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猜到了这隐士大概就是林瑶说的天选之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心想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有什么了不起,没好气的道:“我是圣宫的巫师,狗剩。”
冯策将两人请进竹林里一座全竹制的屋子,狗剩在西兴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竹林,没待多久就按捺不住性子,出去闲逛了。
林瑶他们二人落座,冯策煮了茶,倒了一杯给林瑶,问道:“大祭司找我何事?”
“那孩子是我恩人之子,已经通过了巫师考试,以后就要拜托你照顾了。”
冯策笑道:“你还这么年轻,说这话太早了些吧。”
“既然都已经确定了你是天定的下一任大祭司,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又何必再占着位置呢。况且我和皇宫纠葛太深,早点离开对所有人都好。”
“你要走?”冯策收起笑容,“为什么?”
“我……”
不等林瑶说出自己的苦衷,就听见背后咚的一声,似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二人转头,只见地上散着一堆竹笋,狗剩转身向远处跑去,林瑶无奈,只好告辞去追狗剩。
自从从冯策那里回来后,狗剩就闷闷不乐,赌气一连几天没来找林瑶。
耶律珈霓虽然已经是司乐了,可是只要一有空,还是会来服侍林瑶,这天她正为林瑶按着额角,林瑶说道:“过些日子我就打算让位给冯策,然后离开这里。”
耶律珈霓闻言手一顿,沉默了一会后,说道:“既然大祭司心意已决,我尊重你的决定。至于其他事,你不用担心,有我在。”
林瑶拉过耶律珈霓的手,轻轻说道:“谢谢你。”
嘭的一声,门被踹开,狗剩冲了进来。
不等林瑶开口,狗剩带着哭腔声嘶力竭的吼道:“你是不是又要像五年前那样不辞而别抛下我?”
说完,他又指着耶律珈霓骂道:“都怪你!是你怂恿干娘离开,始终看不惯干娘对我好,挑拨离间的人也是你!”
耶律珈霓看不惯狗剩是真,却没有半点挑拨的心思,被气的直发抖。
狗剩的话也让林瑶脸色一沉,他既然知道她们的谈话,看来一直都在偷听,她留下狗剩是为了报恩,她希望狗剩长成一个正直且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没想到变成了一个学会听墙角的不耻之徒。
见林瑶脸色变差,狗剩意识到自己偷听的事暴露了,有些无措:“我……”
林瑶没有听他解释,怒道:“我现在不想听你解释,回去想想自己错在哪里,想清楚再来找我!”
狗剩被吓到了,虽然心有不平,但还是忿忿离去了。
林瑶挥挥手让耶律珈霓也走吧,至于她自己,现在狗剩和耶律珈霓关系僵成这样,她暂时走不成了,有她在至少还能平衡一下两人的关系。
她打算过段时间再走,反正狗剩是个小孩子,应该不至于对耶律珈霓记仇,等过段时间,所有不愉快的事情也就都忘了。
第121章 漠苍城
自从413年冬, 新西兴王发动政变弑父夺位后,短短数月时间,竟横扫了周围各小国, 原本偏安一隅的西兴靠着吞并小国版图骤增, 转眼贡月将至, 新王竟下令今岁不向任何国家进贡, 包括漠北国。
弦月高挂, 胡琴的声响自花纹繁复的高墙中咿呀传出, 赤足的舞女以薄纱蒙面, 随着鼓乐的节奏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旋转起舞, 身上装饰的珠络和银铃,随着她们的动作玎玲作响,清脆悦耳。
满脸络腮胡的大汉用镶满宝石的匕首割开银盘里的羊腿,烤炙得恰当好处的肉食立刻溢出令人垂涎的香气。
他撕下了一块丢进口中, 脸上露出愤懑之色:“这个新西兴王真是个麻烦的兔崽子,不过比他老子倒是厉害多了!”
座中有人冷哼一声:“老西兴王庸碌懦弱, 想不到竟养出了一只猛虎。据说此人乖戾凶狠残暴, 野心勃勃, 连他老子的头都割下来了, 按这个性子,多半不愿学他老子那样向咱们称臣, 奴颜媚骨讨好卖乖了。”
“可惜啦,西兴盛产珠玉宝石,进献的那些美人更是风情万种, 如今突然要断贡,还真叫人不习惯,哈哈!”
那些臣子一边议论着, 一边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去偷瞟首座上的人。
以纯金打造的王座上铺着一张巨大的白虎皮,骨节分明的大手端着一个金色琉璃盏,手的主人另一手撑着头,斜靠座椅边沿,听着座下将领的讨论,若有若无的晃动着红色葡萄酒,美酒血红的色泽映着披挂的黑色狐裘,更显华美,敞开的胸膛除了鼓囊囊的肌肉还有无数道新旧不一的伤痕,最新的一道甚是凶险致命,正在右侧乳首一寸处!
