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要保文素,又会被汪庚抓住把柄要挟。
要是杀了给叶元青交代,他又有些不舍。
这小丫头一段日子不见,倒是给他惹了个大麻烦,实在是很不听话。
许良志越想眸光越深。
他抬首看向屋门口多出来的纤细身影,外边的守卫替她开了门,文素一个人,低垂着头朝前走去。
随着她的走动余光越过屋中乱象,落在地上的铁链拖动发出清脆声响,文素不去听酒桌后那些污言秽语,衣袖下的手握紧后又松开,反反复复。
文素停在不远处,依旧低着头,黑长的眼睫轻轻颤抖。
许良志手中端着杯酒晃了晃,神色莫测地盯着停在不远处的文素,她还是一身脏乱,乌黑黑的脸,却有双怎么也遮不住的明亮眼眸。
文素与酒屋中的奢靡精致格格不入,是个异类,却夺人眼球,让人跃跃欲试。
世上总是不缺爱好猎奇的人。
有商会的男人兴奋地发抖,一双眼盯着文素,只等许良志示意。
文素告诉自己,没关系,会有解脱的那天。不,总有一天,她会把这些人全都乱刀砍死。
“过来些。”许良志说。
他的语气听起来温和有礼,不带半点威胁质问,或是愤怒。
可文素知晓他是多么扭曲卑劣的一个人。
她缓步走上前去,对文素故意放慢速度这种事许良志压了下眉头,等人走到身前后,他拿起酒壶将酒水倒在纯白的手帕上,整个浸湿后拿起来擦着文素脸上的黑泥。
许良志细心又缓慢地擦拭着,问:“是你帮周逸找到机会自杀的?”
文素不说话。
许良志一手勾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在一汪清澈水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文素很快又别过眼去,低声说:“不是。”
“你胆子是不小,不仅敢做,还敢不承认。”许良志掐着她的脸让她看回自己,“怎么,看上周逸那小子了?”
文素静静地看着他不答话。
许良志却笑道:“可惜那小子不行。”
“就算你让他出去,他也帮不了,那小子喜欢的是太乙的大小姐,可不是你这种又黑又脏的小奴隶。”
他掐着文素的脸力道很重,白皙的肌肤上掐出红痕来,痛楚让她微微皱了下眉头,酒味直往鼻子里灌。
许良志把她的脸擦干净,又凑近闻了闻,不满意道:“味不够重。”
说完拿过杯中的酒朝文素脸上泼去,文素被泼得眼都没眨一下,许良志对其他人说:“愣着干什么,给她把味洒上。”
随着他的命令,早就等待好的商会众人纷纷端着酒朝文素泼去,她的衣上发上都是酒水,黑发湿成一缕缕。
“文素,你不妨试着再求我一次。”许良志站在她身前诱惑出声,伸出手一指脚尖,“就跪在这,抬起头,再张开嘴——”
他另一手将文素湿透的长发自肩膀撩开,拉下她的衣肩露出那狰狞的牙印伤痕,满意地笑道:“或许这样我就不会把你交出去,让你继续苟活在天坑。”
文素神色厌恶地退后两步被许良志抓着头发往回拽,她眼生叛逆,在被拽回去时往许良志怀里冲去试图撞倒他,抬腿要踹,都被许良志看穿拦下。
她越是反抗,这酒屋里的男人越是兴奋,包括许良志。
酒屋中传来男人看热闹的起哄欢呼声,屋外的一道低语被淹没其中,门口的陈昼抬手朝屋中一指:“定山。”
刚把守卫放倒在地的程敬白惊讶地扭头看他,不是说低阶灵技的吗?!
无形的星之力穿透屋门横扫屋中众人,不论是在笑闹还是恐惧的人都在此刻定格,洒出的酒水坠落,帷幔轻飘飘地晃动,端起却没拿稳的杯子啪嗒落地碎掉,拥有生命之物都在行气字诀定山中失去自我行动的能力,只剩下疯狂转动的眼球,目光惊讶或是迷茫。
文素被许良志拽着头发拉回去,她使劲挣扎着,原本要去掐她脖子的许良志手已经碰到那温热的肌肤,却在此刻停顿。
许良志瞳孔紧缩,不敢相信。
他是修者,最清楚眼前的状况,是行气字诀·定山。
可是谁……是谁能够在吞噬星之力的天坑使用灵技?!
