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用慌,不用怕,那只是个异性的正常生理现象,如果躺在那儿的是任何一个柔软的女孩,都会出现那种状况的,自然反应,自然反应。
而且自己逃走时巧克力脑袋还睡得像猪呢,他绝对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也不会产生什么尴尬啦。
自己只要走进去,藏好书,鼓足勇气,表现正常。
安娜贝尔情不自禁握紧了书脊。
她手心渗出的汗已经把书页的一角微微洇软了。
“喂,巧克力脑袋,我……”
“哟。”
屈膝坐在她床边,一下一下把玩着什么的布朗宁侧过头来。
他的神色正常,口气正常,就连那股爱答不理的讨厌劲都没变,手指还是多动症般转着东西。
……一切都很正常,好像完全没发生。
安娜贝尔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同时,又升起了一点微微的恼意。
出事后她可是恐慌了几个小时,怎么这个混蛋就这么淡定?
感觉又是莫名输了一场战争啊?
“看你还活蹦乱跳的,我真是深表遗憾。”
她没好气地把书扔在桌上,走近了一点,粗鲁地扯过对方的右手,“这玩意儿昨晚是废了吗?啊?既然好好的不知道伸出来给我看看?”
宿敌抽回自己的手臂,嫌弃地退远了一点。
“别老动不动对我搂搂抱抱。”他说,“很热。”
——这瞬间带回了安娜贝尔今天中午的记忆,对方就连在睡梦里都嫌她热嫌她烦!
“别乱歪曲事实,谁稀罕和你搂搂抱抱。”
大小姐冷笑,用力掐了一把对方的胳膊(收到倒吸一口冷气的“疯婆子”),起身走回门口:“要不是不想卧室里多出具惹人厌的尸体,本小姐才不想管你受没受伤……喂,巧克力脑袋,早饭午饭我可都不会给你带的,就带回来这点下午茶点心了,不吃就噎死你啊。”
宿敌笑嘻嘻地说:“斯威特家嘛,财大气粗我懂的,就连女仆的工作服也……糖宝宝,你看看我手上的是什么?”
他用炫耀成绩与金币的神态扬扬手臂,让她看清一直在把玩的东西:“你们家女仆小姐姐的白丝腿环——”
“哦。”
安娜贝尔连头都没扭,她早就习惯了这混蛋嘴里的话只能信三分:“哪个不端正的女仆,我现在去辞退她。”
“……呃,其实我没问名字,就是随便搭讪了一个长得漂亮的嘛。”
哼。
安娜贝尔端过刚刚置放在门外架子上的茶点,重新回到卧室,并带上了门。
她一边放下装着茶点的托盘,一边满不在乎地瞥了眼那块贴身服饰。
“白丝腿环?我也有一条差不多的,巧克力脑袋,你不会是从我衣柜里偷拿的吧。”
——对方瞬间把手里的东西抛到了十米之外,仿佛被一把牛排刀戳痛了手。
洛森·布朗宁:“我可不会无聊到偷拿你的东西假装这是女仆的东西!而且我发誓我把它拽出来时只以为是条白色发带!!”
安娜贝尔:“……”
她抓起司康饼就往他脸上砸:“谁!会!把腿环!当成发带啊!”
“哇葡萄干掉我脸上了!!你恶不恶心啊蜜糖宝宝!”
“恶心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试图伪装抢劫现场,对着白丝长腿思虑半晌,最终用牛排刀在对方背心上割了一个“X”,然后运用奇妙的魔法从宿敌的衣柜里扯到了本应该扯下来的白丝腿环。
第44章 兔子或猫的选项值得商议(下)
换作两天前,有人和安娜贝尔说,“你要和宿敌挤在同一个房间里睡上下铺”——她的答复,一定是冷冷的讽刺笑容,连一句话都懒得多说。
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并且比上下铺更糟糕:床上与床下,就连垂直距离都要比上下铺小。
【社交季第二天,夜晚九点】
“喂。”
在今夜第N次抱着枕头翻身后,床下传来宿敌不耐烦的指责:“我还要睡觉呢啊?”
安娜贝尔冷哼一声,没理睬他,又翻了个身。
床板再次嘎吱嘎吱地摇动了起来,听得出这次翻身主人刻意把动静搞得很大。
“……你不会因为我睡在这不自在吧,蜜糖哭宝宝?”
