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安若虽然心思单纯,也不代表他不知道严筝根本不似他自己说的那样,完全不会在乎外界和其他人的言论。他要是真的无所谓,也不会患上那么严重的抑郁和焦虑病症了,“他们就是欺负你!”
“那你帮我再多骂一会儿解解气?”严筝逗他,“别闹了,先办正事,这个地址,去TZ战队训练中心。我让战队那边一并叫来了主播家属,该清清该算算。等乱七八糟的事情结了,他们哪里来回哪里去,你们关起门想骂谁就骂个痛快,我也好回巴黎找你姗姗嫂子。”
“好吧……”安若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能小小声嘟囔,“姗姗嫂子要是知道你受这么多委屈得心疼死了。”
……
下午三点,安若准时把严筝送到TZ战队的训练中心门口。
和去到西柚TV时一样,无论他再怎么撒泼打滚,严筝还是坚决只拿他当司机,他保证不出声只撑人场都不行,问就是场面少儿不宜,不适合他这种小屁孩儿在旁观瞻。
“可是我答应陈哥和志浩哥他们会照顾好你的。”安若急得脸都红了。
却被严筝一句“他们默许我只叫你一个人过来,本身就是全交给我自己把握的意思”成功噎了回来。
当然严筝不让安若跟的更多原因并不是嫌弃他帮不上忙,而是正像他告诉安若的那样,他真的不想让那个心性纯良的男孩子见识到他对付外人的手段。
“你们想录音可以摆在明面上录,因为我也会录一份,这些有必要的话都会成为双方对簿公堂时的证据,但您各位应该也听说过我的行事风格,我打算录下来的,大概率不会对你们太有利。”这是严筝被带到训练中心会客室里说的第一句话,在他发现对方迎接他的人中有几个明显在确认兜中录音设备的工作状态后。
果然,听他这么说,那几个人心虚地将录音设备拿出来关闭,严筝却丝毫没有因他们的做法而改变主意,兀自将手机开启了录音模式,光明正大地扣在桌上。
这……
战队经理和“虎哥”的家属见状不由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有些慌,所幸被他们请来的公关团队及时控住场:“小严总如此不给面子,瞧着可不太有谈判的诚意。”
严筝笑了笑,只听对面继续说:“看小严总似乎身体抱恙,怪不得凭您和夏影帝关系,出了这么大的事之前负责和我们对接的还一直是西柚TV……想必这时候劳烦您出山,炎夏内部也是对事态的严重程度做了评估,总之情况您都清楚,现在是我们情理都占,您还不拿出足够的诚意,真的好吗?”
严筝默不作声地等他说完,他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有多糟,很容易会让对方识破炎夏是走投无路才把这样的他拉来公关,但换个角度说,一个这副模样还爬过来公关的人,何尝不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您说这只手啊……”严筝没有避讳手上的伤,说出的话狠戾阴鸷,真假莫辨,“听说夏初哥卸了别人两条胳膊,我做弟弟的不知道该拿什么赔罪比较好,单凭这个伤,还不够诚意吗?”
这下连对面的公关团队也摸不清他的路数了,不同于“虎哥”家属和他所属的电竞战队,这些公关老油条长年和娱乐圈打交道,自然早听过严筝的手段,要不是现在已经和战队及家属签了合同,这人绝对是他们说什么也不想打交道的对象。
“小严总别开这种玩笑。”团队为首的公关人员干巴巴地道,“您说要找我们谈,还要战队负责人和家属一并到场,这些要求我们都答应也做到了,这是我们的诚意,我们付诸诚意的目的是通过谈判解决问题,而不是加剧事态把一切闹僵,您说对不对?”
“嗯,也是。”几句话的工夫,严筝就化被动为主动,化弱势为势均力敌甚至稍胜一筹,“那我们就来谈谈吧,关于电竞主播‘虎哥’涉嫌对我司艺人,三金影帝夏初进行性骚扰的事件。”
第六十四章 公关恶魔严小筝。
严筝这话一出, 最先按耐不住怒火的是主播“虎哥”的家属,一对五十多岁的中年夫妇,和一个自称“虎哥”表哥的壮硕男人。
“我看你这小白脸就他妈的是磕药磕多了!”表哥动作快, 战队和公关团队一个没拦住便冲到严筝面前, 薅住严筝衣领的力道大得可以把人生生从椅子上拽起来, “我弟大好的前途,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稀罕那个卖屁股上位的小娘炮?”
