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斯白也不知道怎么好好的将自己和王红斌比较起来,但想到这里后思绪却没办法停止,苏烟以前对王红斌好,那是因为王红斌是她的对象。
那现在的他呢?苏烟又是为了什么?
这点楼斯白想不通,也不愿意深想。
楼斯白没说话,苏烟还以为他是心情不好。
见他手中的饼吃完了,又给他塞了一个,还起身将他的绿豆汤端过来,绿豆汤已经凉了一些,可以手直接拿着。
苏烟将汤放到他手中,嘱咐一声,“温度刚刚好,你快喝,喝完胃就不难受了。”
楼斯白手上动作一顿,突然抬起脸看了她一眼。
乌黑的眸子清泠泠的,掠过一丝波澜。
苏烟没好气看了他一眼,“自己什么身子心里没数吗?像这种胃病,平时一定要注意饮食,看着不是什么大病,但疼起来也是折磨人。”
“不管什么事也没有身体重要,你自己要多上心,下次我要是没注意到那怎么办?”
觉得他这人看着靠谱,但对自己一点都不上心。
楼斯白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他也是没吃多少被她发现了,还跑到厨房这边来,拿着一根木棍挠他的脚,将他从房间里叫出来。
心里一阵恍惚,也不确定是不是巧合,整个知青点也只有她注意到这些,注意到他没吃饭,注意到他有胃病,还注意到他爱看书……
哪怕他不愿意深想,这会儿看着手中的绿豆汤,心里还是有种奇怪的感受。
他想到今天来找他的女人,那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七岁之前,这个女人其实对他很好,脸上总挂着笑,每天会给他做好吃的饭菜,大院里的小孩都羡慕他有个漂亮温柔的母亲,他也一直很得意。
可这一切都在七岁那年发生变化了,父亲突然牺牲,拿到抚恤金后,那个女人哭着将他送回老家,然后一转身投进别的男人怀里。
他清楚记得,那是住在他们楼下的叔叔。谁都不知道,那两个没什么交往的人怎么会突然走到一起。
在他父亲死后三个月,那个女人就改嫁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开始楼斯白曾经试图找过她,是她自己写信回来警告他以后别来往了。
以至于这么些年,他都快忘记她的模样。
现在突然来找他,还一开口就要钱,楼斯白其实有些想不通,她为何可以理直气壮做到这般。
小时候,姑父骂他是没妈的孩子,堂哥堂姐说他是外人要赶他走,学校里的孩子嘲笑他是孤儿……
他曾想过,要是她看到这一切会不会心疼?后来就渐渐麻木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个没妈的孩子也挺好的。
楼斯白抬起眼睛看了苏烟一眼,有一瞬间,他很想问一句,如果哪天她的孩子父亲没了,她会怎么做?
但想想又觉得没意思,这话他不应该来问她的,明明两个人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何必拿这种莫须有的事来试探她。
而且,苏烟再如何,也不至于像那个女人一样冷血。
苏烟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抬手摸了下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楼斯白对上她的视线,看着她琥珀色的干净眸子,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视线,低下头喝了口手中的绿豆汤,淡淡说了一声,“绿豆汤很好喝,谢谢。”
苏烟听笑了,眼里掠过得意,毫不客气道:“那当然了,也不瞧瞧我是谁,不是我吹牛,整个知青点,我的厨艺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她看着楼斯白,见他脸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有点蹬鼻子上脸,赶紧跟着说了一句,“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天天给你做,就给你一个人做。”
说完抿起唇笑,眼睛直勾勾黏在他脸庞上。
楼斯白心口猛的一跳,下意识抬起眼睛看她,两人视线对上,他注意到对面苏烟红了脸颊,她咬了咬唇,眼睛大胆又炙热的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的回应。
如果说之前的那些隐晦话语,他还能自欺欺人说她是粗心说出口,现在这样,他反倒不知道如何找借口了。心里莫名跳的有点快,她前几天说请教知识不是因为好学,只是因为喜欢他,这是真的?
楼斯白心里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甚至突然都想不起来今天那个女人来的事,只想着怎么回应,他觉得自己应该拒绝苏烟的,他跟苏烟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哪怕他觉得苏烟和那个女人不一样,但……他们还是不适合,不论是家境、性格还是平时的生活习惯,两个人几乎没有共同点。
她身边还不止他一个男生,她之前跟王红斌好过,王红斌到现在还念念不忘,她跟王学农走的也很近,王学农不止一次在男生屋子里说后悔前段时间拒绝了她,还有那个朱小聪……
但不知为何,拒绝的话像是卡在嗓子里,怎么都说不出来,他想到这段时间两人的相处,她偷偷给他塞吃的,她将书借给他看,她会记得自己的胃病……
看楼斯白沉默不语,苏烟怕过犹不及,赶紧弥补,脸上重新露出甜甜的笑,歪着头凑近他,一脸无辜又乖巧的样子亲近道:“好啦好啦,不逗你了,跟你开玩笑的,你想吃我还没那么多的绿豆呢,我自己都舍不得吃,还天天给你做?”
