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萧,你出来!”端木玑薇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忆萧的书房,怒火中烧之下,甚至没注意到踢翻了门边的花坛。
“你还是个男人吗!”她如同一只暴怒的母狮,下人们见状无不识趣的退了开,“我以前瞎了眼,以为你只是优柔寡断,没想到你连那么一丁点男人的血性都没有!”
忆萧第一次见到如此愤怒的端木玑薇,也有些愣了,他不安的讪笑道:“至少父王不再怪罪了不是么。”
“你母后死了多久?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林瑶是害死你母亲的仇人吗,怎么像条狗一样在仇人面前摇尾乞怜,你对得起你的母亲吗?”端木玑薇的手指快要刺到忆萧的眼睛。
提到母亲的死,忆萧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他的脸开始涨红,那无力感和耻辱再次占据了他的内心。
“你就继续认贼作父吧,你的母后就算是白死了,哦,她也没有白死,不知道她看到自己的儿子踩着自己的尸骨向仇人摇尾乞怜的时候是什么感……”
“你住口!不许侮辱母后!”不等端木玑薇说完,忆萧仿佛一只暴怒的野兽,一跃而起,狠狠攥住了端木玑薇的脖子,浑身的重量把她重重压在墙上。
他的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积压了许久的仇恨在瞳孔里渐渐放大,喷涌而出。
“咳,好!这才像个男人。”端木玑薇被压得喘不过气,艰难的开口,“可你的男子气概只会用在我身上吗?林瑶、尉迟傲天,你敢这么对他们吗?”
“有何不敢!”忆萧脱口而出,但没一会儿,恢复了理智的他颓然松开了扼住端木玑薇喉咙的手:“可我拿什么和他们斗?去送死吗?”
“只要你敢!”端木玑薇大口呼吸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件东西。
“兵符?!”忆萧惊呼一声,“怎么会在你手里!”
端木放周围都已是端木玑薇安排的心腹,兵符自然不费吹灰之力的被偷了出来。
“忆萧,我要你夺取天下,成为漠北唯一的王。”端木玑薇激动得脸上泛起了潮红:“我要我们的孩子继承你的王位,成为未来的储君!”
“我们的孩子?”忆萧看着端木玑薇愣住了。
有人曾私下告诉他,说端木玑薇偷偷喝避子汤,忆萧虽然不相信端木玑薇会用这种终身不孕的自残方式来避孕,但因为这事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
但此时,所有的疑惑怀疑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欣喜,他猛地上前,到端木玑薇跟前却又小心翼翼笨拙的伸出手去抚摸端木玑薇平坦的小腹。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了我们的骨肉。”忆萧颤声:“难怪你不许我纳妾、还把府里的侍女都遣散……”
“没错,我不会和别人分享你。”端木玑薇注视着忆萧:“我要我们的孩子成为你的唯一继承人!你呢,你要你唯一的孩子也和你一样寄人篱下,成为别人的奴才吗!”
这一瞬间,忆萧握紧了拳头,他的心里有了决断。
第172章 双生 她明白,这只野兽会撕碎自己,会……
冬夜惊雷, 炸醒了安宁许久的漠苍城,尉迟傲天静静的站在城楼,举目远眺, 东边密布的乌云似乎在酝酿着又一场风雨。
脚边的匣子是刚刚送来的, 里面装着派往太子封地的使者的人头, 和风干的人头一起到达漠苍城的, 是太子起兵的消息。
自从收到消息后, 尉迟傲天沉默的站立了很久, 像一座山峰, 矗立在城楼, 风雨欲来,却巍然不动,只是略显孤寂。
“忆萧、忆萧,你怎么敢?”尉迟傲天眼里的困惑和惊讶更要胜过愤怒。
他总是不满忆萧的怯弱, 可谁能想到,这一次忆萧做出这样大胆悖逆的决定。
“大王。”林瑶从城下上来, 轻轻为尉迟傲天披上一件外袍:“城上风大, 我们先回殿里去吧。”
她和尉迟傲天一样, 深知忆萧骨子里的怯弱, 所以同样不敢相信这消息,但林瑶相信区区兵变难不住尉迟傲天, 她只是担心尉迟傲天的心里会难受。
忆萧虽是养子,但尉迟傲天对他的感情却是发自真心的,被亲近之人背叛, 其中的痛苦,林瑶感同身受。
“我没事。”尉迟傲天知道林瑶担心自己,宽慰的拍了拍她的手, “先不回去,我们去大将军府。”
情报上说,太子造反时拿出了大将军的兵符,这才顺利的控制了军营,尉迟傲天深信端木放不会背叛自己,但他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进入大将军府,尉迟傲天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端木放戎马一生,他的府内仆人大多也是军营退下来的,尉迟傲天不敢说全部认识,至少也大多眼熟,可这一次来却发现府里全是一些年轻的生面孔。
尉迟傲天和林瑶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有了些猜测。
见到端木放的时候,这位老将正坐在屋内假寐,他的气色比当初病倒时要好了一些,只是鬓角苍苍、尽显老态。
“太子反了,还拿着兵符。”尉迟傲天在端木放面前一向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怎么可能!”端木放疲惫的眼睛猛然瞪大,“太子他……兵符一直在我府里严加保管,怎么可能。”
“来人!把兵符拿来!”端木放咳嗽一声对着门外吼道。
没一会儿,专门负责看守府内密库的管事刘三匆匆抱着一个盒子跑了进来,他是端木玑薇派来接替府内老人的新仆人之一,动作虽然麻利,但是手脚却微微发颤,鼻尖也冒着冷汗,显得极是紧张。
“这是……假的。”端木放打开盒子只看了一眼,便惊怒交加:“怎么会是假的!”