许良志眼球颤动,因为过于震惊用力睁大眼而生出血丝,他想要朝门口看去,却无法抬头转动身体,只能瞧见文素从他手中挣脱开,也惊讶地看着忽然无法动弹的自己。
文素反应很快,立马回头朝门口跑去。
陈昼周身萦绕着微弱的星之力,看见从屋里开门出来的文素,她身上有着浓浓的酒味,不同的酒味混杂着,额前发丝也湿漉漉还滴着水珠。
文素看见他的那一眼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咬着下唇没敢出声。
许良志也借着余光一角看见了门口的陈昼,瞬间脸色又红又白,恐惧降临至头顶,正如压在他肩上将他定住无法动弹的星脉力量般真切。
程敬白往里走去没理他俩,面色唏嘘,看来陈昼说他行气字诀也很厉害不是骗他的,能用最少的星之力使出高阶行气字诀,确实不一般。
其实仔细想想,在这里的修者星脉并未受到任何限制,只是无法感应获取星之力使用灵技而已。
对某些修者来说,灵技的强弱取决与星脉境界、以及星之力。
但对某些天赋超绝的修者来说,灵技的强弱只跟星之力有关。
陈昼被关在天坑时,已是六脉满境。
文素吸了吸鼻子,说不清此时是什么心情,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她忍不住微微发抖。
陈昼说:“文素,冷静下来,你还有很多事要做。”
文素深吸一口气,逐渐冷静,朝他重重地点头:“嗯!”
陈昼对程敬白说:“这边就交给你了。”
程敬白朝目露惊惧的许良志走去,笑容明朗,没有回头道:“你放心去吧,我会让他把叶元青叫来的。”
文素把门关上,抬手擦了擦脸上流动的水痕,瞥眼看向停住不动的商会等人。那一双双浸泡酒肉美色中污浊不堪的眼,此刻统一朝她露出祈求与恐惧之色。
程敬白走过神色扭曲的许良志,拿起桌案上的木筷在手中把玩,又绕着许良志走了圈。
“轮到你想办法了。”程敬白拿着筷子尖点了点他的咽喉,看着许良志额上汗水滴落,“你应该也知道怎么解定山,只要打通你的八脉节点,释放掉压着你的星之力。”
“在这过程中,你可以好好想想要怎么把叶元青叫过来。”
程敬白说完,拿着木筷力道精准地朝他肩膀刺下。
许良志倒在地上,右肩出血不止,还没能尝够这痛楚,第二根筷子已经刺穿他左肩。
酒屋中没有刀具利器,文素垂眸看向桌案上摆放整齐的木筷,烛光下的褐色光泽十分漂亮,她伸手拿起,这筷子有几分重量,比她学习死亡使用的树枝手感要好得多。
文素端起酒壶将木筷浇湿,拿着它走向桌案后的商会等人。
这些男人们似乎知道她想要做什么,惶恐无言,想要跪下来哭泣求饶却根本没这个机会,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文素拿着木筷朝自己越走越近。
文素从这些人颤抖的眼球中看出了他们的意思,无非是求饶二字。
可这些人当初掐着她的脖子看她一次次死去,捏着她的下巴往她嘴里灌酒时也没给过她求饶的机会。
事到如今,下跪求饶也没用了。
文素将木筷力道精准地刺穿商会男子的喉咙,血溅满脸,却没看他倒下的身影,已经走向另一人。
如果能开口会说些什么?
可惜没人会听。
屋中浓厚的酒气中逐渐染上了血腥味。
*
陈昼来到楼上,汪庚喝酒时不喜欢关门,所以屋门敞开着,石当在旁陪着笑给他倒酒,听汪庚骂骂咧咧。
见到陈昼后双眼一亮,忙道:“猪奴!赶紧过来给星主倒酒!”
陈昼进来,反手把门关上。
石当看得一愣,汪庚把酒杯子一摔站起身:“你给老子把门打开!老子让你……”
体术脉最基础灵技,瞬影。
这速度汪庚和石当根本看不清,陈昼瞬影来到醉醺醺的汪庚身前还毫无反应,他五指紧握朝汪庚脸上挥出一拳。
体术脉低阶灵技·山拳。
这一拳将大块头汪庚揍飞摔倒,压碎几张椅子,眼珠与几颗牙齿掉落在地,脑子嗡鸣不止,好一会无法反应外界的信息。
石当看着掉落在脚边的眼珠吓得瘫倒在地,顷刻间已满头大汗,恐惧地看着朝汪庚走去的陈昼。
他脚上的铁链与地面摩擦出响声。
陈昼拔过座椅的长刀,一刀斩在汪庚的右腿,剧痛让他瞬间回神,张嘴叫出声来。
他的眼睛!他的腿!
汪庚一手忍不住去捂脸,剩下的右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前的陈昼,眼前身骨消瘦却目光沉稳的男人蹲下身与他直视。
片刻后,陈昼笑着问:“会学狗叫吗?”
