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去请过来。”张兴柱道。
张强和张恒立即就站起来跟过来了。
“你们跟来干啥?!”张兴柱道。
二人站住便不动了。
张兴柱啐道:“显摆我张家也有儿子?!老实呆着去吧。”
比能比得过人家有四个儿子吗?!真是!
大妮心中微暖,看向张强张恒的眼神里都带着暖心。季大牛却搓着手很紧张,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跟会变脸似的。不是他不中用,实是这个时代,很多人的一生的事,都是由父母决定的。很多人的不幸,也是由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连婚姻都得包办的年代,又能指望几个人真正的改变命运呢。大多数都是这样不由自主。
张强坐了下来,心不在焉的找事做,李氏见他这样,便劝道:“去老姑奶奶身边坐着吧,一会子长辈说话,咱小辈别插嘴,等姑奶奶和爹发话了再说也不迟啊。”
张强一声不吭,到张融融身边坐下了。
张恒呵呵冷笑,眼神像刀子似的一眼眼的往季大牛身上甩。也起了身坐到张强以下去了。对面则是留了客座,是准备给亲家们来坐的。
见陶氏不安,张融融笑道:“踏踏实实的好好做饭要紧,有客上门是喜庆的事,难道咱的节还不过了?!”
“诶!”陶氏应了一声,和李氏都进厨房了。
“你们俩也去,”张融融对王安平和小妮道:“小孩子家家的听啥听?!”
小妮嘟着嘴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王安平则担心的看了一眼张融融,道:“娘,要不我跟在你身边吧。”
“没事,”这孩子还怕她被人呛声吗?要真是那不知数的,说她是外人没资格管张家的事,那自然也就完全没得说了。如果真是这般,那吵闹打架都没用,直接散伙。节也甭过了,今天就叫强子恒子用板车把大妮的嫁妆都拉回来,把季大牛扔给他们带回季家去,哪里来哪儿去的散伙得了。
至于和离,都用不着商议,直接去衙门里办,破婚只要女方家强势,非办不可,便是衙门也拦不得。只不过向来是民不告官不究,女方也少有主动破婚的,因此这才少见。
到这里,其实都与男方家里同不同意,关系都不大了。
衙门办事其实只看对方的态度,如果非破不可,那就破呗。法外不外乎人情,女方家里在乎女儿,还能拦着吗?!
都是当人父母的,其实都能理解。
张融融摆摆手,王安平便与小妮一道进厨房去了。
“你们俩来,”张融融对大妮招了招手,大妮先过来了。大牛不安极了,看向张融融的眼中带着哀求。
张融融却没看他,只看向大妮道:“丫头,你可做好心理准备了?!不管好的坏的,你都得受着。明白?!”
“明白。”大妮眼泪包包的,却像张兴柱,一旦心中有了预防,她反而内心里很坚定。
“大牛啊。”张融融道:“这个世道,姻缘一事,只看父母之命。你和大妮是有短暂的缘份,还是有一生的缘份,只看你父母怎么为你主张了。若是只是以为娶了亲,便能主张着儿子儿媳的命运,这个婚也就到此为止了,倘真是如此,你也好好的回去,这一辈子就好好的孝敬父母,咱大妮与你无缘。你莫忘了,你是为人子的,不要做不孝的事,也不要陷大妮于不义……”
季大牛泪如雨下,腿一软就跪了下来,拼命的摇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张强和张恒上前就将他给扶起来了,道:“妹夫,坐!”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叫妹夫了。所以也不吝啬,非得现在就分个冷静。
张融融对坐下了的季大牛道:“千万莫跪,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跪母,跪我……你父母瞧见,怕是又添一层怒。”
季大牛泣不成声,哽咽的要死过去一般。
张融融担忧的看了一眼他,这要是破了婚,这牛脾气犯上了,万一要撞墙或是跳河什么的闹,让大妮怎么做人?!
张恒看向季大牛的眼神充满了心烦,他抖着腿,要不是克制着,早一脚踹上去了。娘的,一个大男人,哭甚,哭的要死要活的。半点主张也没有。
要有点骨气,直接入我张家门下得了。
张强的眼神也十分不耐烦,拳头握着,他也是个能忍的,这要是换个人,早拳头捶上去了!
他闭上眼睛,这婚要是继续下去,他就忍了。
要是破了,多早晚要打一顿出出气的。
张兴柱到了门前,先远远的打量了一下二人,看他们穿戴整齐,手上拎着包袱,还有礼数周全的样子,又没带儿子族人什么的说情,估摸着吵闹打架是闹不起来了。
但八成可能是劝大牛和大妮回家去的。
只要不闹就行,只要肯讲理,话就好好说。这样他也就松了一口气。
邻居们全都晓得了这事,过节的基本都歇了在家,家家户户都一大早就有炊烟,因此人丁都在家里,这不都沸沸扬扬的跑出来看吗?!
