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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晚知道她要杀自己，立刻摸出枕头底下的武器，双手举起，边快步后退边朝X8按下扳机。
轰一声，强大的后坐力震得她虎口发麻，后背重重撞在床柱上，剧痛顺着神经末梢传遍全身。
恐怖的能量爆炸释放，墙面瞬间被熏黑，X8上半身瞬间化为虚空，跪倒在地，趴下。
恰在这个时候，整片区域遭到了外部轰炸，大地摇晃，数座大楼顷刻间坍塌倾倒，滚滚尘雾弥漫。
池晚首次清楚地意识到，人类末日离自己如此近。
家里不能再待了，池晚披上外套，将两把重型热武器绑在腿上，又在腰间插了把刀，迅速跑出摇摇欲坠的楼房。
户外的空气污浊难闻，遍地横尸，高度发达的中心城市彻底沦为废墟场。
人类社会的灭亡，竟是由人类自己研发的人工智能引起。
池晚不禁有些感慨，科技的飞速发展值得警惕。
街上空无一人，池晚在昏黄阴暗的雾气中穿梭，忽然听到一声清悦的声音。
“晚晚。”
那一瞬池晚怀疑自己听错了，目光穿过薄雾，环顾四周的废墟，脸色茫然而诧异：“……世承？”
席世承怎么会出现在真实世界？
急促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薄雾中漆黑修长的身影逐渐明晰。
池晚站在一片倒塌的废墟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手指垂落，摸向绑在腰间的刀。
是同类？还是仿生人？
污浊的烟雾中，那人的眉眼缓缓舒展，漆瞳里含着细碎的光，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像末日的神明，五官轮廓分明，眼前乌丝晃动，白皙的脸庞染着脏污，依旧好看得发光。
“纳兰究？”池晚眼睛发亮，迅速朝他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脖子，高悬的心脏落了地，“你没事，太好了。”
席世承微微俯身抱着她，温暖的掌心贴着她后脑勺，像拥抱着自己的全世界。
“纳兰究，我们没有家了。”
“嗯。”
“那两个机器人也死了。”
“嗯。”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
席世承收紧手臂，嘴角弧度缓缓下落，眼睫低垂。
问出这句话，她忽然想起来，纳兰究没有情绪，感知不到快乐。
脏兮兮的制服有股硝烟的味道，池晚环着他的脖子，攀在他肩上，抬头问：“这几天你去哪了？”
席世承声音温和，淡淡道：“谈判。”
顿了顿，他低敛眉眼，静静注视着她，说得更清楚些：“与人类和谐共处，给晚晚争取几天安稳日子。”
想到X7叫他长官，池晚不知道他在那帮仿生人里是什么地位，“结果呢？”
“失败了。”席世承柔软的嘴角上翘，满不在乎地嘲弄道，“它们毕竟不是人类，脑子不太灵光。说再多也是对牛弹琴，唯有以暴制暴。”
池晚不禁笑起来：“怎么连自己也骂，你不也不是人吗？”
灰黄的浓雾漫了过来，带着呛人的味道。
席世承眼梢微扬，手指碰了碰她软乎乎的脸，眼睛弯成月牙：“谁说我不是？”
两人视线胶着在一起。
池晚不太懂，慢慢松开环着他脖子的手：“你是？”
身侧的废墟里忽然倒塌一块，爬出一个面相凶恶的仿生人，朝池晚冲了过来。
池晚摸向大腿绑着的武器，席世承伸手拧碎了对方的脖子，远远扔到了五十米开外的垃圾堆里。
看着他像切瓜一样利落的动作，池晚微微睁大眼：“这就是实力压制吗？”
简直好有安全感！
分秒间隙，两侧的大楼逐渐分崩离析。
席世承抬起头，眼睛闪现绿光，迅速反应过来，手心护着池晚的后脑，奋不顾身把她扑在地上。
下一秒，两侧高楼轰然倒塌。
玻璃碎屑、钢筋石块仿佛崩溃的山洪，顷刻间将两人的身影淹没在高山一样的废墟里。
……
烟雾散尽，万籁俱寂。
池晚满脸灰尘，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扭头闷咳几声，意识逐渐清醒后，仓惶地去摸身上的NL-9。
“纳兰究！你还好吗？”
没有回应。
