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世承的黑色绸质衬衫洇湿一片,旁边谁的手及时递来叠好的手帕,他顺手接过,简单擦几下,忽然闻到一阵清淡的香味。
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帕子被一只莹白柔软的手抽走。
池晚弯下腰,将几缕发丝顺在耳后,露出白皙小巧的耳朵,仔细擦着他昂贵的衬衫。
席世承毫无防备,保持着半敞开怀抱的姿势,看着眼前陌生的女人,任由她擦拭自己的衣服。
池晚擦了擦他身上的水渍,弯起眼睛笑了下,仿佛做了错事的孩子,两手温柔地比划哑语:不好意思,我赔你吧。
席世承望着面具后清澈的眼睛。
池晚从水里出来,发尾还湿着,乌黑微蜷的长发散在肩头,红色抹胸裙衬得肌肤白得发亮,如奶油一般诱人。
偏生她有双孩童一样天真的眼睛,勾人不自知。
衣冠楚楚的男人们交头接耳,为她不能说话感到惋惜,也对池晚的长相充满好奇。
“不用你赔。”
面具下的嗓音低磁冷淡,修长的手拽了拽散开的领口。
池晚高悬的心脏落回原地,偷偷松了口气。
刚才时间紧迫,情急之下才想到这个办法,放手赌了一把——赌席世承会接住她。
豪门太子爷的这款衬衫价格不便宜,池晚做好了掏空钱包的准备。
原主没有固定收入,弹钢琴的工作也辞了,目前住在厉书白的别墅里,名下银行卡、微信、支付宝里的余额加起来不超过五千块。
穿书之前,池晚好歹是富婆姐妹团的高级会员,一朝回到解放前,心情不是一般的emo。
靠山连山都会倒,更别说靠男人。
除了割厉书白的韭菜之外,她得找点别的挣钱路子,尽快恢复财务自由,重温富婆の一万种快乐。
……
在签署替身协议之前,池晚不想让厉书白认出自己,在卫生间换回了两百块的连衣裙和高仿鞋子。
午夜钟声响起,宛如美梦破碎的仙度瑞拉,池晚比他提早一步离开了公馆。
一小时过去,禁言自动解除。
池晚招手叫了辆出租车,报了水岸别墅的地址。
按照原主的样子把头发挽成花苞,池晚紧紧盯着车上的打表器。
价格每上升一块,她的心就跟着抽痛一次。
“哎师傅,你别绕远路呀。”
厉书白的别墅在远离喧嚣的山区,地图软件显示预计48分钟左右的车程,这都一个小时了。
从后视镜里看到池晚的表情,出租车师傅心里鄙夷:住富人区还这么抠门,亏你还是富家千金呢。
池晚总有这样的本事。
就算她穿一件拼夕夕四十九块九的裙子,戴着塑料排钻戒指,别人也会以为她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下车前,池晚扫描二维码,把车费转到司机的支付宝里。
唰一声,池晚听到了小钱钱入账的提醒。
余额:-95.5元。
心疼,哪里都疼。
事实证明司机的确绕了远路。
进了门,看到提前到家,甚至还洗了个澡的厉书白,池晚顿了一下,在玄关处换了鞋,拎着手袋走进去。
厉书白拿毛巾揉搓湿漉漉的头发,随口问:“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丢了包,池晚在沙发上坐下,瞥见茶几上的协议书,先发制人:“这是什么?”
她身躯前倾,手按在薄薄的协议书上,准备拿起来翻看。
微表情把控的刚刚好,嘴角翘起,眼眸亮晶晶的,仿佛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厉书白把毛巾挂脖子上,大步走过来,弯腰,指尖压住文件的另一端。
池晚拽了一下,没拽动:“……”
厉书白刚拟好协议,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跟她谈。
但池晚的目光太过迫切,他停顿了下,缓缓直起腰,松了手。
与其让她沉溺在虚假的梦里,不如尽早把话说清楚。
何况,池晚有个欠下债务的赌鬼父亲,她很需要钱。
他这么做,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厉书白在对面坐下,抬下巴示意:“看吧。”
对面的池晚翻动着专业律师起草的协议书,一目十行,快速扫了一遍,目光落在报酬那一行,果然是——
八百万。
发了。
池晚听见自己心花怒放的声音,看厉书白都顺眼了不少,故作不明白,尾音上扬:“替身协议?”
