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笳凑过去,顿了一下张口,轻咬在他喉结上。
他闷哼一声,终于低下头来,看着她。
南笳两手搭在他肩膀上,轻声说:“只要我还爱你,我就不会离开你。管不到以后的事,但目前,我想不到理由不爱你。”
周濂月依然没作声,但伸手,手掌按在了她背后。
南笳低下头来,长发也滑落,挡住了一侧落地灯的光。她分开了周濂月的膝盖,单膝跪在皮沙发上,两手抱着他肩膀。
他抬眼看着她,呼吸起落之间,仰头来够她的唇,“那你签了。”
南笳几乎差一点动摇,直到看见他嘴角微扬。
她反应过来,“……你使苦肉计。”
“有吗?”
“太明显了!”南笳笑起来。
周濂月也跟着笑了声,这事儿暂且不了了之。
——
《津港十三日》在周五零点正式上映,预售原本已经很理想,首日和首周票房更是超出预期。
有谋略、有动作、有热血、有特效的警匪片,原本就有老少咸宜的基本盘。
会进电影院的观众不是人人都会上微博,上微博的人也不是人人都看过南笳的黑贴,因此此前的舆论风波基本没对电影的热卖造成实质性影响。
借着电影,南笳倒是实现了口碑“翻盘”。
处处匪夷所思的演艺圈里,观众对业务能力强的从业人员本来就天然多了几分宽容:
《津港十三日》这部戏的高光部分基本都给了男性角色,有勇有谋的正派警察,有血有肉的反派凶手,女性角色在这部戏里难免统统沦为“配菜”。
发挥余地有限的情况之下,南笳依然将她的角色做到了极致。她拖着青梅竹马的反派,隐忍痛苦按下炸弹起爆按钮,与之同归于尽的那一幕,每每出现在影评的高光盘点中。
南笳对自己演得如何,内心有自己的一个判断,倒是不怎么关心影评怎么说。
况且也没空。
忙着跟主创团队路演,预定要跑完六座城市,行程又赶又紧凑。
晚上回到酒店休息,南笳跟周濂月打电话。
她累到不行,忍不住吐槽说:“真的感觉是在给你这个资本家打工。”
周濂月就在那头笑,“那你还不赶紧回来,把字给签了。”
“不要!”
南笳手掌不小心碰到了挂断键,疑惑怎么没了声音。
周濂月已回拨过来。
接通,周濂月说:“敢挂我电话。”
南笳笑说:“你再提这事儿,我还敢挂。”
路演的最后一站,是回到了北城,在导演薛鞅的母校举行。
有母校政教处的配合,薛鞅借到了学校最大的礼堂,免费放映。
放映结束后的问答环节,也是热烈空前。
到晚上十点,放映会结束,主创一行人在安保的掩护下离开礼堂。
他们从大楼的侧门离开,而那儿也已经围了一堆的学生。
大家礼貌地招了招手,便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南笳从沸嚣的人声里,分辨出来有人在扯着嗓子叫她。
转头一看,是一个女生。
她觉得有些眼熟,顿步打量了几秒钟,想起来了,那个《胭脂海潮》时期,就是她粉丝的小姑娘,说是高考填报了编剧专业,想未来写戏给她拍。
小姑娘情绪十分激动,保安很警惕地将她往外推。
南笳转身往回走。
小姑娘更激动。
保安使劲一搡,她后退一步,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南笳蹙眉,让保安别推了。
走到小姑娘跟前,南笳朝她伸出手,想拉她起来。
然而,小姑娘咬着唇,没牵她的手,自己爬了起来。
她看着南笳,神情复杂。
南笳一眼看出,这不是见到“偶像”的又惊又喜。
南笳平静地问:“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小姑娘抱紧了自己手里的书本,“……网上的爆料是真的吗,你……”
小覃和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听到这问题脸色都变了。
小覃走过来笑说,“抱歉这位朋友,我们不回答与电影无关的问题……”
南笳伸手,轻轻碰了碰小覃的手背,示意她没关系。
她看向小姑娘,“电影你喜欢吗?”
“……嗯。”
“我演得怎么样?”
