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翎没崩住,瞬间红了眼,眼睛酸涩的厉害,他借口说去趟卫生间。
等他离开餐桌后,郁瑶看着皮皮,尽量用能让孩子听懂的语气:“宝贝,爸爸和妈妈都很爱你,你要知道这一点。”
“爸爸和妈妈虽然是分开的,但对你的爱是不变的,皮皮和所有小朋友都一样,不比他们差什么。皮皮还小,有些事你长大后就会明白。”
皮皮放下小勺子,轻轻用小手撩起袖口,摸着她骨折过的地方:“妈妈下雨就会疼,可是爸爸不在。”
他是在怪孟清翎最艰难那会没有陪在她身边照顾她,可能皮皮心里觉得那时候的她无比脆弱,是需要孟清翎的陪伴的。
“爸爸知道的,是妈妈不让他来的,爸爸那会在国外参加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比赛,还给皮皮赢回一辆车。”
“看,”郁瑶指着角落里孟清翎带来的礼物:“就是那辆,红色的,特别酷。”
皮皮眼睛亮了一瞬,对郁瑶的话也信了七八层。
郁瑶不得已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她不想让孩子在心里对孟清翎种下不好的印象。
孟清翎也不太会说话,尽管她能看出他刻意的改变。
但敏感这一点,真的很难改掉,尽管表面再装的无所谓不在意。
她不在中间调和,父子俩心里这个疙瘩就解不开。
“相信妈妈吗?”
皮皮点点头:“信妈妈。”
“那我们一会给爸爸道个歉好不好,说今天不是故意那样说的,你只是太想爸爸了,羡慕小勇可以有爸爸买回来的礼物。今天是爸爸的生日,不要让他不开心,我们一会祝他生日快乐好不好?”
“好。”
“还有一件事,你能答应妈妈吗?”郁瑶说。
“什么事情?”皮皮问。
“以后可以不要在爸爸面前提起妈妈受伤那次的事情吗?”
“为什么?”皮皮不解。
“妈妈连打架都打不过别人,太丢人了,就像你尿床也不想让小勇知道,让妈妈帮你保守秘密,你也可以帮妈妈永远保守这个秘密吗?”
皮皮烧红着脸,声音都变小了,举着手指再三发誓保证说帮她保守秘密,但叮嘱她也一定要帮他守着尿床的秘密,不然小勇哥哥和四月妹妹还有幼儿园的小朋友和老师会笑话他的。
她们就这样秘密达成了协议。
拆蛋糕的时候,郁瑶看着满是草莓的蛋糕,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孟清翎就预判了她的预判,直接回复她:“我买的是自己想要的,不是因为你爱吃草莓才买草莓蛋糕,是因为我什么都不爱吃,只爱吃奶油,你正好爱吃草莓才买的草莓蛋糕,奶油每个蛋糕都有,这个不用挑的。”
最初在一起时,他过分没有原则的迁就郁瑶,郁瑶很不自在,一点点调.教他的这种讨好型人格,让他万事万物先紧着自己的需求想法来。
哪怕是在她面前,也永远不要做让自己不开心受委屈的事情。
要先学会爱自己才能更好得爱别人。
他一直都记得她说过的话。
每一句。
他这个解释让郁瑶无话可说。
插上蜡烛许愿前,孟清翎深深看了她一眼,双手合十闭上了眼,愿望许完,他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郁瑶把氛围灯打开,笑了一声,对他说:“生日快乐。”
“爸爸,生日快乐。”皮皮也开口:“祝你长命百岁,天天开心,对不起,皮皮今天说了让爸爸生气的话。”
因为这句道歉,孟清翎湿了眼眶:“爸爸永远不会责怪皮皮。”
“还有——”他抬眸透过光烛的影子看着郁瑶柔和的脸畔:“瑶瑶,谢谢你今天愿意陪我过生日,我很开心。”
郁瑶没说什么,寿星最大,她总不至于在他生日这天折他面子,让他难过。
况且,她记得他说过,和他在一起前,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过生日。
孟霜雪无数次恨席宇声的背叛,也无数次恨他的出生不仅没让她得到想要的一切还摧毁她仅剩的希望。
他出生那天是孟霜雪最厌恶的日子。
所以才会在她们在一起后的第一年,郁瑶第一次给他举办生日party时,他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哽咽着说:“没有人爱我,只有你。”
谢谢你爱我,让我觉得,我在这个世上还有存在的价值。
所以我发了疯的想留住你,舍不得你,放不下你,就算是身处你为我设的地狱围墙里,我也想拼了命爬上来,试着看还有没有机会见见太阳。
孟清翎想,或许当着愿望里的人的面许愿大概是最灵验的吧。
因为在他要走时,接到了疗养院的电话。
——何映醒了。
第37章 瑶瑶,阿姨原谅他了
接完电话, 孟清翎手攥着手机,无端低头笑了。
莫名其妙,且持续了很久。
抬头时,才发现郁瑶和皮皮早停了手里的筷子, 一瞬不瞬盯着他看, 尤其是郁瑶, 眉头微微隆起,满脸问号。
表情似乎在询问:现在把你送去精神病医院还来得及吗。
“瑶瑶, 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拒绝的话没说得出口, 孟清翎起身急切从她手里抢过碗,断绝了她还想再吃两口的心思,拿起衣架上的衣服就开始二话不说给她往身上套。
这个动作之前不是没有, 但对于现在的处境来说, 未免太亲密,久违又陌生。
郁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猝不及防, 在胳膊即将被套进袖口时, 不自然推拒着躲开:“你干吗?”