嬉皮笑脸的样子,仿佛真的是开玩笑。
但楼斯白听了这话,心里不仅没有跟着松口气,反而一沉。
苏烟还在笑着,然后拍了他两下,放低声音解释道:“我跟人家说我喜欢你,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今天周燕就问我为什么看高中的课本,我能怎么办?只能拿你出来顶事了,谁叫我跟其他人不熟呢。”
完了叹了一口气,“那天听到她们说以前高考的事,我当天晚上就做梦了,梦到几年后高考恢复了,但因为我成绩差,你们都考走了,就我一个人还留在乡下,半夜都吓醒了。当初下乡前我爸说一定将我弄回城,可都快一年过去了,我也没能回城,所以就写信让他们将我以前的高中课本寄过来,我早做准备,万一哪天真恢复了,但因为我成绩差没考上怎么办?”
“这事我不敢跟他们说,万一传着传着变了味,说我迷信就不好了。”说完扭过头看楼斯白,眼巴巴看着他,“你不会介意的吧?”
楼斯白垂下眼睛,脸上神色淡了,好一会儿就听他说,“随你。”
他端起手中的碗,将里面的绿豆汤一饮而尽,然后面无表情的站起身走了。
苏烟看着他的背影,也看不出他什么意思,只在身后“哦”一声,这声“哦”拖的很长,在人快要消失在门口时,突然开口说了一句,“那你平时在其他人面前不要对我表现的太冷淡,这样显得我好像在热脸贴冷屁股,显得很掉价,你应该不会忍心看着我这么可怜的吧?”
走到门口的楼斯白猛地扭过头看她,素来平静淡漠的眉眼,此刻带了几分隐忍的火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为什么很生气,就是感觉眼前这个女人欺人太甚,仿佛将他耍的团团转。
黑亮的眸子盯着苏烟看,抿了抿嘴,用生硬的声音道:“你可以找别人教,陈向东和张大山成绩都不错。”
苏烟一脸无辜看他,“可我已经跟周燕说了我喜欢你。”?
楼斯白眸子微微睁大,大概是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反应过来后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压着脾气问,“那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觉得好玩吗?
偏偏苏烟仿佛没有感觉,眨了眨眼,还厚着脸皮小声问了一句,“你生气啦?”
楼斯白运了几口气,最后一扭头走了,气得不想跟她说话,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今天那个女人过来,他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现在就因为跟苏烟说了几句话,就气得差点失控。
这也算是苏烟的本事了。
楼斯白沉着脸回到房间,房间里只有王红斌没睡,人正在楼斯白床边上鬼鬼祟祟翻着东西。
楼斯白一进来就看到他手中的书,直接走过去将他手中的书抽出来,王红斌吓了一跳,猛地扭过头,看到是楼斯白,脸上瞬间尴尬起来,本来想解释两句,“我……就是……”
但半天也憋不出一个理由,对上楼斯白冷漠的样子,想到这些书都是苏烟的,心里又存了气,语气不善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些都是我不要的。”
说完直接推开楼斯白走了,回到自己床上去了。
他声音不小,睡在旁边床上的武建国听到声音还惊醒了,抬起头看了过来。
楼斯白也上了床,将床上翻乱的地方整理好,武建国小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楼斯白摇摇头,“没事,你继续睡。”
他吐了口气,这会儿也没什么看书的心情,直接躺了下来,他仰躺在床上,双手压在后脑勺下,睁眼看着屋顶。
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脑海中想了很多事,最后想起刚才苏烟得寸进尺的厚脸皮样子,没好气笑了。
下午,苏烟继续上工,一边捡花生一边偷偷往自己裤脚里塞。
她将裤子卷了好几道,趁着弯腰捡花生的时候,时不时往自己裤脚里塞一两个,动作隐蔽又大胆。
站在她旁边的楼斯白看了她好几眼,最后什么都没说,将头扭过去当作没看见。
塞满了裤脚,又塞衣角,反正最后晚上回到知青点做饭,她还给自己煮了一碗花生。
刚□□的花生水嫩,直接用水煮熟就很好吃,苏烟还偷偷放了一勺盐,满满一碗花生,楼斯白看到后眼里难以掩饰的惊讶,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藏这么多。
两人偷偷在厨房里开小灶,苏烟理直气壮道:“这是我辛辛苦苦弄来的,咱俩分就能多吃一点,你要是不喜欢吃,那我一个人吃也没事。”