张兴柱上前,季老爹笑道:“亲家,从外头回来?!”
张兴柱笑了笑,淡淡的道:“接了老姑回来,老人家心善,不肯与小辈们掺合在一块过日子,便赁了院子出来住,我也随老姑住了服侍着。大妮也在那边,这也是老人家心疼小辈的意思。我张家因此才和睦,若是个搅家精,这日子还怎么过?今儿过节,家里没人,全在那边尽孝。老姑这样的长辈,才叫小辈们敬爱,小辈们才不远离。”
季老娘脸色微微变了变,这是说他们不疼小辈们呢。
第060章 听话听音
“请到那边做客吧, 我老姑在,如今家里的事, 都是老姑作主……”这是为张融融撑腰的意思。意思就是虽是姑姑,但不是外人,若是你们亲家冒犯了我家老姑,非得言语间排挤,那就……
疏不间亲,若论亲疏,你们亲家还是外人呢。
这话的意思, 就是大妮在张家也不是外人。
季老娘的意思就很微妙了。看样子,亲家是铁了心不放大妮回了, 因此那想接回的妄想,也死了一半。
等上了门, 才发现这院子比原来张家的更大些,还敞亮干净。不像是租来的,收拾的倒像是自家一般。
可见不是为了对付给老姑随便租的房子, 是真的租了比自家还敞亮的宅子给叫养老住。
这番心意……
终究是他们小看了张兴柱对老姑的心。
就冲这份对外嫁女的心, 想要接回大妮, 怕得死心。
季老爹和季老娘对视一眼, 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之前还抱有一丝的希望, 指望着万一亲家其实也是等他们上门接大妮的意思呢,他们只要服个软,也就给了台阶下了。
但现在几乎是死了心。一见面,就先放出这个话来,谁不是活了几十年的老妖怪?!哪个不是人精,听话听音,这话分明就是告诉他们说, 接大妮回你们季家的事,提都别提。
两人心中有点苦,时势如此,也只能认了。难道还真能触人家的逆鳞,非要把话说到翻脸不可吗?!人都来了,自然不是为了来吵架的。
张融融看到人来了,也只是笑的像个菩萨,却没站起来。
张强张恒却站起来了,当然没说话。他们虽然不高兴,但从小被张兴柱教的好,哪怕起矛盾的人家,礼数上先不能欠缺。不然终究要被人拿着说他们倨傲。礼是礼数,而事却是事。是能分开的。但有的人嘛就是分不清,你先对他客气,他还以为你服了软。
但显然季家父母并不是这样的人,他们是刻薄些,然而却也不是普通的人,到底是操持着家业到这个地步的,做生意的也有点心得的,因此上前道:“亲家舅哥快坐,我们当不起。”
张强张恒只点点头,啥话也没说,又坐下来了。
“这就是我老姑,”张兴柱道。
“亲家姑奶奶真是慈目善眉,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季老爹笑道:“大牛是该早就上前来拜见了,只是家中忙,竟是失了礼耽误了。上次小两口闹了点矛盾,大牛这孩子也真是,竟挑了担子来了,连银钱也不带,这孩子给老姑奶奶的礼,我给带上了,还望亲家姑奶奶别怪罪孩子小不知礼数。”
“亲家客气了,快请坐!”张融融笑着指了指。
季老娘没说话,只是看着站在张融融身边的大妮,还有坐在张恒席下的季大牛,这个畜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看着季老娘火气直冒上来!
她捂着胸口,眼神像是要吃了季大牛一般。这个王八羔子,娘的,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王八羔子出来?!看的她好火大,弄的她这个老娘像是要拆散他,逼死他一般,做出这模样来给亲家笑话吗?!
大男子汉,怎么这副德性,若不是自个儿生的,季老娘能把他给嫌弃死!
弄的亲娘像十恶不赦的恶人一般。
这头憨牛,知道心疼媳妇,怎么不心疼心疼他老娘。
张融融对张兴柱道:“你也坐,来者是客,季亲家大节里上门,难道不是喜事?!都别愁眉苦脸的。事归事,节,咱还是要热热闹闹的过。”
张兴柱点头,笑了笑,坐了下来。
陶氏倒了茶来了,笑道:“亲家请喝茶,别嫌粗薄!”
“客气了,”季老爹笑道:“自家里也不过是喝这些,亲家的茶还好些,倒叫我们受用了!”
