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墙有一扇小巧的圆窗,窗户边框上全都是厚厚的一层裱花奶油——把窗户的开合处封得严严实实。
窗户后有个小小的影子不断挪动,随着被摇动的窗玻璃,发出“叮铃哐啷”的噪音。
听上去有只甜品正打算爬窗出来,全没料到窗户在外面锁住了。
“呜呜呜!”
……然后是慌乱挣扎时,裙子卡住了窗户缝。
巧克力先生看着窗户缝里伸出的,亮闪闪的金红色糖纸,不禁眼前一亮。
他直接扑上去几圈舔干净了裱花奶油,接着伸手扯过那片一看就很高级的糖纸,猛地往外一拽——
“呀!”
窗户被猛地撞开,一块白白的小方糖,狼狈滚了出来。
“流氓!”
她大声尖叫:“你竟然扯我裙子!”
巧克力先生:“……”
他默默撒开手,抹干净嘴角的奶油,把那片糖纸盖在小方糖身上,转身就走。
他是一只自由的甜品,不是一只变态的甜品。
……而且谁会拿这种一看就超级高级、只舍得剪一丝丝扎在手腕上当奢侈品的布料做裙子啊!!
小方糖:“你辦坏了我家门垫对吧,我听见‘喀嚓喀嚓’了!”
小方糖:“你撅断了我家水管对吧,我听见‘咕噜咕噜’了!”
小方糖:“你还扯掉了我的裙子!我都被你看光了!”
巧克力先生回过头,上上下下打量对方一番,最终撇了撇嘴。
“你好方啊。”
又不是圆滚滚的性感身材。
小方糖:“哇——”
……对方虽然不是性感的圆滚滚身材,哭起来却是要直接把她自己哭化的架势呢。
第一次看到其他甜品裸体的巧克力先生其实也窘迫而害羞,但面上,他依旧十分强硬。
“知道啦!知道啦!别哭了!我会娶你负责的!我还可以送给你一个醋栗果子当戒指!”
“哇——呜呜——我不要嫁给流氓甜品——”
“……你不是要翻窗逃跑吗,总之跟我走吧,再哭、在哭你就会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啊!”
于是,住在糖果屋里的糖果小姐,就这么和巧克力先生踏上了旅程。
据她在路上哭哭啼啼、磕磕绊绊所说的,之前那个屋子只是她数不清的家产之一,她等在这里,是作为一场比赛的终极“奖品”。
“父亲和母亲很想把我嫁出去,然后生小甜品。他们物色了好多好多甜品参加比赛,谁先抵达森林深处的那栋屋子,谁就能够赢走我。”
小方糖抽着鼻子说:“可是我不想嫁出去生小甜品,我想躲在我的图书馆里看书,然后做女王……所以,听到有人抵达小屋时,我第一反应就是跳窗逃跑。”
哦,小方糖说她是甜食王国最尊贵的公主殿下,但巧克力先生一个字都不信。
他猜她是被什么坏甜品从偏僻镇子拐卖过来的,因为这只甜品一哭就是把自己哭化的用力架势,还老穿着繁复华丽的小裙子,导致其卡在灌木丛上,怎么看都是不太聪明的亚子。
说话间他正费力把她从一枝榭寄生上抱下来,嫌弃地拍拍她身上撒出来的糖霜。
对方抻抻手,示意他把自己放到地上:“谢谢你。”
“哼,蠢宝宝。”
“……喂!”
他们并肩在一起,摸索着走出森林,穿过小溪,又走进了更深更深的森林。
大概几天后,糖果小姐摇摇晃晃地跌在了巧克力先生身上。
“我好饿呀。”
她嘟哝着说:“你有没有吃的?”
巧克力先生犹豫了一会儿,他想批评对方太娇气了,忍忍就好,实在不行还可以舔舔自己的手——他当初可是饿了整整一星期,在快虚脱的情况下,撑到了她的小屋前面。
“我才不要化掉,或舔手舔嘴巴。”
糖果小姐踢踢小短腿,“那样一点都不精致,会弄脏我的袜子。”
……你哭的时候倒是没想起来要精致啊。
巧克力先生刚想吐槽这点,倒在他身上的小方糖便又晃晃悠悠站起来,一瘸一拐往前走。
“我复活啦。”
她倔强地说:“我才不会输给讨厌的流氓巧克力。”
“……那个,我这里有果子。”
巧克力先生拿下小包袱,捧出红彤彤的醋栗果子,轻轻递过去:“饿的话,就吃一个吧?”