这是当年汪庚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第74章
汪庚脑子还没转过来什么意思,因为突然反弹回来的剧痛意识而惨烈大叫。
石当跪趴在地上发着抖朝前爬,试图往门外逃,陈昼只斜眼看去,没说话,似笑非笑的眉眼却将他吓倒,撑在地面的手一软半边身子垮下去。
“你、你就没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石当颤声问道。
陈昼朝汪庚一抬下巴:“你看见了,现在就是他当初做事的后果。”
石当震惊不已。
陈昼握着刀柄往下按压,锋利的刀刃挨着汪庚的右腿往下一寸寸压去。
汪庚仰着头大叫出声,满头是汗,“你……放手……”
陈昼继续将刀刃往下压:“狗叫。”
汪庚本就生得高大壮硕,平时也没少拿奴隶们强身壮体,可以说是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反观陈昼总是被多名监工守卫打个半死,手脚断了又给你接上,一次又一次,再让你饿个几天才给你喝点水吃个馒头。
顾三与文素时常觉得陈昼总有天会被活活打死。
此刻陈昼的一记体术山拳打得汪庚全身都疼,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如此疼痛,或者说从未;仿佛身上骨肉都在摇摇欲坠,呼吸变得脆弱艰难,四肢百骸传来的压力让他痛苦大叫。
灵技山拳便是刀肉削骨之痛,只是修者之间对战彼此都有星之力防护,一般轻易不会被击中,击中也有所防御不像此时的汪庚,一击便能将眼球击落。
汪庚恨恨地去看陈昼,对方的神色显得很有耐心,只是握着刀柄往下压的速度显得很不耐烦。
“我叫……”汪庚受不了,妥协道,“我这就叫……汪……”
他屈辱地叫出一声。
陈昼却压下眉头:“大声点。”
汪庚痛得大叫声,捂着没了眼睛的半张脸痛呼出声道:“汪!”
“你这是狗叫?”陈昼凑近他,盯着他还睁着的那只眼,“会不会?”
汪庚瞳孔一颤,剧痛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陈昼:“你曾经说没用的东西就不该存在,你这学不会狗叫没用的舌头,是不是也该被剪掉?”
汪庚忍不住摇头,目光狰狞却又藏着丝恐惧。
因为知道陈昼绝对做得到将他的舌头拉出来剪掉抑或钉在地上,或者说陈昼很想这么做,但汪庚不想,所以他努力张嘴汪汪叫着。
一声比一声高,越来越卖力,近乎声嘶力竭,额角脖颈都能看见鼓起的青筋。
缩在屋中角落不敢动弹的石当只觉得这叫声是催命符,忍不住伸手捂住耳朵。
陈昼却听得无动于衷,在汪庚叫声近乎沙哑时,他握刀的手毫无预兆地往下一斩,将汪庚的右腿斩断。
那声狗叫在中途突然变至惨叫。
汪庚在痛苦惊惧中痛骂陈昼,恐惧到临界点时反而会激发愤怒,于是他开始谩骂:
“猪奴你他妈找死!老子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我要斩断你的双手双脚再拔出你的舌头火烤切成碎片再让你全都吃下去!”
“来人!外边的人都是死的吗!”
“艹他娘的许良志还不赶紧过来!石当你愣在那不动干什么?还不快出去给老子叫人来!”
陈昼握刀站起身,瞧着汪庚气急败坏无能狂怒的模样轻挑下眉:“这才像狗叫。”
汪庚听得僵住,缓缓抬头,完全没想过竟然有一天他会跪在陈昼的阴影中抬头仰视。
陈昼居高临下地看他:“用你跟猪一样的脑子好好想想,没解决许良志之前我会上来找你吗?”
“不可能……”汪庚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反驳的词,环视屋中一圈后忽然打了个冷颤,“你怎么……会用星脉力量?为什么会感知到星之力?”
陈昼冷淡道:“你也去天坑里待五年就知道了。”
汪庚拖着自己残缺的身子往后退,在地面拖行出一道血痕。
陈昼拿着汪庚的大刀往下定住他的左腿,汪庚抱着他的左腿痛叫出声,痛恨自己为何还不晕过去。
他的想法被陈昼看穿,陈昼手指似漫不经心地摩挲这刀柄道:“我不会让你晕过去,做人就该时刻保持清醒。”
“哦——”陈昼似恍然道,“你现在不是人,说说看,你现在是什么?”
这也是汪庚曾说过的话。
汪庚知道答案是什么,他抱着被定住无法动弹的左腿咬牙切齿道:“猪奴……我不是人,我是猪奴!”
“你想要什么……你说,我一定做到,你想离开天坑对不对?我现在就下令让他们将通道桥路放下让你离开!”
陈昼说:“我能不能离开不是你说了算。”
汪庚心里恨不得掐死他,同时也恨不得抱住陈昼的大腿祈求他饶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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