陶氏笑了笑,瞥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季老娘便回去厨房了。
小妮一直抻着头在那探头探脑,被陶氏给摁回去了,道:“大姑娘家的,看什么看?!稳重些,你也不小了。”
小妮道:“二嫂就知道欺负我,我看一看,将来也好防一防。”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这是思嫁了,”陶氏乐道。
小妮啐道:“天天和二哥就是没脸没皮,倒说起我来。”
陶氏红了脸,暗叹这小姑子的嘴实在是扎人的慌。
“二嫂,你看看那季老娘,面相好凶啊,一句话也没说。心里还不知道怎么不平呢,会不会吵起来啊?”小妮吐糟道。
陶氏哧笑一声道:“我别看她现在不说话,当初求娶你姐姐的时候,那个热情,你是没瞧见。人嘛,不都是这样,没娶之前是一个样,娶了以后又是另一个样了,娶之前是那娇贵的花,娶回了家,当抹布使,最好是越耐用,越糟践越好。你还小,哪里知道,大多数人,有两三副面孔是常情?!”
小妮听的怔怔的,小脸都白了。
陶氏瞥了客厅一眼,道:“她这样的段数也就这样了,我看她不是不说话,是不知道怎么说。等着吧,老姑奶奶这样的,她可及不上!谁不是人精啊。”
“他们要是来求我姐回去,我姐我也不会放回去的。”小妮嘟着嘴瞥着陶氏。
陶氏点点她的脑门,道:“怎么?现在有人撑腰了,说话也这么怪模怪样了,跟你二哥一个德性!”
陶氏哼哼道:“我和大嫂就不是那能容人的,一个大姑子就容不下?!小姑奶奶,你可放你的心吧,就是将来你嫁了人,再带回一个姑爷回来,我和大嫂也能容!”
李氏噗哧一笑。
小妮胀红了脸,呸了一声,跑去与王安平一道烧火了,两人只差着几岁,现在像亲人一样相处,嘀嘀咕咕的有说不完的话。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看他们二个跟孩子心性似的,李氏道:“你这张嘴,连闺女也要调笑,你可真是越来越没脸皮了。”
陶氏冷笑一声,道:“是呐,不及大嫂是个正经人。我就是那倚门卖笑,不正经的。”
李氏呸了一声,也懒得理她。
小妮小声对王安平道:“表叔,为什么那季家现在这么客气的上门?!之前在家对我姐多凶多坏啊。”
王安平想了想,道:“我估摸着是为了养老的问题。”
小妮怔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问题,或者可以说,她年纪太小,根本还没经历过这些,根本难以理解这个问题的存在。甚至她的意识里都没出现过这个概念。
王安平在村里呆的久,见过的却多的多,道:“王家村里也有很多年轻时候折腾儿子儿媳,到老了,却变了脸面,开始讨好儿子儿媳的事情,多的是。”
小妮整个人都有点蒙,似乎是难以理解。
“人都是会变的,年轻的时候仗着是一家之主,可以胁制儿女,自然疾言厉色,可是,临老了,心里无依无靠的恐惧会占上头,就会改变面色,不是只有书上说前倨后恭的,父母也会。”王安平脸色静静的,道:“我奶奶是死的早,我爹是向着她,若不是我奶胁住了儿子,我娘又怎么会吃这么多苦?!倘若,我爹但凡有一丝的向着我娘,我奶奶她就不敢这么搓磨我娘。别看当娘的凶悍的要命,其实都是怕儿子的。这种怕,叫恐惧更合适些。我娘是真的命苦。大妮她,至少大牛是真心的,虽然他没什么用,却是心意在大妮那,又有表哥管她,她的苦也只是一时的,不像我娘吃了半世的苦……”
小妮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人真复杂,真坏!”小妮不知怎的眼泪就下来了,“这季家父母不是好人!”
是好人还是恶人,都说不清了。
王安平挺平静的,道:“这些日子我虽没怎么说过大妮的事情,但我也是看在眼里的。也看到了大牛的态度。他的态度很重要。顾忌着儿子,一般有点恐惧意识的父母都不敢得罪的太过。大牛虽然没什么主张,却是个固执的,他娘又能拿他怎么?!真的能孤注一掷的不顾儿子的心意吗?!这个怨气结下来,就是养老的祸根。天底下,没几个敢这么硬气的,不惜得罪儿子的父母。除非他们有别的倚仗,但我看是没这个倚仗的。”
“他们季家虽然四个儿子,前三个我是没见着,但想一想,活重的家里,必然生怨,他们又是那个脾气,只怕平时对其它三个也不怎么,凶悍的人心里必然有戾气,招回来的自然也是怨气戾气,再加上四个儿子在一块过活,这磕磕碰碰的摩擦肯定多……”王安平道:“最后一个小儿子,真的能逼散了他的婚?!我看可能性是不大。当然,肯定也不舍这个儿子来张家的。估计也不会放手能养老的人走,给当上门女婿肯定不可能。”
39/239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