对方空有一膀子力气,动粗的架势毫无技巧可言, 严筝不是躲不开, 可瞥见会客室里闪着红光的监控器,他愣是一丝力都没用, 任由“虎哥”表哥扯了个趔趄,单薄的身体失去平衡一般撞到会客桌上。
“小严总!”即便是严筝挑衅在先, 公关团队的负责人也快在心里骂死这些带不动的猪客户了。
要知道谈判最忌冲动, 尤其他动手的对象还是严筝——这人别管是怎么给自己作的,肉眼可见就是随时能拿身体碰瓷的样子, 要是真在这里被折腾出个好歹,亚洲首席男团的当家门面, 怎么不比你一个三流战队的替补选手值钱?
“没关系, 毕竟不是什么好听的罪名,我可以理解从家属的角度出发难免会恼羞成怒。”严筝拒绝了公关团队负责人想要搀扶他的手, 慢条斯理地站直, 整理了一下适才被扯皱的衣领, “刚才诽谤我生活作风和夏初哥成名方式的言论,我不追究了。”
公关到底是什么?
你讲的从来不是道理,也不是谁有理就赢了。
这是严筝正式接手夏初和炎夏时就学到的事情, 他要做的是把控每一个谈判场上的细节,不动声色地让自己的每一句话,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导向对己方有利的陈述。
现在他在做的事就是如此,经过了十五分钟的博弈,诽谤和恶意伤人的锅他给对方回敬了同款,还附带一个性骚扰,几乎可以说是彻底扭转了局势。
对面的公关团队负责人见状,再经历过大风大浪这会儿也虚了:“小严总,性骚扰这么大的罪名,可不是你们说有就有的,夏影帝和主播‘虎哥’毕竟是两个大男人……”
不待他说完,严筝已经抓到了他话中的漏洞:“你们从一开始就在不停地强调夏初哥和‘虎哥’性别相同,是默认‘虎哥’的行为如果加诸在一个女孩子身上,就是货真价实的性骚扰吗?”
“这……”负责人想要辩解,但一想“虎哥”确实在夏初完全抵触的情况下对他又摸腿又亲头发,一时竟找不到能够反驳的理由,准备好的说辞也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讲。
“我会对我说出的每一句话负责。”严筝低头瞥了一眼桌上还在录音的手机,“根据我国法律规定,性骚扰的表现形式主要分为以下几种:第一种口头方式,用下流的语言挑逗对方;第二种行动方式,故意触摸、碰撞、亲吻对方脸部、腿部等性敏感部位;第三种设置环境方式,即在工作场所营造特定氛围,让对方感到难堪。‘虎哥’每一种都沾,你们和我说这不是性骚扰?”
“但这些都是男性针对女性的……”负责人一不留神又认下了严筝对“虎哥”的审判,“那要是这么论,每天男性性骚扰男性的案子数不胜数……”
严筝轻轻勾了勾唇角:“大多数国人的防范意识比较差,但没人报案并不能说明不构成犯罪。你们如果实在认为我强词夺理,我们可以分别呈上证据走法律流程。”
“您这话说的……”负责人情不自禁地服软,“我都说了,咱们现在聚在这里是为了解决问题,最好还是私下和解不是……”
严筝不动声色地垂下眸子,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等待对方做出更多让步。
当然这几乎一边倒的局面势必引起家属方面的不满。
“我告诉你,你少吓唬我们,我儿子才是受害者,你敢去告我儿子性骚扰,我们也敢告那个什么夏初故意伤害,伤情鉴定摆在这儿呢,一告一个准,送他去坐牢!”“虎哥”的父母看起来不像读过什么书,道理上讲不过就试图用加大音量的方式虚张声势。
严筝复又抬起眼,深陷入眼窝的桃花眼里刻意泻出几丝不屑和轻蔑,目的就是抓住这类人的心理,逼他们露出更多的破绽:“叔叔阿姨,你们不必这么激动,别说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就是真到了,也不是谁声音大就听谁的。”
“是你自打进到这屋就开始胡说八道。”“虎哥”的母亲护犊子,认准自家儿子没错,根本听不进这些有的没的,吵得更加厉害,“不就是告吗?要告趁早告,都别啰嗦,交给法院判,看谁的罪大!”