安娜贝尔立刻回嘴:“你想得美,你不过就是坨我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破烂抱抱熊。”
……好具体。
真恶心。
洛森不甘示弱:“那你还是只任性恶劣脾气糟糕的傲慢蠢猫。”
……怎么这么具体。
真厌人。
“本小姐才不是什么柔柔弱弱的蠢猫。”安娜贝尔嘟哝:“非要说,我肯定也和我家比利时是一个物种,因为可以扬起后腿踹烂你的脸。”
洛森·迅速想到她家比利时是什么·布朗宁:“你休想!你烦人!你有病!你压根就不是兔子!我说不是就不是!”
安娜贝尔被他猛然拔高的激烈情绪吓了一跳。
“莫名其妙!”她骂道,“本小姐是大发慈悲才施舍给你床底的空位,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明明那个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动腿动脚的是你!还逼迫我能细节到分辨你动的是哪条腿怎么动腿的耳朵受苦!
洛森用力眨了眨眼睛,在心里气急败坏地删除太过具象化的画面。
“你不是一直穿的高领过膝睡裙吗!这几天非要穿吊带干嘛!”
还是很容易就从肩膀滑下来的吊带!
“哈?那条高领过膝睡裙我丢在宿舍里了啊?而且天气转暖穿吊带睡觉怎么啦!”
要不是房间里以前穿过的睡裙都被仆人更换丢弃了,你以为我要翻出这件压箱底的吊带吗!
如果、唔、如果,不是因为只有这件吊带有点点她穿过的安心气味……
与对外必须光鲜亮丽的外衣不同,对于睡衣,安娜贝尔其实更倾向于她穿过多次的旧衣物,这能帮助她更快地放松进入梦乡。
她的睡眠质量一向不算好,一般只有肝过头昏过去时睡得香,回到老宅后就基本很难陷入深睡眠了,甚至就连成功入睡都会变得艰难。
这也是大小姐卧室里有那么多相对“廉价”的魔法香薰的原因。
而昨晚被抱……
咳,昨晚是因为肝过头熬到了清晨,所以也算做“昏过去”啦,她一觉睡到了中午,有了一次勉强还行的睡眠吧。
想着想着,心里微微发虚的她,又抱着枕头,翻了个身。
床下的洛森轻轻“嘶”了一口。
他的耳朵告诉他,刚才窸窣摩挲着床单划过头顶的,是脚腕。
赤裸的脚腕。
细细的血管。
握过的,就在短短两天前,还亲手握着它系上搭扣。
他甚至还记得自己用的是哪几根手指触摸。
那时不觉得有必要注意的触感此时在脑子里疯狂回荡。
……究竟为什么我的耳朵与想象力要建造这么敏感的反应链啊??
精灵咬牙,逼着自己想点别的什么东西,以此把脑子里浮出的画面挤出去。
这些都是噪音,噪音……我在宿舍也是下铺的,完全没问题,没问题……而且。起码现在就很庆幸捷克是单身狗了,因为似乎上铺的什么动静下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晃动啊滑动啊摇动啊……嗯,室友大概直到毕业都不会带女孩子去上铺不可描述的……我是下铺很好……下铺似乎没这个反应……这很好……那如果小心一点,就算带……
洛森:“闭嘴!”
床板“咚”地响起一声撞击,安娜贝尔又吓了一跳。
是某只想象力过于丰富精灵猛地坐起,然后间接给自己的脑门来了一下。
“你干嘛啊?”
她又惊又怒,这次还混了点担忧:“巧克力脑袋!你真的把脑子变成巧克力了吗?!”
该不会这家伙昨晚受伤的不是右手,而是什么后脑勺吧?
因为伤口被头发挡住了,她才压根没发现?
