会给东家带来麻烦的,我不愿意别人因为我而陷入险境,我不想连累别人。”
她嘴角含笑的望着星空,似模似样道:“每一条生命都弥足珍贵,每一分好意都值得珍藏,东家的意思我明白,但我更愿意凭借自己的能力化解这次危机,不会殃及池鱼。”
听着容娴的话语,姒臻眸色逐渐加深,眼里无意识的蕴满了宠溺神色,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么暖心的话了。
幽幽的夜风吹来,风中带着淡淡的饭香,耳边听着让人内心柔软的话语,姒臻对容娴忍不住心生欢喜。
这小姑娘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呢,嗯,虽然有时候太气人了些,不过这心肠太过柔软了。
姒臻眼里划过一丝担忧,唯恐以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这姑娘会被坏人欺骗,被人伤害。
“你啊。”姒臻笑了笑,无奈的妥协:“我叫姒臻,你可以叫我叔叔。若你愿意,以后有任何麻烦都可以找我。”
容娴凤眸弯弯,从善如流的唤道:“嗯,多谢臻叔。”
姒臻眸色一暗,眼里划过一丝不悦,似乎不太满意容娴将他称呼为叔叔,可到底该称呼什么,他一时间也茫然了。
第096章 浪子
姒臻眉宇间隐隐有些纠结,他看着容娴似曾相识的眉眼,只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遗忘了。
他翻了翻记忆,似乎并无不同。
他在中千界被人追杀不小心掉入小千界,醒来就在这个小镇之上。
他摸摸胸口,看到容娴的时候他只觉得找到了捧在掌心的珍宝,但另一股绝望却油然而生,心脏好似破了一个大洞,怎么都补不上。
与容娴如出一辙的凤眸迷茫极了,那空洞的悲伤让容娴心底漫上了一层异样。
她猜出姒臻可能感受到了什么,她垂下眼睑,长长地睫毛掩去了眼底莫名的情绪。
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这具身体的原主在她还未夺舍时已经死去,她的重生本不应该用夺舍来形容,她只是阴差阳错选了一句尸体罢了。
不是这具身体,也会是别的。
夺舍轻而易举,而让这已经没有生机的躯壳重获新生,却无异于难如登天,也多亏了木灵珠存在才做到了这件事。
可即便如此,她当时承受的痛苦现在想来也让她的心脏猛跳了一拍。
但无论如何,她现在的身体都与这个男人有着割舍不断的关系。
“臻叔?”容娴首先打破了这一室的死寂。
姒臻回过神来,将刚才莫名的感觉压在心底深处,不好意思道:“刚才走神了,你说什么?”
容娴笑了笑,好脾气的重复道:“我本来是见到您心有郁结,想要开解您的,没想到最后反倒是让您替我担心了。”
姒臻深深地看了眼容娴,说:“我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还要多谢小娴的开解。”
他已经找到了直觉中的珍宝,然后找机会努力寻回失去的记忆,一切疑问便迎难而解。
至于刚才那股莫名的绝望,他逃避般的不想去深究。
容娴一脸茫然:啊?
姒臻亲昵的揉揉这姑娘的头发,笑着说道:“你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不管曾经多么焦躁,承受多少苦难,总会过去的。”
容娴乖乖巧巧的一笑,让姒臻差点忍不住又伸出手。
“我不闹你了,快用饭吧,夜晚便歇在客栈,后院有一处小院一直空着,我先派人去打扫。”姒臻扫了眼眼前散去热气的饭菜,这才意识到自己耽误了人家时间,十分有分寸的提出告辞了。
容娴起身相送,神色感激的说:“多谢臻叔的招待。”
“傻丫头,跟我还客气什么。”姒臻说完,再三叮嘱让容娴赶紧用饭后便快步离开了,他需要让人尽快打扫了容娴的屋子才好。
看着姒臻的离开,容娴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却不会显得冷漠,即便她板着脸,周身依旧透着暖融融的气息。
她坐回原位上,眼里的神色十分复杂。
隔了十三年,她再次见到了这个男人,果然欠了人的因果总是要还的。
容娴看着桌上的饭菜,每一样都能感觉出做菜人的小心翼翼和认真,她执起筷子不紧不慢地将桌上的几样小菜全部吃完。
等她放下筷子,倒了杯白水喝完时,这才意识到外面的嘈杂声已经渐渐消失。
低头看去,之前明亮的街市只剩下零散的灯火,夜色深沉,众人都已经回到家中休息了。
家啊。
离开玄华山,她在外漂泊八年,居无定所。
玄华山里有她的师父和师兄,那里是她的家吗?不,只是一个落脚之处而已。
圣山的无心崖更不是家了,那里只是她必须背负的一个职责而已。
而容家自从灭族后,她的家也毁了。
现在想来,她竟然是一个浪子。
似乎被自己的形容给逗到了,容娴眉眼间皆是开怀的笑意,灿烂明亮,美好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收藏起来永久的保存着。
容娴放下杯子,周身的温度被夜风吹走,她安静的坐在窗前,突然觉得寂寞了,但她的眼神依旧温柔,仿佛没有任何阴霾。
“姑娘。”门外突然传来小二的声音。
容娴起身打开门,温声询问道:“何事?”
小二的态度比之前多了些许敬畏:“东家让小的来传话,为姑娘安排好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东家说,现在天色已晚,姑娘还是早些休息。”
容娴嘴角一弯:“好,我们现在便过去吧。”
小二会意,执起挂在栏杆处的灯笼在前面领路。
客栈很大,后院的客房也干净清净。
去客栈的路上没有碰到一个人,石子铺就的小路两边都稀稀疏疏的挂着灯笼,为夜起的客人指路。
跟着小二来刚刚踏进小院,容娴脚步微顿,眼里闪过一道流光。
她侧头朝着小二伸出手来,笑意浅淡道:“就送到这里罢,灯笼给我,你回去吧。”
小二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房间,利索的将灯笼交给容娴,笑嘻嘻道:“那我就先走了,姑娘若有需要,在院外喊一声便可,我很快便会来。”
容娴颔首一笑,看的小二脸一红,连忙蹦跳着离开了。
容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远去,转过身来,执着灯笼不紧不慢的朝着房间走去。
她的步伐很稳,每一步的距离都一样,她的脊背挺直,明明像把锋锐刚硬的利剑,却被她嘴角的温暖笑意和举手投足间的雅致雍容压了下去。
容娴的脚步停在了房门口,转身盯着刚刚走过的那条小路。
她稳稳握着灯笼,温和的声音借着夜风轻轻散开:“不知是何方朋友来此,可否现身一见?”
话音落下,灯笼内的烛火闪了闪,再去看小院时,数道修士竟凭空出现。
相隔的小院房间内,正在翻看容娴资料的姒臻忽然坐直了身子,他眼里划过一丝不悦,极不满有人不请自来。
姒臻站起身,跨前一步,人已经消失在房内。
容娴这边,为首的修士一身黑衣锦袍,面无表情的打量了她片刻,开口道:“容娴?”
容娴多看了这人两眼,发现有些眼熟,好像曾经见过。
仔细想了想才恍然,原来这人是玉霄门的人。当初她行医至玉霄门管辖之内,正巧碰到玉霄门收徒,还被玉霄门掌门亲传弟子求亲了。
而这人在收徒之时,便站在安阳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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