鹤首铜灯映出的光线令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更显得刚毅深邃,他浓眉深锁,薄唇勾出一抹讥诮的弧度,把弄着手上的金盏。
“究竟是不是猛虎,还未见分晓,恐怕扒下皮,不过是只瘸腿的猫。”锐目微抬,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睥睨天地的傲然气势。
他仰头将金盏中的葡萄美酒一饮而尽,听闻此言,那些臣子都兴奋起来:“大王此言,是要御驾亲征了?太好了,叫那西兴王知道大王的厉害,以后再不敢上蹿下跳,乖乖向咱们漠北臣服纳贡!”
尉迟傲天将金盏放下,道:“西兴本就是本王的囊中之物,时机既到,自该收服。此番趁这个机会,也正好带太子出去历练一番。”
“太子?”
提及太子,帐下一群臣子面面相觑。
太子忆萧虽已长成少年,可毕竟只是大王的养子,生性仁懦又喜欢玩乐,若真带上战场,莫说行军杀敌,只怕漠上的风沙都能把他吹化了。
只是尉迟傲天开了金口,大家也只纷纷附和称好,毕竟漠北国的太子总不能一直养在金丝笼里。
……
翌日,一道王令传回漠苍城。
久居望瑶城的大王终于要返回王都了,漠苍城堡里的女人们个个喜上眉梢。
不出半日,王帐便驻扎在漠苍城十里开外的津江河畔。
“王后,前头传来消息,大王申时便要进城了!”侍女阿若端着一只珐琅瓷壶进殿,“奴婢将上次王后亲酿的奶酒盛了些出来,王后尝尝味道如何,接风宴上便可献给大王了。”
座上的美妇人高鼻雪肤,身段丰腴秀美,她端端正正的坐在座位上,一脸威仪。
“大王已许久没有回城,此番回来,定是想念王后和太子了。”阿若又道。
闻人心冉看向身旁的少年:“忆萧,此次你父王回漠苍,你定要好好表现,收敛起你那玩闹的性子,不许再像平日这样惫懒,知道吗?”
她旁边坐着的少年懒懒的哦了一声,却垂着头,逗着手里竹编小笼里装的蛐蛐。
看见他手里的东西,闻人心冉脸上倏然变色,怒喝道:“这是谁给太子做的?不是早就说过,太子该用心读书,练武艺骑射,不许再玩物丧志!”
说罢,她抬手一挥,那竹笼就掉在地上,滚到了桌脚。
见母后发了怒,忆萧缩起脖子,拉着她的衣袖撒娇:“哎呀母后,儿臣知道错了!自从知道父王要回来,您就一直在儿臣耳边念叨这些,儿臣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顿了顿,又拍着胸脯道:“您放心,这次父王回来,儿臣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为父王好好接风洗尘。”
闻人心冉见他这副样子,心里的火气消了几分:“算你还有几分心意,你的剑练得如何了?大王这次回来,必要考校你的武艺。”
忆萧一脸不耐烦,回答道:“在练了。”
“在练了?大王到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不知道打了多少次胜仗,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工夫,如何能入得了他的眼?加紧练,要练得炉火纯青,把别人都比下去!”
忆萧知道她话茬一开就收不住,急忙弯腰将蛐蛐笼子捡回来藏在袖子里,站起身道:“母后说的是,儿臣这就去练功!”
见他转头一溜烟跑了,闻人心冉气得拍桌:“现在练什么练,还不沐浴梳洗,待会一起去迎你父王!”
阿若见状,急忙上前劝慰。
闻人心冉恨铁不成钢:“都十七岁了,还是这样不成器!大王看见他这副样子,怎么能高兴?”
“王后莫急,大王对太子一向爱护,许久不见,怎么忍心责怪太子?”阿若将奶酒倒出一杯,递给她:“王后先尝尝,这酒如何?”
闻人心冉抿了一口,面色稍霁:“这是在东耀皇宫当差多年的老嬷嬷教本后酿的,应该合大王的胃口。”
她想起什么,面色又沉下去,现出几分阴冷:“大王要回城,那个贱/人必定坐不住了,你派人过去盯着,别叫她有可乘之机!”
“是,奴婢明白。”
阿若敛起神色,轻嗤一声:“当日大婚大王也并未回来,全然没有顾忌联姻之谊,可见从没将她放在眼里,王后不必多虑。”
漠苍城堡西宫。
西洋镜里映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身材窈窕、肤若凝脂的少女在镜子前转了个圈,裙摆随风划开一道美丽的弧度。
“我这条裙子好看不,能不能把那老女人给比下去?”