没有预想中的质问,更没有生气或是哭鼻子,她的冷静,让厉书白有些意外。
沉默一会,厉书白简单交代了他和顾小栀的故事。
为了成为更出色的珠宝设计师,白月光出国深造,厉书白思念成疾。
“见到你第一眼,我就把你错认成了她。”
“抱歉,隐瞒了这么久。你不是小栀,我也不可能对你动心。”
啧,老渣男了。
既然他想做交易,那她一定会是合格的替身。
只谈钱,绝不谈感情。
池晚巴不得厉书白有这样的觉悟,确认一遍协议上面的某条规定:“不牵手拥抱以及……深入的亲密关系?”
厉书白望着池晚。
相识以来,他们从未有过恋人之间的亲密举动,让池晚辞去工作,搬进别墅来住,也只是为了从她身上寻找顾小栀的影子。
厉书白语气冷了些:“美墅超跑你随便挑,洗衣做饭有菲佣,不干涉你的私生活,除此之外,我会帮你父亲还清债务。但有一点,别妄想取代她。”
池晚内心震了一下:……还有这种好事?
果然是书里的世界,现实中这样的冤大头可难找,长相俊美还用情至深的霸道总裁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经他提醒,池晚才想起来,原主貌似是有一个扒着她吸血的赌鬼父亲。
池晚笑笑,“钱直接打我账上吧。我爸年纪大了,容易被人骗,他拿着我不放心。”
厉书白点了点头,“看完了?”
池晚喝一口水,出于职业本能,逐字逐句看里面的内容:“别急呀,这么多字,我得慢慢看。”
不怪她处处谨慎,想动男人的钱包可没那么容易,更别说是精明的有钱男人。
万一厉书白留了一手,跟她玩文字游戏,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算好的,让她稀里糊涂背上巨额债务,反手把她送局子里都有可能。
白纸黑字签合同的事,一丝马虎都不行。
厉书白往后一靠,耐心等她看了半小时,“有什么问题?”
池晚的专业和法律八竿子打不着,学历也一般,能看出什么名堂?
一声不吭这么久,这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跟他闹脾气呢。
厉书白有些好笑地想。
池晚在现实世界是斯坦福毕业的法学硕士,合同里的文字漏洞逃不过她的眼睛。
确定这份协议没有问题,已经是四十分钟以后。
池晚拿着文件,抬起头,欲言又止地望着厉书白。
“关于替身的事……”
厉大总裁毫不意外。
果然,她不可能会答应。
毕竟为了他,连自由都可以割舍,怎么甘愿只做别人的替身?
厉书白做好了池晚情绪失控,甚至撕毁协议书的准备。
他靠着沙发,手随意搁在两侧,撑着头,“不愿意?”
“那倒不是,”池晚不好意思笑了笑,“这八百万能分期给吗?另外,替身期间的所有经费,你看,是不是得报销?”
第2章 池晚一把抱住了席世承。
厉书白愣了一下。
看着对面不像开玩笑、宛如身处谈判席的池晚,有点没反应过来。
池晚叹口气,柔声碎碎念:“妆造,约会,纪念日买礼物,哪一样不用钱?我为了你,连工作都辞了,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听到最后一句,厉书白黑沉的脸色和缓了些。
他扯下脖子上的毛巾,团了团丢在一边,点头:“可以,我报销。”
至于合约终止后承诺给她的八百万,按月分期预付,每个月给她打50万。
四舍五入月薪50万……
这么顺利就脱贫了吗?
池晚眼角眉梢都带着愉悦,恨不得现在就去放一挂鞭炮,点一首恭喜发财24小时循环播放。
她忽然想起,原主曾经痛恨自己和顾小栀相似的脸。
现在看分明是财神爷爷赐给她的福运啊,有钱去找听话的小狼狗不香吗?
签字按手印时,厉书白突然打断她:“等等。”
池晚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她答应的太干脆,厉书白反而后悔了。
见她嘴角上扬,双眼发亮,厉书白找不到她开心的原因,自动将池晚一系列反常的行为,归结于太爱他而做出的妥协。
尽管这样的妥协,她好像还挺乐意?
厉书白点了点协议书:“第十七条看了吗?”
甲方提出见面时,无论乙方身在何处,都应随叫随到,不接受任何理由的推辞。
池晚将一缕头发撩在耳后,妩媚地笑了笑:“没问题。”
金主嘛,偶尔提一点不讲理的小要求,她也能接受。
生怕他反悔,池晚小心翼翼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厉书白没好气:“嗯。”
看着池晚低下头,爽快地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他有片刻的失神,想起了舞会上的人间富贵花。
一袭明艳红裙,美得嚣张,夺走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却从不为谁停留。
池晚懦弱,自卑,和那位大小姐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怎么会联想到她?
