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疼呀!
她这辈子没这么疼过。
周大小姐可是很记仇的。
*
黑暗深处的牢笼里,瞎眼老头又吃了只老鼠。
点亮牢笼的一簇火已经消失,整个空间陷入黑暗,东野昀脸上又脓包破裂,有些疼,忍着不去抓挠。
唯一照亮他的那抹星线已经消失,东野昀垂眸思考着。
能解开转移法阵,应该是周子息来了。
被关在这里不知时间变化,但能从对面的瞎眼老头口中得知,起初东野昀还不相信,但现在推断出他是前任守护帝都的朝圣者后东野昀信了。
过去五年才被周子息找到,东野昀倒没有抱怨,也没有往坏处想,只是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解开法阵的是周子息,那就算梁平山没有被传走,应该也不会有事吧。
可在他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虽然微弱,却无法被忽视。
“外边来人了,里边也来人了。”
瞎眼老头咀嚼着老鼠,怪笑道,“这老鼠身上还带着星之力灵技,什么人会放一只老鼠来井里探路,小哑巴,看来是有人来找你了。”
东野昀敲打铁柱:【也可能是来找你的。】
“这世上再没有人会来找我了。”
瞎眼老头这话说完长叹一声。
【前辈能听见别人的心声,是你的神迹异能吗?】
瞎眼老头在牢笼里来回踱步,拖着铁链的声响叮叮当当。
“前辈?你这哑巴对我的态度怎么突然变了。”瞎眼老头大笑,“之前还爱理不理,嫌我老头烦,现在都愿意主动跟我说话了。”
东野昀习惯性地摸了下鼻子,摸到一个疙瘩,疼得他咬牙。
“我一直觉得你有些眼熟。”瞎眼老头说。
东野昀提醒他:【您是个瞎子。】
瞎眼老头听得笑了:“你说得没错,我是个瞎子,可我的神迹异能是心目,心目的代价就是必须把眼睛挖掉。”
东野昀听得怔住,他开始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之前他以为这老头跟自己一样,也是被关在这里受刑才会被挖去双眼。
“眼睛只是一种形态,心目也只是换了种形态看这个世界而已。”瞎眼老头侧首望向东野昀,“比如我能看见你心里在想什么,也能看出你知道我是朝圣者的事,但是从哪里知道的?回想我跟你的对话,似乎是说起东野狩的事开始。”
“东野狩……对,很像,你跟东野狩很像……”瞎眼老头来到牢笼门前,双手抓着铁柱,悬浮的一簇火再次出现点亮空间,老头空洞的眼眶盯着东野昀的方向,“你是东野狩的什么人?”
东野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从瞎眼老头解释灵技心目时想通了一些事,目光古怪地看回去:【你不是被书圣关在这里的。】
“当然不是。”瞎眼老头大方回答,“我才是这地星死牢的主人。”
两人再次听见老鼠咯吱叫响的声音,东野狩看见一只老鼠寻着光亮朝对面牢笼跑去,联想到周子息解开了法阵和刚才老头说有人来了,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瞎眼老头再次弯腰抓起老鼠,五指紧握,将老鼠捏死在掌心中,他朝老鼠来的方向看去,迈步朝前走去。
东野昀敲打铁柱拦下他。
【他是我爹。】
瞎眼老头脚步顿住,缓缓回头朝东野昀看去。
井底的周采采看着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老鼠叹气,最后一只了。
*
街道中,悬浮在空的金袍祭司感受到武监总盟传来的星之力,扭头朝那边看了眼。
冥土问:“大祭司,她去了宫墙那边,想要在那边抓人有些麻烦,要让我跟冥水先去探探路吗?”
“不用。”金袍祭司收回视线,“抓到一个也够了。”
他目光遥遥地点了瞬陈昼,没有多做纠缠,脚下出现星盘运转,对身后的两人说:“走吧,去北斗,抓不到明栗,就把石蜚先拿了。”
远处的陈昼看得皱眉,这法阵……他亲眼看见幽游族的人在法阵中消失不见,心头一跳,不由想起周子息的转移法阵。
身边的青樱咦了声,显然也觉得眼熟:“这该不会是子息的转移法阵?幽游族的人怎么也会?”
陈昼忽然想到某种可能。
为什么北境外族的人能悄无声息来到帝都,来到通古大陆深处?
难道是靠转移法阵?
青樱戴上兜帽防风时问陈昼:“我们追吗?”
“暂时不追,他们还会再出现的。”陈昼朝明栗的方向看去,“先去找你师姐和狗昀。”
青樱问:“那子息呢?”