床底的洛森捂着自己被撞疼的脑门,缓了好一阵子。
刚才那一撞是他丝毫没收敛力道的撞击,简直咬牙切齿扑向了某些冒出来的杂念,试图把它们撞回地底——
夜晚,仅仅睡在一张床板距离外的地方,距离紧张摩挲的脚腕大约只有几厘米。
似乎今天中午醒来后的一幕幕是场骤降暴雨,他心里的排水系统全面崩溃,令浑身上下哪个部位都忍不住疼痛作呕的遐思反涌出来,淹没了所有能落脚的砖石。
……不,那不是什么遐思,仅仅是下水道的污水罢了。
是污水。
就是污水。
“我出去一趟。”
安娜贝尔疑惑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宿敌牙尖嘴利的狡辩,只听到了疲惫的通知。
宿敌似乎是不打算继续和自己吵架了。
一反常态,恹恹的。
“我出去一趟,有点事……也省得再被你吵醒。你一个人先睡吧,睡着了我再回来。”
“……哦。今晚还有很多人巡视,你可别……”
“知道。我没那么蠢。”
卧室的门被合上了。
从他爬出床底到彻底离开,速度很快。
……似乎讨厌鬼的离开总是很快,因为他是鬼鬼祟祟的小贼嘛。
安娜贝尔抱着枕头又在床上愣了一会儿,半晌,又翻了个身。
室内一片寂静。
床板下也没有声音。
再翻了个身。
依旧寂静。
她缓缓放开枕头,攥住了被角。
不会……是真的脑子受伤了吧。
或者……是胃病犯了?
……唔,胃病,这倒有可能。
今天一直睡到了中午,下午四点多才抽空回来给他带了几块蛋糕茶点——那之后她又去应付大大小小的宴会,而被追捕的小贼肯定只敢龟缩在房间里等她,饿着肚子吧。
汉堡,司康,咖啡——只这些,对那个蠢货的胃可起不到什么保养作用。
而且他本就经常吃垃圾食品。
宿敌还有好多好多的坏习惯。
胃疼的时候不说,感冒了难受也不说,在课上昏倒也不会……
橱窗里精致的抱抱熊才不会有这么多的讨厌坏习惯呢。
也只有垃圾箱里的破烂抱抱熊,才会这么对待他自己。
垃圾桶里的。
安娜贝尔攥着被角琢磨了一会儿,思绪越来越恍惚,眼皮越来越沉。
嗯,肯定是垃圾桶里的。
破烂。
白痴。
【我想那只抱抱熊了……母亲不准我用……可是它真的……】
【嗤,女孩子可真麻烦。什么样的,我用树枝画一个给你?】
【唔……这样的……圆一点……】
【这么圆?】
【再圆一点……圆圆的,毛茸茸的,像小饼干……】
【你能不能别老用这种我压根没听过的东西比喻?你真讨厌,又麻烦又讨厌。】
【我、我想要抱抱熊……】
【烦死了!再哭就把你丢在这!】
话虽如此,树叶扫掉之前泥土被勾勒的痕迹,又摸索着重新勾勒新的痕迹。
一笔,擦掉,一笔,再擦掉,再一笔,又一笔。
接着是一道弧线,又一道弧线,抹平,再一道弧线。
没有柔软昂贵的笔。
只有一根被握在手心的树枝。
描绘出某只被关在森林里的生物,从未见过的东西。
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后,在不耐心的话语与耐心的手指下,圆滚滚的熊耳朵,终于出现了。
可也只有熊耳朵而已。
【身体呢?脸呢?剩下的怎么画?】
【我、我不记得了……就是很好抱,可以玩抱抱,很大的抱抱……】
【哈?不记得?你怎么那么蠢啊?!这个描述怎么接着往下画?!】
【……你好吵!你才蠢呢!讨厌死了!不画就走开!】
【走就走,你什么破记性!】
【你什么破、破态度!】
【对待讨厌鬼的破态度——】
【闭嘴!闭嘴!讨厌!讨厌!】
“吵……好吵啊。”
是哪两只幼稚较劲的幼儿园小学鸡。
安娜贝尔叹了口气,睁开眼睛。
她的脑子又沉又重,思绪乱哄哄的,大抵又是在不良睡眠质量下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的场景对话须臾就冲刷干净,模糊留在清醒意识里的,也只有一对圆滚滚的熊耳朵。
是Q版的熊耳朵,又圆又可爱,画得极好,只不过画布是泥地。
……安娜贝尔也只能记清这种可可爱爱的小细节了。
她抬眼看了看挂钟,发现自己刚刚迷迷糊糊才睡了二十分钟。
唉。
我就知道。
两只圆滚滚的熊耳朵在脑海里晃来晃去,安娜贝尔想,这大抵是睡前那些胡思乱想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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