晚上处理完邮件,厉书白坐在电脑前,仍然忘不掉池晚签署协议时潇洒的模样。
捏了捏鼻梁,他拿起手机,给顾小栀发了条消息。
美国那边正好是白天,顾小栀发了个自己的表情包过来,双手举起按在头顶,比了个心,俏皮又可爱。
厉书白盯着那个表情包看了很久,长按屏幕,保存。
与此同时,次卧的池晚正在打喷嚏。
原主的体质较弱,淋了冷水,又频繁脱换衣服,不着凉才怪。
池晚踩着楼梯下到客厅,找到还在忙碌的保姆:“赵妈,家里有感冒药吗?”
保姆看她一眼,默不作声去把药取了出来,板着脸递给她。
池晚扬了扬眉毛:赵妈对原主好像很有意见啊。
赵妈心里清楚,厉先生喜欢的人是顾小栀。
认识顾小姐这么多年,赵妈早把她当成了厉家的女主人,对后来的池晚自然没有好脸色。
在赵妈看来,池晚是插足两人感情的第三者,加上她性格孤僻,住进别墅这么多天,从不跟人说话,就更加不喜欢她。
服了感冒药躺下,池晚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
兔子跳到她身上,爪子捧起她的脸,mua猛亲一口,疯狂摇醒她:“池女士,你有新的任务!”
池晚一咕噜爬起身,头探出床边,呸呸几声:“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昨天的假面舞会上,你不慎遗落了一只珍珠耳环,谁捡到了它?任务:找回丢失的耳环,并拥抱对方表示感谢。】
【时间限制10小时,超时惩罚:脱发三天。】
【倒计时:9:59:59】
池晚捂着自己的头发,简直不能再清醒。
这也太狠了点!!
仙女誓死不能秃,池晚顾不上理会钻进自己被窝的兔子,冲到卫生间洗漱。
楼下沙发,厉书白拿着报纸,抬起手,看了眼腕表,“她还没起?”
打扫卫生的赵妈放下座钟,看一眼楼上,没有提起池晚发烧吃药的事:“厉先生,早饭已经凉了,我上去叫叫她?”
厉书白工作繁忙,很少有在家休息的时间,今天恰好是周末,上午有空闲。
他想了想,沉声问:“她在家,平时都是这么晚起床?”
“池小姐每天七点就起来了。”赵妈顿了顿,絮絮叨叨开口,“就是吃完饭后,老闷在房间里不出来,坐在画板前就是一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和可爱嘴甜的顾小栀比起来,池晚的性格实在不讨喜。
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池晚蹬蹬蹬走下来,在厉书白和赵妈的注视下,手按着额角,满怀心事地走进厨房。
不一会儿,厨房里响起吐司机的闷响,紧接着是冰箱被打开的动静。
住进别墅这么久,赵妈还是第一次见池晚拿冰箱里的东西,微微错愕。
要知道池晚可是连忘了带门禁卡,都不敢主动打电话找她帮忙,在小区外傻站四个小时的人啊。
厉书白放下报纸。
池晚刚刚下楼时,眼睛通红、嘴唇毫无血色的模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签协议时演得那么逼真,好似一点都不难过,身体的反应却骗不了人。
脸色酡红,脚步虚浮,像生病了似的,脸都白了。
昨晚的行为得到了解释,厉书白思索一会,吩咐赵妈:“她最近心情不好,赖床也正常,让她多睡会儿。”
池晚不知道男主已经脑补了一出琼瑶大剧,嚼了两片吐司,咕嘟咕嘟喝了热牛奶,又拿起一只煮熟的鸡蛋。
生病了吃饱饭才好得快,池晚握着鸡蛋,随手磕两下,一边剥鸡蛋壳,一边想着今天的任务。
乙女游戏的主线是攻略卡牌上的男主们,耳环只有可能是被昨晚在场的席世承捡到的。
那么问题来了,她要如何找到席世承?
原主独来独往,通讯录里的号码少得可怜,从小到大几乎没什么朋友,更不可能和席世承的圈子有交集。
难道天要秃我?
池晚吃着鸡蛋,绝望地想。
咦,等等!
昨晚的面具舞会,厉书白也在场,都是一个圈子的朋友,说不定、他有席世承的联系方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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