看着她这样,楼斯白沉默了一下,最后没有如她的愿,面无表情的从碗里分走一半。
可能苏烟给的饼和绿豆汤太好吃了,也可能是那个女人的突然到来让楼斯白明白了很多事,让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楼斯白的母亲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也不知道那天中午楼斯白出去跟她说了什么,人再也没来过了,楼斯白也从不跟人说他家里的事,对他母亲也一个字未提。
其他人问了一次两次,见他什么都不说,也就不再关注了。
倒是生产队的粮食分了下来,那么多淋湿的粮食,知青点就分到小半袋子,看那样子五斤都没有。
整个知青点气氛又压抑了起来,大家脸上都没了笑容,陈向东还找到苏烟,问她之前说给市里省里领导写信的可能性。
苏烟一脸无奈,“当时写效果肯定好,现在嘛……都过了这么久,我们都表现出揭过的样子,再写,人家还以为我们没事找事呢。”
而且她也不愿意得罪人,蔡队长才将她推荐给公社当老师,她在背后写信举报人家,到时候蔡队长不会恨陈向东他们,只会骂她白眼狼。
她当时说了那么多,陈向东不听,现在有什么法子?
粮食分的少了,但至少分了,生产队也占理了,说出去也没错,上面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管。
陈向东当然也知道这些道理,点点头,没说什么就走了,心里又些后悔,当初要是听苏烟的冲动一回,可能现在的结果就不一样了。
苏烟没管他。
楼斯白母亲走的第三天,楼斯白生病了。
第二十九章 楼斯白这……
楼斯白这场病来的很突然, 之前也没有表现出异样,就是第三天早上突然没醒来。
一开始还没人注意到,等大家都收拾好准备去出门的时候, 才发现不见楼斯白的人。
楼斯白的作息时间大家心里都有数, 每天早上很早就起来, 晚上睡的也比较早,尤其是最近,起的就更早了,天不亮就拿着衣服出去洗, 哪像今天睡到现在都不起。
陈向东叫了两声, 楼斯白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眶里都是红血丝, 脸颊也泛着不正常的红。
一摸他额头,果然是病了。
楼斯白手撑在床上, 努力想要爬起来, 陈向东看了于心不忍,将他按在床上, “你这样根本没办法去上工,今天休息一天吧。”
楼斯白摇了摇头, 抿唇道:“我可以的, 你们先走吧。”
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但头一晕,从床上坐起来就耗费了他不少力气, 他沉默了一下, 抬手揉了揉滚烫的额头, 神色疲惫道:“还是麻烦你帮我和蔡队长请个假。”
也不再坚持了。
陈向东点头,然后担忧看着他,“你这样不行, 要不先去医疗点看一下。”
生病了不是小事,尤其是乡下这边,队里就有孩子发烧烧坏脑子的,这边医疗技术跟不上,自己不注意一点,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楼斯白没有说话,敷衍的点了点头,然后重新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很快又睡了过去。
陈向东看他这样子不放心,但也不好耽误上工的时间,让武建国去厨房打点水过来,拿了楼斯白的毛巾沾湿放在他额头,就算是治疗了。
见楼斯白眉宇间放松了几分,心里石头落了地,以为没什么大问题了,对其他人道:“让他好好睡一觉,我们出去。”
带着其他人离开房间,也不做停留了,喊大家一起出去上工。
不敢耽误时间。
苏烟听到外面陈向东喊人上工的声音,匆匆忙忙从房间里出来,嘴巴边上还残留着核桃酥碎屑。
其他人都看到了,没说什么。
苏烟平时最晚起来,起来还要吃点东西,一般是听到陈向东喊人了才从房间里出来,所以还不知道楼斯白生病了,走到半路上,才发现人今早没来。
小声问了周燕,听到楼斯白生病了,直接愣在原地。
这家伙昨天看着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生病了?
苏烟担忧问了一句,“严不严重啊?”
周燕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没事,走的时候武建国端了一盆水过去,降降温就好了。”
看病要钱,他们平时发烧都是这么做的,熬一熬就过去了。
苏烟听了着急,发烧怎么能熬一熬就过去了?万一没熬过去怎么办?
她就记得自己在现代,哪怕是感冒都要吃药的,更别说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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