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马上就能与人决斗,虬肉大汉激动得连血液都开始沸腾了, 他大笑三声,便
斗志昂扬地朝左边小山爬去。
“山路崎岖,虬肉大汉费了好一番了力气,才终于爬到山顶。
“然而, 山顶空空如也,除了他自己,没有半点人迹。
“他等啊等,等到烈日当空,烤得他心急火躁,却依旧没有等来班主任的半分影子。
“这虬肉大汉可是抱着十二分的热情来参加决斗的啊,现在不但决斗不了,还平白无故被人放了鸽子,他这个暴脾气可忍不了。
“于是,回家后,他再次给班主任下了战书,并气势汹汹地质问了她今日爽约之事。
“但是,班主任却告诉他,自己并未爽约……”
说到这,紫袍男子突然卖了个关子,停下来看向季玥。
季玥眨了眨眼,仔细琢磨着班主任与村民的事,
忽而,她眼睛一亮,班主任的村民可是有真话假话之分的啊!
“莫非,那个去接虬肉大汉的村民,其实是假话村的,所以把虬肉大汉引到了错误的小山上。而班主任根本没有爽约,而是诚心守在另一座山的山顶上,等着虬肉大汉来决斗?”
“姑娘聪慧,这村民确然是假话村的,班主任也确实在另一座山的山顶,至于是不是诚心等着决斗……”紫袍男子忽而笑得神秘,“就不得而知了。”
季玥瞬间秒懂,班主任接下战书,根本就不是诚心要和虬肉大汉决斗,而是在耍他玩呢!
不然,她无缘无故派一个假话村的村民去干嘛?总不可能是真话村的村民站得还不够高,不配去吧?
呵呵,这些考官还真会玩。
不过,本宫喜欢!
毕竟,作为一个差点被虬肉大汉坑了的宝宝,季玥对“虬肉大汉被耍得团团转”一事,那可是相当、极其乐意欣赏的。
她迫不及待地催促紫袍男子:“然后呢?真村民还有机会出来吗?虬肉大汉还会爬山吗?”
“不急,都会有的。”紫袍男子笑得温和。
“后来,班主任解释这是一场误会,是假话村的村民带错了路。然后又重新和虬肉大汉约定了时间,至于具体地点依旧未定,
“她说,自己就喜欢这种不确定的刺激感,到时候看她心情再定。
“虬肉大汉满肚子火气,恨不得立马冲过去与其大战三百回合,但为了能够顺利决斗,他还是咽下了这口气,只要求班主任下次派个讲真话的村民过来。
“班主任同意了,两人便再次定了决战的约定。到了约定时间,新村民便来到虬肉大汉的家,领着他出门了。
“这次的路程比上次短,很快两人就来到了山脚——没错,这次的决斗点依旧选在了山顶上。
“新村民和上次的村民一样,告诉虬肉大汉,班主任就在左边那座山的山顶的等他,他直接过去就可以决斗了。
“但是……”
“但是虬肉大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季玥敲着桌子接过紫袍男子的话,“所以这次他不愿意相信新村民的话对吗?”
紫袍男子无奈地点点头:“对,虽然班主任答应他会派个真村民来,但被坑过一次后,他已经不敢相信班主任了。
“尤其当新村民说的话与上次假村民的一样时,他更加坚信,这次班主任还是在欺骗他。
“所以,他决定吸取上次的教训,果断选择了相反的那座山。”
“唉……”紫袍男子叹了口气,“然而,这次他却聪明反被聪明误,再次扑空了。”
季玥倒是没啥反应,只是微微挑了下眉。
这事确实是这傻大个做得出来的事,所以这样的结果也算是意料之中。
她甚至都怀疑,凭着傻大个这个智商,他最后真的能“成功地”和班主任进行决斗?!
然而紫袍男子接下来的话令她大跌眼镜:“虽然虬肉大汉失败了很多次,但万万没想到,他最后还是成功地和班主任进行了决斗。”
What
在这个故事里,班主任对于操控人心一道,很明显是炉火纯青了,竟然会栽在这傻大个身上???
靠,这也太天方夜谭了吧!
“所以,这傻大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季玥身子下意识往前倾,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紫袍男子,恨不得他说话的速度的再快一百倍,最好能在一瞬间就把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
然而老天爷像是和她作对似的,她越急就越不让她得偿所愿。
“咳咳……”紫袍男子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这下别说讲故事了,他连开口说话都难!