黑暗中一片令人揪心的死寂。
池晚颤抖地抬起手，摸到了柔软的脸庞，高挺的鼻子，薄薄的眼皮。
浑身的血液仿佛凉透，她的手继续向下，指尖碰到了冰冷的纽扣，制服口袋，布料下是坚硬的胸膛……
意识到他是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了废墟，池晚眼睛氤氲着热气，喉咙发紧，急切地呼唤他：“纳兰究！阿九！”
头顶的机器人一动不动，没有半点气息。
两人之间的空间有限，池晚躺在他胸膛下方，无法翻身，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手贴在地上，在黑暗中摸索四周的环境。
伸手就可触碰到粗砺的碎石钢筋，光线被废墟遮挡得严实。
她再次抬起手，忐忑不安地触摸NL-9的脑袋，脖颈，手臂，肩线，腰腹，直至够不到的地方才停止。
至少上半身是完整的。
NL-9报废，不会有救援队的人来，最迟五天，她就会被困死在废墟里。
生命的最后时光，池晚安静躺在地上，回顾自己的人生。
休眠180天之前，她还是那个天真懵懂小女生的时候，她觉得这个悲惨的世界没什么好留恋的。
直到她带着虚拟世界最后一层的记忆苏醒后，再次见到了纳兰究。
他和之前很不一样，像个活生生的人。
不会机械地执行命令，不再冷冰冰发呆，每天变着花样给她改善伙食，回家会送她一支白色的花。
哪怕安静陪她时也是温和细腻的，会注意到她的情绪，偶尔笑吟吟逗她几句。
笑起来的样子眉目含春，唇角随之弯起，黑色的眼睛染着光，看谁都像在放电。
祸水似的。
很像一个人。
适应了黑暗后，池晚依稀能看清NL-9的眉眼鼻唇。
眉心轻蹙，唇角微微向下，面无表情的样子又变成了那个冷冰冰的纳兰究。
池晚抬手抚摸他的脸庞，心里有些淡淡的伤感：“阿九，为什么你那么像席世承呢？”
静静躺了两天，池晚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
废墟将战火隔绝在外，世界悄无声息，第三天晚上下起了雨。
雨水渗入残垣断壁，浸湿了后背的衣服和头发，也打湿了她的脸庞。
池晚饿得两眼昏花，麻木地睁着眼，听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她忽然笑了笑。
他俩就这么死在一起，好像还挺浪漫？
“笑什么？”
昏暗的废墟里响起一道轻不可闻的声音，宛如一片羽毛，风一吹就散。
池晚眼珠微动，缓缓看向眼前的男人。
身上的黑影轻轻吐了口气，调息了片刻，力竭般垂下黑乎乎的脑袋，鼻尖距离她的脸不过半寸：“有没有伤到哪里？”
“纳兰究……你好了？”
池晚眼睛不眨，直愣愣看着他，忽然喜极而笑，伏起身紧紧抱住他的脖子，眼底泛着激动的水光。
他没死。
她的机器人没死！
席世承全身被水淋湿，任由她抱着自己，眼珠清澈，俊秀好看的脸上满是脏污。
“我吃醋了。”他轻声说。
听到这声熟悉的腔调，池晚顿时愣了下，松开他的脖子，直视他的脸。
诧异了半晌，她错愕地试探道：“……世承？”
第70章 . 承池 你是我唯一的梦想。
废墟之下。
湿漉漉的两人在黑暗中无声对视。
池晚看着头顶的男人, 指尖缓缓撩起他柔软的额发，脸上的欣喜化为了茫然：“你是……席世承？”
仿佛沉寂了半个世纪那样久。
“嗯。”
光线晦暗, 人类肉眼辨不清周围的轮廓，在NL-9眼里却是恍如白昼。
他清楚看见主人面上的惊讶，用自己的身份说：“我和席世承做了交易。”
池晚还在持续震惊中……
纳兰究？席世承？他俩是怎么成为一个人的？
NL-9：“主人，原谅我的擅自决定。”
NL-9低眼望着她，声音没有情绪起伏，波澜不惊，诉说着自己的理由——
“我是一台不懂人类感情的机器人, 只会遵守主人的命令。不知道主人为什么开心，也不知道主人为什么难过。
父母过世, 叔叔离开，心事无法与别人分享，主人的内心一定很孤独吧。每次看见你坐在房间里, 沉默一整天，阿九就特别想，成为一个人类。
能感知你的喜怒哀乐，是阿九最大的愿望。
我想陪在主人身边, 做一个合格的伴侣。与你谈天，逗你开心，做任何你喜欢的事情。
看到你笑，阿九的体温就会升高, 这是机器人的浪漫。
席世承是我创造的, 最为理想的一个虚拟人物。每当和他在一起，主人笑的次数最多，眼睛会发亮。我想，你应该很喜欢他。”