糖果小姐眼睛一亮。
她又饿又累,从小就没吃过苦,要不是旁边这个穷酸的巧克力一句抱怨都没有,她早就——
缺了一角的不规则巧克力,将红色的小醋栗往她眼前送了送。
双手捧着,果皮锃亮,干干净净。
……非常珍惜。
糖果小姐突然想起对方当初说要挑一枚红果子送给她做婚戒的话,又想起这一路上他是多么紧紧地背着自己的小包袱。
她缓缓收回了手。
“我不饿,才不要吃这个。继续走吧。”
——当天夜里,她在水流声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营地的篝火旁,不远处的巧克力先生背对着她,用木筒舀小溪里的清水喝。
糖果小姐舔舔嘴唇,尝到一股红醋栗的甜味。
而树下打开了一角的小包袱,里面只有两颗亮晶晶的红果子了。
她突然很难过。
“对不起呀。”
是自己体力不支昏倒后,被喂了那颗他很宝贝的红果子吧。
“哼。”
小溪边的巧克力先生说:“我才不要背着一块黏糊糊的糖块尸体走出森林,如果你彻底化没了,我就把你丢给蚂蚁窝。”
他的口气很恶劣,但糖果小姐还是很难过。
“对不起,我会赔给你的。”
等我们到了王都,我给你买很多很多那样的红果子。
净说大话,这只又笨又蠢的甜品。
巧克力先生不屑一顾地扭过头去,没有理睬她的蠢话。
珍惜的果子换来更高价值的珍惜东西,他不傻,从不做赔钱买卖,也压根不伤心。
不如说,一块块辦碎那块果子喂给她,终于看到手脚一点点动弹起来时,他的心情还……称得上可以,嗯。
他们便这么相处了很长时间,走出更深更深的森林,再走进更长更长的溪流,穿过更多更多的小镇。
途中有好几次粮食断绝,最后的最后,糖果小姐还是吃掉了巧克力先生的第三颗红果子。
索性,那时,他们离甜食王国的王都只有一点点距离了。
糖果小姐仔仔细细地抹平裙子的褶皱,端正坐在月亮与大树下:“红果子我一定会悉数偿还的,你放心吧!”
巧克力先生翻翻眼睛,伸手扯乱她好不容易抹平的裙子褶皱,拍开她今晚莫名其妙非要戴到头上的小野花,吹灭她路过上个小镇时说什么也要买来的心形蜡烛。
“累死了,快点睡觉,明天还要赶路。”
布置了很久现场、还找了好久月光角度、确定这个角度这个时间的月光能把自己的身材照得最圆滚滚的糖果小姐:“……”
她开始愤怒地吱哇乱叫:“我是认真的!我超级有钱!不准睡!起来!起来!”
巧克力先生已经用枕头蒙住脸了。
并不堪其扰地翻身背对过去。
糖果小姐:“……讨厌鬼!流氓!起来!起来!”
“好吵。”
讨厌鬼旅伴背对她说:“我从没让你还我的红醋栗——都说了,第一颗红醋栗当作戒指,你把第二颗红醋栗当作捧花,第三颗红醋栗当作婚纱吧。”
“反正我只有三颗红醋栗,没闲钱办婚礼,你吃了就不能耍赖。”
糖果小姐:“……”
她停止了吱哇乱叫,低头把裙摆捏得更皱。
“你不是说喜欢圆滚滚的甜品?”