对方论起来毕竟是长辈,再怎么撒泼,严筝也会抱有最基本的尊重:“道理是这样说的没错,可阿姨您想过没有,一旦法院判了您儿子性骚扰,您再想告夏初哥故意伤害就一定不会胜诉,您可以去查相关法规,当一个人遭遇骚扰时法律上允许其进行正当防卫。”
“虎哥”的母亲没想到严筝在这方面都能辩出理来,话音一顿,便听对面的少年继续说道:“当然这个正当防卫想达成也要满足一定条件,首先时间上,不法侵害需得正在进行,不能是结束后的报复行为。我仔细看了直播录屏,夏初哥开始反击时,您儿子的嘴唇确实还停在夏初哥的头发上。然后是主观上和对象上,夏初哥是以保护自身合法权益为动机,只针对不法侵害者本人,这点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可以作证,夏初哥一根指头都没碰您儿子之外的人。这么算来,充其量是防卫程度上您和您儿子接受不了,但据我了解,您儿子这个双臂脱臼没伤到骨头的伤势最多算轻微伤,防卫过当都不一定会判。”
“你放屁!我儿子是搞电子竞技的!这是断了他的职业生涯!”“虎哥”的父亲也怒了,“今天你要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和你没完,我这么大岁数,就这一个儿子,为了他我豁的出去!”
继表哥之后父亲也要动手,战队一方赶紧阻拦,一边阻拦也一边心惊——表哥那次还可以用太突然没反应过来解释,但“虎哥”父亲明摆着拳头都要挥过来了,这还能沉住气,就算是为了拿到对己方有利的证据,这人也太狠了。
“那小严总的意思是……事情要如何解决?”战队把事情闹大是为了分一杯羹,见严筝确实不是善茬,自然不会当出头鸟和他硬磕,“您既然来找我们谈……应该也是准备有所退让的?”
“双方各退一步。”对方既然还算识相,严筝也不打算当真把人逼得狗急跳墙,那是徒增自己的麻烦,“法律上再没有责任,夏初哥也的确冲动了,所以炎夏可以承担主播‘虎哥’全部的医疗费用,除此之外还会支付五倍的金额用于后续康复和误工赔偿。恕我直言,大臂脱臼造成后遗症的概率很低,如果‘虎哥’的职业生涯就此断送了,那只能说明他作为电竞选手的极限也就到这里了。”
“虎哥”的父母表哥说不出话,他们问过医院,确实如严筝所说,影响到以后的可能性很小,只是他们不甘心“虎哥”白白受伤,而且战队和公关团队一直强调现在舆论完全站在他们这边,稍微夸大其词就能从炎夏黑来“虎哥”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那么多钱,他们才配合闹的。
“那我们……”战队见家属消停了,自己也不想白白搭进时间精力金钱却毫无收获。
“据我所知,你们签虎哥的年薪是20W,满打满算他休养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月,炎夏赔偿十万,至于您雇公关团队的成本……”严筝说到这里,目光在公关团队负责人的身上停留片刻,果不其然看到这一边也同样认怂,“反正现在人齐,咱们三方可以对一下账目,已经花出去的钱炎夏承担,没花出去的也清算一下,省得以后追究起来对彼此都是麻烦。”
“没听见小严总说的吗?愣着干什么啊,赶紧让财务把账目发过来。”公关团队负责人明白自己以后还想在这一行混,这人就惹不得,赶紧催促手底下的业务员办事,“那个……您坐,稍等一下,小孩儿刚参加工作,眼力不够,您别见怪。”
严筝从善如流地坐回去,锋芒稍敛的模样让负责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的少年似乎,也许,差不多……只和他刚才训斥的业务员实习生同龄。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负责人当下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天地良心,他真没有想内涵这位手段了得的炎夏实权。
“梁总紧张什么。”严筝笑笑,“既然事件解决了,正好现在还有些时间,我们可以把之后要发给公众看的文案确定一下。”
接下来已经没有录音的必要了,严筝把扣在桌上的手机翻过来,保存录音后将一早准备好的三方文案发给在场的其他人:“我说了各退一步,所以也不会让你们太为难,夏初哥会承认冲动并给予伤者道歉,考虑到‘虎哥’后续的口碑,性骚扰的字眼也可以不提,但你们得承认‘虎哥’在直播中确实存在不恰当行为,给夏初哥造成了困扰,同时注明已经达成私下和解,如果诸位对解决方案没有异议,后续会走炎夏的流程签署和解协议,没有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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