但是,卡在这里,对于强迫症而言,真的太、太、太难受了,就像心口有无数只猫爪在挠啊挠,真的完全不能忍啊!
季玥急得都快哭了,但紫袍男子依旧没有没有好转,反而咳得越发厉害,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他缓缓抬起头,虚弱的面容艰难地扯了嘴唇——他朝着季玥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然后用嘶哑的声音吐出一句话:“水……帮我……倒一下……水……”
“水?好好好,我马上倒!”
被故事吊足了胃口的季玥,别说倒水这点小事了,就算是两人交换状态,她替他去咳嗽她也愿意啊!
季玥动作麻利地去倒水,然而在看到杯子时,却犯了难——
桌上有两个杯子,偏偏还大小不一!
最可怕的是,强迫症往往还伴随着极端选择困难症!
啊啊啊,这是要逼死她吗?
季玥只觉额际太阳穴突突直跳,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勉强让心跳稳定下来。
必须要赶紧做一个选择,不然再纠结下去,心脏病都要犯了!
既然自己做不了选择,就干脆闭上眼,随便用手抓一个,让老天来做决定吧!
季玥最后深深看了眼两个杯子,便打算合上眼皮。
然而,就在她即将闭眼之际,她忽然注意到,杯子洁白的内壁最上方靠近杯沿地方,似乎刻着一条浅色的细线。
季玥心头狐疑,便把两个杯子都抓到手上仔细打量。
这一看,果然看出了点东西——
这两个杯子的内壁最上方靠近杯沿地方,都刻着一条这样的细线,细线的颜色很浅,不注意去看很容易忽略。
而这细线的旁边还都标着数字。
细线。
数字。
季玥突然灵光一闪,这是刻度啊,这两个杯子是量杯啊!
所以……
季玥猛然抬头,死死盯着眼前的紫袍男子。
第42章 紫袍男子的故事(番……
我是紫袍男子, 我最爱做的事啊,就是负手立在小院中,看天际云卷云舒。
从日出一直看到日落, 怎么都看不厌。
可是啊,为何我看过了那么多的云,走过了那么多的桥,喝过了那么多的酒, 却再也见不到那个正当韶华的女子呢?(注①)
我犹记得, 初见她时, 正是杨柳依依的新春。
那日, 她身着水绿襦裙, 仙姿玉质, 像极了袅娜的柳枝, 扰乱了我一池春水。我内心有些慌乱, 不敢与她对视。
她却没有丝毫羞涩之情, 反而大大方方地站在门前,指着我说:“你就是那个作诗的叶朗?三日后清明踏春,我要烧一炉博山香等着你来。”
理智告诉我, 私相授受,绝非君子所为。但望着她那灿若星辰的双眸,我竟鬼使神差般地答应下来。
回到家后, 堂弟欲言又止,经过我一番追问他才告知我真相。
原来堂弟曾在她家附近吟咏我作的诗。她听到后, 内心触动,心生仰慕,便手断衣带,打成同心结, 请求堂弟约我来相见。
堂弟一时兴起,便答应了她的所求,这才有了今日的初见。
我有些讶异,也有些激动——我的诗一向深曲隐晦,不易理解。可是她却懂我。
情起,不过一瞬。
然而,似水柔情,最终还是抵不住冰冷残忍的现实。
“大哥你可想清楚了。咱们叶家乃言情书网,祖上世代为官,断不能娶一个地位低下的商人之女。”堂弟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况且你正在应举,名声上容不得半点瑕疵。”
那一瞬,我目中的火光浮浮沉沉,最后终是幻灭。
因为我别无选择。在我朝,婚配嫁娶讲究门当户对,我如果执意要娶身为商人之女的她,怕是会名誉扫地,影响应举。
而那时,在朝为官的祖父、父亲早已去世,家中的荣辱皆系我身,我不敢放纵。
更何况,母亲还盼着我迎娶高门贵女,以助我仕途高升。
从小被家族、母亲寄托重望而长大之人,其实根本别无选择。
那一晚,我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三日后,我没有赴约。
第二年,我高中状元。
我接到她要嫁人的消息时,正是雨雪霏霏的冬日。
那时我正和好友围着红泥小火炉,饮一杯新醅的绿蚁酒。消息传来时,我只觉心口一疼,慌乱中失手打翻了桌上的酒杯。酒香四溢,熏得人微微眩晕。
我紧紧揪住自己胸前的衣襟,那里似乎有股神秘的力量即将破土而出。
我觉得我快控制不了自己了,我隐隐约约觉得,是时候该去做点什么了。
我想夺门而出,母亲却在这时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来人,收拾一下。”
很快,身着锦衣的丽人就安排下人,将残局收拾干净。
甚至,她还亲自拿帕子沾了温水,温柔地替我擦着微醺的面庞。
见我直愣愣地望着她,她急忙低下眉眼,不自觉揉着帕子的一角,不安地问道:“夫君,可是妾身伺候不周?”