急怒攻心的端木放手上控制不住力道,竟生生把一块兵符捏成了废铁,他狠狠的一甩手,废铁像利箭一般钉在刘三脚边的地上。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尉迟傲天冷冷的看着刘三。
刘三膝盖一软,跪倒磕头,“小人也不知道啊?”
“啊!”尉迟傲天一脚踏住刘三的右腿,微一用力,便将他的一条右腿踩断,刘三顿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再不说实话,就要你的命!”尉迟傲天冷冷的看了刘三一眼,粗壮的大腿又一用力,疼得刘三差点晕死过去。
“我说、我说,是小姐干的,她亲自换掉了兵符,我不敢拦她啊!”
“玑薇!”端木放努力的扶住桌子才不至于摔倒,他的身躯依然雄壮,只是说不出的萧索。“难怪那些天她来得那么勤,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尉迟傲天一言不发,他冷冷的看着自己这个老兄弟,不满之色溢于言表。
“咔!”端木放猛地出手拧断了刘三的脖子,随后对尸体视而不见,拜伏在尉迟傲天的脚下:“请大王赐罪。”
看着端木放宽阔却不住颤抖的双肩,尉迟傲天眼里的失望之色越来越浓。
“大王,天下刚定,此时应该休养生息,不宜内斗,不如让端木将军写信给端木玑薇和太子,劝他们及时收手。”林瑶不忍见端木放这样,及时解围道。
“端木放,你今天就写信给你女儿,现在收手,本王既往不咎。”尉迟傲天收敛怒气,但宽阔的胸膛剧烈起伏,显出他的心情并不平静,“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
尉迟傲天离开后,大将军府再也没了往日的宁静,端木放盛怒之下将端木玑薇安插的心腹清洗一空,诺大的将军府变得冷清起来。
夜晚,端木夫人猛然惊醒,冷汗直流,她梦到了姐姐钱末九,姐姐掐着她的脖子问她:“我给了你一切,为什么你还要和王后串通,伤害我的孩子!”
“末九,你怎么了?”端木夫人这才发现,端木放不知何时坐在窗边,正关切的看着她。
夫妻几十年,端木夫人第一次发现,丈夫真的老了,他的脸上有着掩盖不住的疲惫,眼里却只有对自己的关切。
是的,他永远是这样,无论在外面受了多重的伤、背负了多大的负担,端木放永远只把怀抱留给自己,而用自己的肩膀承担所有风雨。
只是,端木夫人很少认真去想这一点,不知为何,今天再次看到端木放眼里熟悉的关切,端木夫人似乎被刺痛了心里最柔软的那一部分。
“将军,对不起。”她握住端木放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轻轻的吻着,似乎是在忏悔:“我没有为你生儿育女,也不操持家事,还到处给你惹麻烦败坏名声,我不配做你的妻子。”
端木放怜爱的搂住她,柔声道:“末九,当初我地位低微,你不嫌弃我还委身下嫁,我永远记得。”
他顿了顿,眼神坚定的看着端木夫人:“从你答应嫁给我的那一天,我就已经发誓,这一生让你幸福,你我夫妻一场,本来就应当互相包容,哪有什么谁对谁错,再说我们有玑薇一个孩子就足够了。”
说到端木玑薇,端木放满是皱纹的眼角轻轻抽搐了一下,他搂着妻子的手臂仍然坚定有力,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那颗在战场上被刀斧修磨得如钢铁般坚硬的心此刻像针扎一样的绞痛。
“玑薇虽然变了,变得似乎连我也开始不认得她,可她、她永远是我们的孩子。”端木放的嘴唇轻轻颤着,眼里满是痛苦和自责,但满是老茧的手掌仍轻轻抚摸着妻子安慰她:“我后悔,把她嫁给忆萧,这是我做的错事,是我此生最后悔的决定,但这和你无关,末九,和你无关。”
端木夫人摇了摇头,把脸贴在端木放的胸口,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和炽热的鼻息,坦诚道:“这是我的主意,是我劝你同意的,不怪你,玑薇回来这些天一次也没有来看过我,我明白,她恨我,这是我的报应。”
“别胡说,什么报应,她是你的孩子,流着你的血,你们永远是亲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端木夫人苦笑,像是梦呓一般的自言自语:“姐姐,你当年带着遗憾离开,可你还是那个最幸福的人,即便你看上去性情大变、多年无所出,将军还是不离不弃,只爱你一个人,姐姐,你果然没有选错人。”
端木放疑惑的低头看着妻子,“末九,你在说什么?什么姐姐?”