皮皮瞪着漂亮的大眼睛不解的看着她们拉扯。
孟清翎:“是...关于何映阿姨的。”
“何映阿姨怎么了?”
没等他话说完,郁瑶正色起来, 立马着急问他:“你联系到她了?她在哪?”
她这些年试图一直在寻找何映的消息,何映写下那封信离开后, 她尊重她的选择也理解她为她做出的妥协和让步。
但心里的歉疚感让她得不到她的消息让很心慌,她必须要知道何映是安然无恙的, 所以她开始找何映的消息。
——席应南已经不在了,她一定要确保何映阿姨是平平安安的。
孟清翎看着她的眼睛,动了动唇,有些欲言又止:“一年前,她在尼泊尔登山遇上雪崩了, 搜救队找到的时候,她几乎没了生命体征,不过后来又救回来了。”
“我...”他深埋下头,声音很低:“因为愧疚,也想得到你的原谅,但是你不给我丝毫的机会,我就想从她那找突破口,我想着...想着或许她的态度松动了,你就会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所以,我一直找着有关她的消息,是我们在伦敦读书时艺术社团帮过咱们一次的那个尼泊尔的女孩,你记得吗?她叫拉伊曼。”
郁瑶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说重点,听你说话能把哑巴急得说话,我现在只想知道何映阿姨的情况,什么伊拉克杀马特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根本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记得。”
她冷冷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嗤了一声:“追你又没追过我。”
他忽然低声地笑了,他今晚笑得次数好像格外多,在她的白眼下停了笑,嘴角还是轻微勾着笑:“你吃醋。”
这话让郁瑶火冒三丈,不用说没有,就算有也不会承认:“谁吃醋,就你?”
“嗯,就我。”他说。
旁边皮皮捂嘴扑哧一声笑了,眉眼弯成了小月牙,看着自己爸妈斗嘴,乐得恨不得拍手叫好。
郁瑶轻捏了捏皮皮柔嫩嫩的小脸蛋,又“慈爱”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
扭回头看他时眼底没有一点柔情,又恢复一派冷冰冰的样子,嘴上还咄咄不饶人:“得了吧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不和你说些有的没有,说正经事呢。”
郁瑶从他手里抽过外套自己穿上:“你刚才说要带我去见一个人是说何映阿姨?”
“嗯,护工刚才给我打电话说的。”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说了,怕你难过,我知道你会愧疚难过,所以——”
“所以就瞒着我?”