“王妃容色倾城,穿什么都好看。”
听见那些仆婢的夸赞,少女美丽的眼睛里露出几分得色,她抬手拢了拢微微卷曲的长发,满意的露出一个笑容:“大王终于快回来了,今夜我就让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再也离不开我。”
“大王何时进城?”
“回王妃,大王已经回来了,正在曜日殿中洗尘。”
“什么,你们这群废物为何现在才说?大王已经到了,为何没人告诉我,让我过去迎接?”
兰曼莎尔脸色突变,提起裙摆就往外跑:“还不快走,去曜日殿,别叫那老女人抢了先!”
走到宫殿门口,突然有几个身披铠甲、五大三粗的侍卫立在门前,阻住了她的去路。
“你们挡在这里干什么?让我出去!”兰曼莎尔一愣,娇声怒喝。
“王妃,有召者才能觐见大王。大王并未宣召您,为免惹怒大王,请王妃老实的待在宫里。”
“笑话,我是大王的王妃,他怎么会不想见我?”
兰曼莎尔气得花容扭曲,骂道:“我知道了,是那个人老珠黄的王后想霸占大王,怕大王见到我,被我迷住吧!”
自新婚那日起,她就像件贡品一样被送进这座宫殿,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丈夫,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却被人拦住,怎么能不火冒三丈?
“请王妃谨言慎行!后宫王后为尊,王妃欺尊犯上,该按宫规处置。”
侍卫目露凶光,对这个所谓的王妃没有半分敬畏,讥讽道:“何况如今西兴蠢蠢欲动,两国关系可不比从前,你身为西兴王的妹妹,谁知是不是西兴安插在我漠北的细作。王后吩咐了,为保漠北稳固,此番大王回都,尤其要看好王妃你,免得横生枝节!”
“胡言乱语,你们竟然敢说我是细作?我要告诉大王,砍你们的脑袋!”
兰曼莎尔想往外冲,为首的侍卫立刻横出手上的长刀。
刀刃上寒光一闪,照亮了兰曼莎尔的眼睛,吓得她往后一个趔趄,心里砰砰直跳:“你们……你们简直放肆!”
“还请王妃乖乖听话,否则这刀剑可不长眼。”侍卫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刀刃往兰曼莎尔的脖子上送了几寸。
兰曼莎尔骇得尖叫一声,腿脚已经软了,她退后几步,不甘心的骂道:“哼,不去就不去,等我见到大王,一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殿门出不去,她在心里咒骂了闻人心冉千万次。
机会难得,谁知道大王会在漠苍城待多久?若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又要等几年……
“我堂堂西兴公主,今日竟连一个侍卫都不把我放在眼里!若非我如今在漠北无依无靠,哪轮得到那个有名无实的老女人骑在我头上?”
她愤然咒骂着,看见身后的侍女,恶声道:“你,过来!快替我想个法子出去,不然的话,我先杀了你以泄今日之恨!”
……
曜日殿中,阿若听了门外侍女的传话,朝里头的闻人心冉递了一个眼色。
闻人心冉心知兰曼莎尔已经被她拦住,嘴角浮出一抹笑容。
她转过身去,拿起漆盘上的香巾,朝层叠的帘帐中走去。
氤氲而起的雾气中,白玉砌成的浴池里坐着一个男人,他长发湿透,随意的披散在肩上,蜜色的肌肤上凝着细密的水珠,顺着他健硕的胸膛滚落而下,流畅而紧实的肌肉线条,在水汽中若隐若现,闻人心冉忍不住羞红了脸。
她用香巾慢慢擦拭他的后背,手指轻柔的抚上他肩上狰狞的刀疤:“大王,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可是再强大的男人,都需要女人的照顾。你这里的伤还疼不疼,若是有我在,每日细心用药,也不至于留下这样的伤口。”
男人因为这亲密的触碰而皱起眉头:“已无妨了。”
“大王。”
闻人心冉垂下头,将脸颊贴上他的后颈,男人身上炙热的温度让她的双颊越发酡红,声音软得能化出水:“我好想你。”
“大嫂!”
尉迟傲天仿佛被烙铁烫到一般,迅速往前一缩,靠到了池壁的另一侧。
眼前的人躲得这么快,闻人心冉怔愣的看着他,目中露出受伤之色:“大王,我已经不是你的大嫂了,而是你的王后。”
“本王当年既答应大哥替他照顾妻儿,便不会食言。大嫂,你虽承漠北旧俗成为本王王后,但本王永远敬你重你为嫂,绝不会做出对不起大哥之事。”
尉迟傲天别过目光,避开闻人心冉的视线:“此次从望瑶城带回几员大将,劳烦大嫂代本王去前殿招待片刻,我随后就到。”
被人拒绝的屈辱感让闻人心冉捏紧拳头,手指嵌进掌心的皮肉里,她片刻才颤声应了一句:“好。”
为迎大王回城,曜日殿前搭起了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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