陈昼说:“应该在你师姐那边。”
*
被星墙拦退的明栗朝楚晓点了一手困阵,将她禁锢在原地,看着她跌倒在地,望向自己绝望的眼神时只神色淡淡地看回黑井的方向。
禁军首领陆弋和总监察使都在劝她收手,不要继续往前。
总监察使贾无上前一步,对明栗说:“从地星死牢劫狱,这可是重罪,明圣应该为北斗考虑,北斗如今需要养精蓄锐,万不可再与帝都为敌。”
“与北斗何干。”明栗抬手,强行越过朝圣之火提升星脉等级,在伪八脉满境之下点出生灭:“他不是北斗弟子,却是我的兄长。”
贾无等人脸色骤变,飞身撤去星墙之后,两股星之力厮杀传来尖锐声响,看似厚重的星墙表面出现裂纹,在尖锐声响中逐渐传来咔嚓断裂声。
原本要上前去拦明栗的陆弋等禁军也急忙后撤离开生灭范围。
贾无听见断裂声,震惊抬首看去,在他开口时已经有发丝被无形的天地行气割裂,裸露在外的肌肤蹦出血线:“退!”
只一个字的时间,已经有人爆发出一团血雾倒下。
陆弋后撤护在常曦公主身前,周身涌出大量星之力进行防护。
姚巢则护着困阵里的楚晓,心中震惊不已,她分明还没有破境,为什么能使用朝圣者的特级灵技?
楚晓望着明栗的背影,心中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剩下呆愣,这种强大让她无比震撼,却也无比遥远,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抓住的。
生灭绞杀断掉所有星墙,武监总盟的监察使们也后撤退去。
明栗收敛星之力,刚往前走了一步,忽然察觉身后涌来大批禁军,他们面无表情,不怕生死,只根据命令行事,将宫墙到黑井这边全数围住。
宫墙之上站满弓箭手,他们开弓拉弦,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从队列中走出的男人玉冠束发,锦衣沾雪,眉峰凌厉,目光锐利又冰冷地扫向前方。
陆弋朝来人垂首道:“五殿下。”
一声声五殿下落入楚晓耳里,她呆滞的目光逐渐恢复了光亮,心中燃起希望,全身涌出无数力量支撑着她从地上站起身。
常寒禾来了,姚巢原本松了口气,却在看清五殿下的表情后心感不妙。
千里拎着方回落地在禁军包围圈外,陈昼与青樱也落地在圈外,远远看向包围圈中的人们。
“这边的气氛不太对劲啊。”千里说着,视线越过禁军们落在明栗身上。
方回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人群中的常曦。
青樱原本高高兴兴地要招手朝自家师姐打招呼,却又顿住,表情有些古怪,“我师姐……怎么变矮了啊。”
陈昼没好气道:“你等会别当着她的面说。”
“那是谁?”青樱抬抬下巴,目光点向被困在法阵中的楚晓,“是被师姐的困阵关起来了。”
陈昼顺着她的目光朝楚晓看去。
常曦公主问常寒禾:“五皇兄,楚晓是你的人吗?”
这句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常寒禾身上。
常寒禾从这个见面次数不多的皇妹眼中看出了几分执着,似乎如果他说是,那么常曦就会跟他动手。
正如文修帝所言,常曦平日什么都不说,可在她心中,与皇后有关的事情对她而言反而是个过不去的坎,她绝对不会放过毒害了皇后的楚家人。
如果他是庇佑楚晓的人,那么常曦会连他一起杀。
常寒禾看穿了所有人的想法,却看不穿文修帝,他知道只要文修帝还活着一天,那他的生死就掌握在文修帝手中,如今文修帝向他提出交易,用楚晓换太子之位。
换吗?
换了你就可以免去生死之忧,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理由不换呢?
“不是。”常寒禾神色冷淡地说,“我奉父皇的命令,来诛杀楚家后人。”
姚巢脸色瞬变,还未来得及说话,已有埋伏在后的生死境悄无声息射出长箭将他一箭穿心,唯一一个护在楚晓身前的人就此倒下。
血花飞溅在楚晓裙摆,在姚巢倒下后,她颤抖的目光中倒映着常寒禾看过来的脸,那张脸上的眼中没有温度,如雪冰冷。
明栗听得笑了,之前对楚晓下困阵是防止她跑了或者被别人带走,如今她挥手撤去,冷眼看这场情人反目的戏码。
“为……为什么?”