“……很好。”
南笳平静地说:“这么说可能很傲慢。我觉得我只用对我的作品负责,大家也只用喜欢我的作品。甚至不喜欢也无所谓,只要在你的客观评价体系里,你愿意承认那是好的。”
小姑娘低垂着头,看似将要哭出来。
“这个圈子很糟,劣币驱逐良币,好的东西,要耗费无数的努力才能被人看见。所以我不重要,我的私人生活尤其不重要。你很重要,你们观众的选择很重要——你以后也将成为电影工业的从业者之一,你来改变吧。如果你看不惯,从你开始,来把它变得更好。”
说完,南笳便敛起目光,转身走了。
回到保姆车上坐下,小覃递来水瓶。
南笳拿在手里,一时没有拧开,只手臂撑在车窗上,看着窗外。
放在腿上的手机振动一下。
南笳点开一看,是陈田田发来的消息。
拍了张照片,有她,有彭泽,有叶冼,还有另外几个剧团朋友,冲向镜头,比着很不一致的“V”。
陈田田发的语音:“你回北城没?我们包了场,准备去看你的电影,然后再一起去撸串。要出来一起吗?”
南笳笑着回复:这不是公开处刑?
南笳下午落地北城,到了之后就直接来这边路演了,还没来得及回家跟周濂月见面。
考虑过后,她给周濂月打了个电话。
周濂月问:“结束了?”
“结束了——你想我吗?”
“……”似是无法应对她的直接,周濂月选择沉默。
南笳笑说:“既然你不想我,那我就先去跟朋友嗨皮了。”
“哪个朋友?”
“田田。他们包了一个场子看电影,看完去夜宵。哦,叶冼也在。”
“……”
“你帮我决定,我是过去,还是回来陪你。”静默片刻,周濂月说:“你去吧。”
“……确定?我可没在跟你客套。”
“我也没跟你客套。”
南笳便说:“那我去一下就回来。我应该不吃夜宵,看完电影就走。”
挂断电话,南笳叫车往陈田田他们碰头的地方开。
到那儿是二十分钟后,他们已抱着爆米花桶和可乐等在影院大厅里了。
南笳露面的瞬间,大家很浮夸地围过来要求合影和签名。
闹腾一阵,电影将开场,他们方才进去。
穿过走廊,到了那放映厅的门口,南笳看见“DOLBY”的标识,几分疑惑:“小厅大厅?”
“大厅。警匪片小厅怎么能过瘾?”
“那不是很贵?谁包的?”
陈田田耸耸肩,“反正不是我。”
南笳要转头去问叶冼,而陈田田已拥着她的肩膀往里推。
影厅灯还亮着,偌大的一个杜比厅。
抬眼望去,正中间有人坐在那儿。
白衣黑裤的装束,戴着金丝细边的眼镜,浴在白色灯光下,人显出一种清冷感的清隽。
他手臂撑在扶手上,略显懒散地歪靠着。
神情百无聊赖,像是,已经等了她很长的时间了。
第64章 (期待否【第二更】)
南笳一下明白过来。
她端着爆米花桶和可乐走过去,在周濂月身旁坐下。
大家进来,周濂月身体稍稍坐正些,笼统地同他们打了招呼。
或许是有意,陈田田他们不约而同选择坐到了他俩前面一排。
南笳今天穿的这一身方便活动,吊带背心和宽松的运动长裤,外面罩一件轻薄的运动式外套。
将爆米花和可乐放置在扶手的圆形储物格里,坐下以后,南笳摘下头上的棒球帽,放到一旁。
她转头,凑到周濂月耳旁,笑说:“我要是选择直接回家,你要怎么办?”
周濂月微微挑眉,“骗你过来有一百种方法。”
“周总花样好多。”南笳顿了一下,心口有种突跳一下的感觉,“是不是,还有后招?”
周濂月看她,“什么后招?”
“没……”南笳笑了一声,坐正,又问,“浠浠他们没来吗?”
“跟苏星予在家。这电影偏视效,她不喜欢。”
南笳点点头。
“不过她看过你的上一部。”
南笳闻言转头,“她喜欢吗?”