哦,是了,这位锦衣丽人不是别人,正是我那明媒正娶的妻子。
她是我恩师的女儿,是真正的名门闺秀,而且贤惠温柔,除了不爱诗文外,哪里都好。
而且,娶了她之后,我官运亨通,一路青云直上。而母亲也终于苦尽甘来,实现了她毕生的愿望——重振我叶家之名,以慰父亲、祖父在天之灵。
一切都很完满啊。
我退后了一步,呆呆地望着母亲舒心的笑容,妻子温顺的面庞。胸腔中的力量,在不知不觉,慢慢消弭得无影无踪。
甚至,我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我想,剩下的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吧,似乎也挺好的。
可是啊,当时的我并没有发觉,在这种错觉的掩盖下,有什么东西正从我心底,一点一点剥离。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只是那时,我已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懂得这个道理的那一日,我正在作诗。管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告诉我她去世了。
我愣了愣。
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这些年我按照母亲的意愿,不断往上爬。虽然用了一些自己嫌恶的小手段,但结果是好的——我的官越做越大,彻底光大了我叶家门楣。
后来,母亲想含饴弄孙,我也和没有感情基础的妻子“恩恩爱爱”,生了一大堆儿女。
功名利禄,如花美眷,绕膝儿孙,我的人生似乎圆满了,以致于我很久都没有想起过她。
我想,我终于把她忘了。
所以,即使听到这个噩耗,我也依旧平静——只是手抖了一下,毁了诗作而已。
其实,从很多年前起,我就达到了“无悲无喜”的境界了,今日的失误不过是年纪大了,拿不住笔罢了。只是到底扰了我作诗的兴致,我把纸一揉,便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的柳树银装素裹,但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了素白的冰雪下,刚冒出的新芽。
那芽儿,嫩嫩的,软软的,惹人怜爱。
我莫名有些激动,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往外走。管家和儿子却纷纷来阻挠我,说什么天冷伤身,可我却通通听不进去了。
我只知道那股熟悉的神秘力量又在我的胸腔涌动,只等合适的机会便会喷薄而出。这股力量似乎赋予了我莫大的力气,我推开了眼前所有的阻碍,走到了那棵柳树前。
然而那树上一片莹白,哪有新绿的嫩芽?那不过是我的臆想与奢望罢了——
我早在春天就已经失去她了。
胸中力量携着我的精气神,消散得无影无踪,我怔怔地站在树下,眼神也变得黯淡……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梦到了她。梦到了我与她的初见。梦中的我勇敢地赴了她的约,并在高中状元后顺从自己的心意,娶了她为妻——哪怕辜负了母亲与家族的期望。
接着,我看着梦中的自己艰难地在仕途中挣扎,看透了官场黑暗,而后毅然辞官归隐。
没有功名利禄,没有荣华富贵,没有显赫家族。
只有我们两个相爱的人。
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虽然粗茶淡饭,却也简简单单,一生幸福。
最后“我”望着床顶,嗫嚅道:“这一辈子,我辜负了家族,辜负了母亲,但这一生我都是为自己而活,我…不…后悔!”
而后“我”安详地闭上了双眼,脸上还带着满足的微笑。“我”死去的那一瞬,我猛地从梦中清醒过来。
我怔怔地捂着胸口,感觉心空空的……
第43章 一直被打脸,从未被超越……
紫袍男子面色依旧苍白, 但眉眼温和,唇角上扬的幅度恰到好处,令人如沐春风。
不得不承认, 从外表上看,紫袍男子确然是个很难让人有恶感的人。
但此刻的季玥,才不会被他温润的外表所蒙蔽——这厮才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他根本就是个披着羊皮的黑心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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