池晚久久不能平静, 瞳孔放大，抚摸他的脸：“阿九……”
“主人，”NL-9定定看着她，唇角上扬，“你不必担心，更不要难过。阿九没有离开，只是暂时沉睡。席世承是我，纳兰究也是我。我这么做，是为了更好地守护在主人身边。
我想做你最亲密的人，成为你一辈子的灵魂伴侣。席世承会代替我，永远陪着你。”
NL-9慢慢低下脑袋，在她唇角吻了吻：“我爱你。”
不是机器人对主人的爱。
是男人对女人的爱。
……
NL-9面无表情，缓缓闭上了眼睛。
雨线冲刷着这座满是废墟的城市。
池晚躺在冰冷湿泞的地上，呼吸紊乱，一时百感交集，冰冷的手胡乱摸着NL-9的脸，“阿九，对不起啊。”
误会了你那么久。
还在虚拟世界骂你。
NL-9对她隐秘而深沉的爱，直到现在，她才清楚地明白。
池晚紧紧抱着身上的机器人，夜晚温度低，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浑身冻得哆嗦，她却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温暖，从NL-9皮肤上传递过来。
阿九开心时，体温会升高。
想到这一点，池晚哑然失笑，亲了亲他的脸。
纳兰究的意识陷入沉睡，席世承缓慢地睁开眼睛。
乌润的眼瞳凝望着身下的女孩，他忽然笑了声，呵出淡白的雾气：“晚晚，我身上好烫。你是不是亲我了？”
池晚每一次主动亲NL-9，他的体温会上升到38-40度，像发起了烧，漂亮的眼眸氲着雾气，连皮肤都泛着好看的粉色。
“我好冷。”池晚的手伸进他制服下摆，掌心隔着衬衫，贴着他的胸膛取暖，“我该叫你纳兰究，还是席世承？”
沉默一会，席世承笑道：“叫男朋友行不行？”
池晚看了他半晌，冰冷的手指抚上他的两边脸颊，抬起头，主动吻上他的唇角。
“世承，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跨越千年时空，来到我面前。
这是一个视死如归的长吻，缠绵而刻骨。
席世承半睁着迷离的眼，不可思议地望着她，苍白的手指撑在她肩侧，情难自控地回吻着她。
一遍又一遍，疯狂宣泄内心的情感。
不知过了多久。
“晚晚……”席世承调整呼吸，不舍地微微转开脸，声音染依稀的笑，“不许再亲了。”
池晚有点委屈，不满地说：“我都要死了，死的浪漫点不好吗？”
“谁说你要死了？”席世承曲起一条腿，单手撑着地，右手探入制服内口袋，抽出一包奶味软糖，长指拎着递给她。
池晚：？？？
“你在哪里买的？”池晚伸手接过，第一时间瞪大眼睛查看生产日期，可惜光线太暗什么也看不见，“不会是一千年前的吧？”
席世承两眼弯弯，轻笑一声：“不吃算了。”
“吃。”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哪里顾得上那么多，撕开包装拆了一颗软糖，先喂到席世承嘴里。
席世承下意识张开唇缝，咬着软糖，潋滟的眸子笑吟吟睨着她。
心里甜得要死，嘴上却吊儿郎当：“……让我试毒？”
“哪有，我是怕你饿着。”池晚猛然想起席世承不需要进食，快饿死的人是她。
他八百年不吃东西也活得好好的。
池晚剥了颗软糖喂嘴里：“浪费了。”
席世承：“？”
牛奶味的糖在口腔中化开，他定定觑着她，讥诮的目光从睫缝中透出，气音呵笑：“没良心的。”
吃了三颗奶糖，饥饿感减轻了不少。
把剩下的半包收好，池晚塞到他制服口袋里，“我们怎么出去？”
不知道头顶的废墟有多高，两栋大楼的重量压下来，NL-9没报废真是个奇迹。
席世承调整片刻，左手臂穿过她后背，把她上半身抱了起来，紧紧搂在自己怀里，另只手推开旁边坍塌的废料，一点点往外爬。
碎屑哗啦啦掉落，烟雾灰尘弥漫，池晚的头发和衣服染满了灰，脸埋在席世承怀里。
小山一样的废墟里探出一只瘦长的手，紧接着，拨开碎块，露出池晚白一块黑一块的脸。
夜照灯穿过雨幕映在她脸上，池晚眯了眯眼，笑了起来，由衷地感受到生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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