孟清翎“嗯”了声:“我不想让你难过,我宁愿你不知道,然后自己把这份亏欠全部吞下,或许我就能理解你当时的感受。”
“你永远理解不了。”郁瑶冷冷说。
不得不说孟清翎很聪明,他很会适时的说一些话,做出一些表情。
揪住一个小口,然后一点点击破你的内心,让你招架不住无所适从,被带进他的节奏,顺着他想要的结果走。
就比如现在,进病房的前一秒,他从身后轻轻拽住她的衣角,问她:“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
郁瑶垂眸,淡然回了句:“再说吧。”
她现在暂且不想聊这个事情。
自始至终对这段关系她都处理的很糟糕,心里一团麻乱,一味的只知道逃避远离。
就算是从来没有放下过,她也觉得只要远离伤害席应南的人这样就是对得起他,是给他的交代,是对自己的无限惩罚。
或许这从来都是对他的亵渎。
最懦弱的应该是她,最双标的也是她。
何映身体恢复的不错,只是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说话上有些磕磕绊绊。
孟清翎请的医疗团队是世界顶级的,从她昏迷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在为她苏醒的那一刻做准备。
孟清翎把何映当成拯救这段破碎情感的最后一颗稻草,所以即使是大雪封山他也冒着风雪走了四个小时去最灵验的普邺寺为何映求来了平安福。
路太滑,滚落一侧的雪坡,小腿上到现在都留了一道十厘米的长疤。
老天都一直在为他犯过的错误惩罚他,但不会怜惜他,所以没直接把他这条命要了。
让他伤痕累累接受着最致命的折磨。
对他而言,最大的折磨莫过于郁瑶对他的爱意抽离,用陌生人的冰冷眼神看他,还有...他们之间的唯一联系只剩下孩子。
“何阿姨。”郁瑶一下红了眼。
何映柔和笑着,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她的脸,摇摇头让她放心。
郁瑶抓着她的手:“这次你别走了,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不要拒绝我。”眼泪滴落在何映手背:“何阿姨,你知道我放心不下你,就当我自私,成全我好不好。”
何映轻轻擦拭着她眼角的泪,眼底心底满是心疼,艰难缓慢地说:“好孩子,不哭。”
“小孟。”她朝着孟清翎的位置招招手,想让她到郁瑶身边。
孟清翎先是下意识看了郁瑶一眼,见她没什么排斥,才放心慢慢走到她身边。
何映想说什么,奈何实在弯弯绕绕几次蹦不出来,她还需要做语言康复训练,她对郁瑶做了个指头在掌心画圈的动作,支开她让她去找纸笔。
郁瑶也明白她的意思,起身离开。
门关上,何映脸上清和笑意不在,孟清翎缓缓跪在她身侧,她看着一侧的孟清翎,眼泪瞬间翻涌成灾,顺着眼角滑落。
唇角抑制不住轻颤,她知道不该把所有的厌恶怨恨都残忍的堆在孟清翎身上,她还是没办法做到完完全全的释怀。
他是间接的凶手,无法饶恕。
“对不起。”孟清翎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这样一句轻飘飘的道歉什么都弥补不了,但我...,我还是很恬不知耻的想请求您的原谅。”
滚烫的湿热溢满眼眶,他声音带了几分哽咽,摘下腕表给她看那道长疤:“我死过很多次,我以为自己会吞了一整瓶安眠药后安静的死在床上,以为会死在从台阶上滚落到雪坡底过了一个寒风刺骨的晚上,也以为自己会坠溺在呼吸不上来入目一片血红的浴缸里。”
“我把手机门窗封死,感受着应南当时的绝望,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去给他赔罪,尽管我根本不配。”
何映闭眼落泪,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深埋着头:“可是...庄樾和我说瑶瑶挺着大肚子在学校承受着流言蜚语生下皮皮时,我才恍然觉得原来我连死也是不配的。”
死是解脱,他不配得到解脱。
他苍凉笑了声,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多么可笑:“即便是这样,我还是不死心的一次又一次的接近瑶瑶。”
“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属于我,我只有瑶瑶,我舍不得连她都失去。”
“我舍不得...”
【我就舍得失去我的儿子吗?】
何映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质问他。
【你的不幸和阴影从来都不是你做出伤害的理由,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即使是你救了我这条命,对你,我也做不到原谅,我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但我心疼瑶瑶,我只需要你知道我做什么说什么都不会代表着我对你意见的消除。】
【小南从小到大都是善良的孩子,如果他活着,我想他不会愿意看到从小守护长大的瑶瑶这样痛苦,或许这里面也包括曾经他视为知己的你。】
何映说着就无声哭了起来,直到过去很久,孟清翎腿都麻木,何映看着他满眼的死气,痛苦的别开眼,颤抖着手才又在屏幕打下一行字。
——把瑶瑶叫进来,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了。
孟清翎起身,拖着沉重麻木的步子出去。
郁瑶进来的时候和他错身而过,看了他一眼,又别开视线。
她不是没注意到他湿润的眼睫。
等到郁瑶坐到床边,何映朝她温柔一笑,又细致地观察到了她眼角的泪痕和微晕染开的眼线。
——她刚才应该听到了孟清翎那番话。
尽管郁瑶和她一样尽力恢复到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彼此拙劣演着戏。
何映从她手里拿过纸和笔,慢慢在上面落了一行字。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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