“嗯。”周濂月捏捏她的手指。
影厅灯灭,开始播放贴片广告。
周濂月觉察到有手指悄无声息攀上自己的腿,顿了顿,一把攥住,低声问:“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放映室里什么都看得见?”
“……你在想什么。”南笳难得脸热。
“别动。”她说。
手指摸到西裤口袋的边缘,探进去。
她的动作显然是在找什么东西,周濂月却不由地放缓呼吸。
左侧口袋摸过了,她再以极别扭的姿势,歪着身体,手臂探过去再摸右侧的口袋。
周濂月箍住她的手腕,“到底找什么?”
“……别管。”
她挣一下,他松了手。
她手指探进口袋的时候,周濂月头往后仰,缓慢而无声地呼了一口气。
片刻,南笳收回了手。
什么也没找着,她却好似松了一口气。
电影已闪过龙标,切入第一幕。
周濂月偏头,借黯淡光线去看,盯着她瞧了片刻,一霎,他反应过来了她在找什么。
南笳听见周濂月轻笑了一声,偏头凑近,低声问:“你笑什么?”
“你以为会找到什么?”
“……”
“嗯?”周濂月呼吸沉沉。
“……没想找到什么。”
“这才几天,这么着急?”周濂月声音里含几分戏谑的笑意。
“谁着急……”南笳控制音量,往前面看,大家都在认真看电影,“拜托,你搞这种阵仗谁不误会?”
“求婚请情敌?”周濂月仿佛觉得她这想法匪夷所思。
“谁知道。说不准你故意想炫耀。”
周濂月不置可否,轻声笑说:“万一真是,你上来直接刨了包袱?”
“因为太俗。好尴尬,我才不要。而且我也不信你会喜欢这种大庭广众的场合。”
“不信你还找什么。”
“就怕万一。”
他们嘀咕间,电影已进入第一个场景。
南笳抓一粒爆米花递到周濂月嘴边,他嫌弃偏头躲过。
南笳轻笑,手指揪他的衣领,拽他低下头来,轻声问,“想我吗?”
略过爆米花带着蜂蜜味的甜香,周濂月轻易捕捉到她身上的气息。
呼吸拂过鼻尖,南笳没有等到回答。
只有他按着她后脑勺落下的一个重重辗转的吻。
总算可以正常看电影。
过去一周多南笳在跑路演,今天自己也是第一次完整而不受打扰地看到成片。
视效与故事皆属上乘,激发肾上腺素的商业片,称不上有什么内涵,但足够过瘾。
南笳偶尔吃上几粒爆米花,多数时候认真观影。
电影开场二十分钟,忽觉肩膀一沉。
转头看,周濂月身体已往下滑了几分,阖着眼睛睡着了。
南笳身体坐高一些,让他枕得舒服。
最近,周濂月的失眠症已经缓解许多。
医生说是心因性的,心事沉重会影响睡眠,反之心理无负担睡眠也容易变好。
但凡周濂月睡得着的任何时候,南笳都不想打搅。
他的前半生太缺乏真正休息。
到第四十分钟左右,南笳出场了。
几乎齐声,坐在前面的陈田田他们转过头来发出起哄声。
南笳哭笑不得,“……你们好无聊!”
这下,周濂月也醒了,缓缓抬起头。
南笳转头看,难得见他两分茫然的神情,轻声说:“还没结束……”
“嗯。”周濂月抱着手臂坐正,往银幕上瞥了一眼,笑了笑说,“醒得很及时。”
影院大银幕的魔力,在于营造一种轻易让人入戏的临场感。
起初南笳看见自己也觉得少许尴尬,但这种情绪转瞬即逝,好似抽离和升空,自己是以上帝视角客观审视。
这是去年拍的。
今年经验和心境又有不同,那时自觉可圈可点的演法,如今再看,又有进步空间。
电影进入后半程,节奏越发目不暇接,解密、动作、巅峰对决……直至终幕归于沉寂,一气呵成。
陈田田带头鼓掌。
南笳只想拿棒球帽盖住脸,笑说:“……求你们了别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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