背对她的巧克力先生:“方方的也可以将就将就,哼,反正我看光了你必须要娶你。”
——于是糖果小姐重新吱哇乱叫起来。
第二天,他们来到甜食王国的王都。
糖果小姐还在生气,甫一进王都,她就糖不见影了。
巧克力先生租好暂居的旅店,整理了一下房间,然后去集市采购下次出行需要的物品。
他一路其实也赚了不少钱,但就是没再去买自己喜欢的那种红果子,让它们保持着三颗的初始数值,再一颗颗减少——仿佛这样就能耍无赖威胁来什么东西似的。
但三颗红醋栗昨天已经全部吃完了,糖果小姐昨天吱哇乱叫到半夜的态度也不像是拒绝,巧克力先生决定买三颗新的果子,以备之后的旅途。
他揣着钱走到了市集门口,然后在粉色的糖果墙上,看到了张贴的大大的海报。
海报上画着甜食王国最尊贵的公主殿下,她是一颗穿着金红色裙子的小方糖——还有她牵着另一只甜品的手的画像,据说那是和遥远镇子里钻石先生的订婚画像。
巧克力先生愣了一下。
然后他转身走回去。
走回旅店,打开那个装着家乡物品的小包袱,拿出一枚小小的树枝、一张画着小兔子的纸片,一只又圆又白像月亮般漂亮的鹅卵石。
三颗最宝贝的红果子早就被吃掉了。
他也不想把它们要回来。
巧克力先生沉默了半晌,便将轻得多的行李一点点装回去,扎好小包袱,走出房间,退房,离开。
从这里,回到他的巧克力小镇,还有很长很长的路呢,要抓紧时间。
他可是全世界最有骨气的巧克力,才不会被小事打倒。
巧克力先生闷头往森林深处走,踩着曲折的昨天才走出来的小道。
不知走了多久,他听见身后传来“嗒嗒嗒”的急促奔跑声,然后是一声“呀”的惊叫。
他……他叹了口气,扭过头去。
第238次把自己卡到灌木丛枝条上的糖果小姐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你怎么撇下我走了?”
“我没有。”
巧克力先生皱着眉走近她,抱着手臂,看上去很不开心:“我是打算赶回我的镇子拿那根太重被抛在家里的棒球棍,然后再回来把某块碎玻璃渣直接殴打成灰尘。”
糖果小姐:“……”
哦。
不愧是你。
明白自己误会了什么的她开始对手指:“那个,先把我抱下来,好不好?”
巧克力先生看着她浑身上下狼狈的糖霜,和身后一路跑来被弄得白一道灰一道的金红色小裙子。
“不要。”
他生气地仰起脸,姿态强硬又别扭:
“你这次又挂在榭寄生上了,低头,让我先亲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以上都是某位大大将来会画的漫画内容呢。
第58章 一觉醒来的世界总会奇怪刷新
【周六,早晨七点】
“小姐!小姐!小姐!小姐!”
“……大清早的吵什么呢……”
安娜贝尔困倦地揉着眼睛,顶着一头乱发,看向“硄”一声冲进卧室的助理:“没记错的话,我可是在养病……”
“小姐的感冒几小时前就好全了,睡眠质量还莫名很高,高到用几乎窒息的架势把自己埋进抱枕里,反复摇都摇不醒!您一开始坚持不睡觉结果合上眼皮就是睡了整整一天半也真是很厉害啊!”
助理语速极快地完成以上吐槽,快到安娜贝尔觉得她在“嗒嗒嗒”打机关枪。
她放下揉眼睛的手,整理了一下翘起的乱发,这才后知后觉看到,自己被窝旁的大枕头。
——松软的枕头已经被拦腰抱出了折痕,枕套上揪了好几道道印子,一看就是经受了抱抱怪可怕的折磨——如果那换成衬衫或外套,想必也会被揪成一团急需熨烫的垃圾了。
安娜贝尔怔了怔,然后伸手,默默拍平自己的抱枕。
那,果然是幻觉吧。
“出什么事让你……”
“小姐!小姐!小姐!看论坛!看论坛!”
助理急切的表情让安娜贝尔觉得,机关枪后就是手榴弹了。
属下很少这么失常呢。
她甩去奇怪的失落,梳理着睡乱的红发,去找床头柜的手机:“知道了,看论坛……咦。”
手机不在她惯常放置的位置,屏幕也不是朝上的——它反扣在柜子上,还连着充电线。
安娜贝尔一愣,缓缓拿开充电线,够过手机。
长时间的睡眠与刚刚退烧的身体让她的手指有些汗意,试了几次无法用指纹锁打开后,她开始默默输入开锁密码。
【密码错误,您还有4次机会。】
安娜贝尔:“……”
她又不敢置信地输了一遍,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敲键。
那家伙的生日是绝对不会记错的啊。
【密码错误,您还有3次机会。】
啧。
帮忙打个糖豆人还要改她手机密码的家伙最差劲了。
这种“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来过,别想装作不记得”的无赖脾气,小学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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