楚晓似被人掐住了喉咙,发音困难。
她因为常寒禾的到来而涌出站起身的力量,此刻正被逐渐抽离。
常寒禾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眸望着她,袖中双手紧握成拳,看起来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也许是有几分不舍,但那又如何?
楚晓和王位是常寒禾最看重的两样东西,任何别的东西与他们相比让他做选择,他都会选楚晓,但楚晓和王位,不能比的。
“放箭。”
常寒禾只给了楚晓两个字。
长箭穿透楚晓的肩膀,她伸手抓住箭尾,狼狈地靠着自己微弱的星之力挣扎,与飞射而来带着星之力的箭矢对撞被击飞出去摔倒在地。
被箭矢刺穿血肉插进骨头的痛苦远不及常寒禾那两个字带来的痛,楚晓五指抓地,力道之大将指甲翻转断裂,她近乎歇斯底里地朝五殿下喊去:
“常寒禾!为什么!?”
长箭从她脸颊划过,划出一道道血痕,也不知这些弓箭手是不是被文修帝吩咐过,像是在戏弄狗一般没有一击致命,总是瞄准四肢或者肩腹。
他们不会让长箭陷住,若是刺中的话,就一定是穿骨而过。
楚晓被箭矢穿透跌倒在地又狼狈爬起,衣发沾血散乱,却像是被注入巨大的能量支撑发散心中愤怒地朝常寒禾喊叫着。
——为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你比不过他心里的王位啊!
从多年前你被流放追杀在外颠沛流离,受苦受难,他却一次都没有找过你的时候就该知道了啊!
从头到尾都是你在盲目追逐他的背影,他从来没有回头等过你啊!
风雪呜咽着,人们都听见了楚晓对常寒禾凄声的质问、怨恨的咒骂,可这一次没有人会出手帮她,再没有人会护在她身前,为她拦下这漫天箭雨。
楚晓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捂着血流不止地肩膀,从被血水沾染的眼眸中朝常寒禾看去,视线已经模糊。
最后一支长箭穿透她的胸口。
楚晓因冲力朝后倒去,贴着黑井掉了下去。
她眼中的光亮一点点被黑暗覆盖。
*
周采采贴着井壁与角落里的老鼠四目相对,思考该怎么利用这最后一只,最终叹了口气,撑着冰冷的井壁缓缓站起身,准备自己往前走一段看看。
她刚刚转过头去,就有重物坠地。
周采采警惕地回头看去,借着井中微弱的光芒,看见一具浑身是血的尸体。
第103章
周采采凑近这具尸体,借着微弱的光芒打量,确认她真的是楚晓后伸手探了探鼻息。
已经死了。
看这伤势,估计是被箭矢穿透而死。
周采采靠着井壁抬头朝上边看去,在这下边她都能感觉到压迫感的星之力。
在帝都有这份威压的,应该只有书圣一人,除非还有别的朝圣者也来了帝都。
若是书圣在上边,为什么会对楚晓动手,难道楚晓的身份在帝都暴露了?
周采采对楚晓的死有些警惕,也对黑井上边的局势越发捉摸不准,思来想去,还是先去黑暗深处探探路。
如果上边打起来了,她现在的状态出去也是送死的份。
周采采看回角落里最后一只老鼠说:“拜托拜托,就最后一次。”
老鼠一双眼盯着她不敢动。
这个狠心的女人,什么最后一次,分明是只有最后一只鼠了!
*
地星死牢的最深处,瞎眼老头听完东野昀的回答沉默良久。
火光点燃空间,比平时还要亮一些,老头枯瘦的脸上眼窝黑幽,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阴沉沉的,此刻正盯着东野昀。
东野昀也任由他盯着,不躲不避,余光注意着那只停在牢笼外的老鼠,只希望这老头别伤害来黑井的人才好。
“你是他儿子。”瞎眼老头说,“他有儿子?”
不仅有儿子,还有女儿,可东野昀不能保证这些信息会引发什么,而自己目前没有保命的能力,所以没有说。
瞎眼老头问:“你娘叫什么名字?”
东野昀答:【长鱼苏。】
长鱼是姓。
每次她都会跟问自己名字的人解释,但其实知道的没几个,因为她一般不轻易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
“是她……原来你爹没听我的劝告,还是跟这个人在一起了。”
瞎眼老头话里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东野昀听得不太乐意。
我娘跟我爹天造地设的一对,哪里轮得到别人议论合适不合适。
瞎眼老头感应到了东野昀的不悦,又恨铁不成钢道:“所以你爹不破镜,不是修为境界不到,也不是他不想破境!是长鱼苏的咒术封印,对不对?”
东野昀:【您刚还说八脉满境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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