端木夫人沉默,眸子里满是挣扎,藏了许多年的秘密仿佛是一只被囚禁的困兽,终于要冲破牢笼,她明白,这只野兽会撕碎自己,会夺走自己所爱的一切,可是,她再也不想藏了,她太累了。
许久之后,她终于缓缓开口:“玑薇没有冤枉我,我在她的汤里下了堕胎药,王后给的堕胎药,也是王后抓住了我的把柄,逼我让玑薇嫁给太子,为了守住我的秘密,我对不起玑薇,这几个月来我没有一晚能从噩梦里解脱……”
“末九,你在说什么,什么把柄?秘密?”端木放有些不安的看着端木夫人,他有一种预感,妻子将要说出来的事情会让他痛苦万分,可是,几十年的枕边人,究竟能藏着什么秘密呢?
“钱末九是我的姐姐,十七年前她生下玑薇时已经死了,我是她的孪生妹妹,这些年来,我只是用她的身份在活着。”
端木夫人轻柔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缓缓诉说着尘封的往事,端木放的呼吸渐渐停滞了。
从妻子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仿佛沉重的鞭子,一下又一下的抽打着端木放。
不知何时,怀里的妻子已被推开,他抱着肩静静的坐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灯烛,不时闪过痛苦,仿佛要靠这火焰的灼热来分散注意力才不至于心碎。
像一座雕塑一样安静的听完了妻子的叙述,端木放沙哑着喉咙,一字一顿的低吼:“你原来不是末九……你们父女这么做,对得起末九么!”
他的额头青筋仿佛随时都要崩裂,沉重的呼吸让端木放看上去像是一座积压了无数愤怒的火山,随时都要爆发。
但终于,看着妻子的脸,不,这不是他的妻子,这个和末九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端木放满腔的悲愤化作一片苍白的沉默,他一言不发的起身离开,再也不愿多逗留一秒。
月色清冷,星光稀疏,温和的良夜抚慰着端木放被刺得千疮百孔的心,积郁的情绪化作一声叹息,端木放靠着园中的老树疲惫的坐下,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十九年前的那个盛夏。
钱末九的父亲钱大富是青楼的一个打手,她和妹妹钱末叶是孪生姐妹,性子却截然相反,钱末九聪颖温婉、踏实质朴,钱末叶却爱慕虚荣脾气暴躁,这也兴许与她的身体有关。
钱末叶先天脏器有隐疾,不能生育,她表面大大咧咧,心中却无比自卑。
钱大富一心想让女儿嫁个好人家使自己发家致富,对不能生育的二女儿自然从来没有好脸色,只有钱末九时常关心爱护妹妹。
这一天是七巧节,钱末九本想带妹妹出去游玩,钱大富却骂骂咧咧:“玩什么玩,怕街坊不知道我生了个废物女儿吗?”
钱末叶顿时红了眼,愤愤的一跺脚:“谁稀罕出去了!”
钱末九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只得独自出门一路逛着,不知走了多久,身后传来阵阵惊呼,“马惊了!快躲开。”
随即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响起。钱末九转身去看,一匹惊马已经冲到了离自己不到几步的距离。
她甚至能感受到惊马炽热的鼻息,还有扑面而来的绝望。
就在此时,一道矫捷的身影闪电般冲向惊马,“畜生!给我闪开!”
轰然作响,那人狠狠撞在惊马的侧面,似乎是有千斤之力,竟生生把那匹受惊的马撞开了去,惊马一声悲鸣,堪堪摔倒在钱末九的跟前。
但马儿摔倒的势头吓得钱末九脚下一个踉跄也向后倒去。
“小心。”刚才撞开了惊马的那人闪身过来一把拉住了眼看要摔倒的钱末九,两人顿时抱在一起。
钱末九这才看清男人的样子,他的眼睛很亮,眉毛锋利如刀,五官硬朗,叫人看一眼便心生好感。
男人单手抱着自己,她清晰的感受到那有力的臂膀上虬结的肌肉,靠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上,钱末九竟前所未有的感到安全。
“姑娘,你没事吧?”男人放开钱末九关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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